兩人離開了錢莊,在外麵站了一會兒,蘇陸心情複雜地道:“……我知道大師兄不是什麽好人,但我仍沒想到你敢對錢莊的人攝魂。”


    倒不是說她覺得他的道德水準多高,而是這錢莊後台顯然很大,也不知道這舉動會不會被察覺。


    蕭天煬搖搖頭,“再畏手畏腳什麽都查不到。”


    周家是當地望族,兩人直接去了富戶雲集的城東。


    周家的大宅就在城東一片高地上,被河渠環繞,水邊綠柳成蔭,那豪宅占地極大,由幾座四合院拚合而成。


    朝著北方的正門高大軒昂,門口兩座石獅子氣勢宏偉,大門緩緩打開,裏麵駛出來一架極為豪華的馬車。


    蘇陸離得很遠,但青天白日之下,也看得清楚。


    “我知道這問題興許有些蠢,但真的有修士願意坐馬車出門嗎,太慢了吧。”


    蕭天煬笑了一聲,“那些年輕的少爺小姐,修行數年尚未引氣入體的,就不許人家坐馬車?”


    蘇陸忽然感覺不太舒服。


    她無法形容感覺,就是一種微妙的難受,讓人坐立不安,偏偏又說不清原因。


    蘇陸:“好吧,我錯了,我們要進去嗎?”


    “先去找陳管事,我知道他們家的管事和掌櫃大多住在這裏的前後街。”


    周府前後街倒是沒那麽多豪宅,隻是些普通富戶的院子,並有些雜七雜八的商鋪,混著民居,頗為熱鬧。


    本來姓陳的不少,然而既然對象姓賈,那就好找了許多,他們裝作來尋親的隨意打聽一下,就問到了陳管事的住所。


    陳管事已經很多天沒回家。


    這是一位街坊大娘說的,“他們家人去周府找她,周府的人隻說她原先被派出去做事,這都快一年了,依然音訊全無。”


    大娘一邊說一邊搖頭,“她家那口子也在周府當管事,據說是在外麵得罪了什麽人,唯有屍體被送回來了……”


    這想必是那死了的賈管事。


    “結果過了些日子,他們家又辦了白事……”


    主家不可能因為管事的死辦白事,隻可能是有姓周的死了,這想必是那位小姐了。


    蘇陸又問了幾句,發現大娘知道的就這些,隨即掏了點銅板給她,後者心滿意足地走了。


    蘇陸站在吵吵嚷嚷的民居巷子裏,隻覺得渾身發冷:“……周小姐派了這夫妻倆出門,結果姓賈的死了,周小姐也死了。”


    難道周小姐發現了什麽秘密,於是被滅口了?


    這秘密會不會和自己有關係。


    蕭天煬這會子也回來了,神情有些奇怪,“六六,咱們先回去。”


    說著從袖子裏掏了兩張金光閃閃的符。


    蘇陸眼睛一亮,“這是返間——”


    話音未落,蕭天煬直接將一張符塞進她手裏,倒也記得沒有皮膚相觸。


    蘇陸知道怕是有急事,“怎麽用這東西!”


    蕭天煬給了她一個手勢法訣,蘇陸秒懂,頓時運轉靈力激活了那張符,四麵八方頓時傳來一陣陣拉扯感。


    她像是被無數隻手撕碎,一瞬間腦子完全空白。


    黑暗吞沒而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陸摔在了一片鬆軟潮濕的草地上,周遭冷了許多,遠處卻隱隱傳來鳥鳴和流水聲。


    她迅速爬起來,發現自己正站在凝碧峰外圍,旁邊就是一條向上的石路,往上百丈遠,就到了護山結界入口。


    這裏來過太多次,蘇陸熟得很,知道自己已經回到閬山宗門。


    蘇陸:“怎麽回事?”


    蕭天煬從後麵走過來,向她傳音道:“方才我發現有人跟著我,實力大約和我差不多……若是我不用濁氣的話。”


    蘇陸大驚,“在金禾城裏麵?”


    他們先進入了護山結界,這邊的值守弟子也都眼熟了,打完招呼後,兩人走遠了些,蕭天煬才開口。


    “進城之前我特意感受了一番,確定裏麵沒有高手。”


    他搖了搖頭,“我用的魔修的法子,論理說就算有人在斂息,也瞞不過我,但前提也得是境界相仿的人。”


    蘇陸聽懂了,“大師兄的意思是,要麽在我們進城之後來了高手,要麽就是裏麵原本藏著金丹境以上的。”


    蕭天煬看了她一眼,“我可以告訴師妹,其實我的實力並非金丹境。”


    蘇陸一驚,“你煉化元神了?”


    蕭天煬豎起一根手指貼在唇邊,“你知道我和尋常正道修士不一樣,所以也不能說我就是元嬰境了,在旁人眼裏我仍是隻有金丹罷了。”


    蘇陸:“我知道不一樣,但我其實不是很清楚究竟是哪裏不一樣。”


    蕭天煬挑眉,“你現在若是清楚了,那也不是什麽好事。”


    那等同於她也走上這條路了。


    蘇陸聽出這意思了,“所以城裏至少是一個元嬰境高手?”


    “嗯,而且不止一個,要是一個我會想把人抓起來,但還有另一個盯著你呢,以及,他們也許早就在城裏了,隻是藏起來罷了。”


    蘇陸輕輕吸了口氣,“我在周府外麵感覺不舒服,多半是因為這個。”


    蕭天煬有些驚訝,“半妖還當真了不得,你們這直覺……尋常的練氣境絕對感覺不到元嬰境的窺伺。”


    他停了停,“六六有沒有想法?”


    “有個猜測,但現在不太確定,我希望不是真的。”


    兩人對視一眼。


    蕭天煬點點頭,“看來是要過幾天?”


    “大師兄應該也和我想到一處去了,那就等幾天吧。”


    他們在蘇陸的家門口分道揚鑣。


    數日後,蘇陸才從秘境出來,路上就被蕭天煬截住了。


    “揚州那邊傳來的消息,周家被滅門了。”


    “全死了?”


    “不是。”


    崔槬站在師兄的後麵,顯然也已經知道了整件事,此時眉頭緊鎖。


    “年紀大的都死了,剩下幾位少爺小姐,還沒學說話的,亦或是剛剛開始認字的——”


    他淡淡道:“師妹猜猜周家的人是怎麽死的?”


    蘇陸:“既然死的都是年紀大的,那就都是有修為的,是不是出去圍剿妖獸,全都戰死了?”


    另外兩人頓時側目。


    蘇陸:“我猜對了?”


    崔槬微微搖頭,“他們新得了一批丹藥,凡是修士服用皆有大益,結果悉數被毒死了,這事被賴在魔修頭上。”


    蕭天煬:“……然而六六猜測的出發點與這個相似,死的都是有修為的,活下來的都是小孩。”


    還沒能引氣入體的。


    蘇陸:“所以他們家有什麽事,是隻有垂髫小兒不知道的,稍微年紀大點的都知道。”


    她本來還有點後悔那麽快離開了揚州,查得線索也少。


    現在想想還好走得快,不然除非蕭天煬暴露老底,否則兩人說不定都要交待在那。


    蕭天煬沉吟道:“好了,先來捋一捋,周小姐派兩個管事出門尋找某樣東西,三人被滅口——陳管事雖然沒有屍體,多半也死了。”


    崔槬打斷道:“不對,這事未必是周小姐的主意,可能是家裏大人吩咐她做的,或者她從父母那裏聽來了什麽。”


    蘇陸舉起手,“周家的大人們聽說了某件事,告訴了少爺小姐們,或者被少爺小姐偷聽到,這事可能是‘某長命鎖內藏有大機緣,該長命鎖的樣子如何如何,或在青州某鎮上能找到’,於是周小姐派人去找,沒想到的是,還有別家一同在找,賈管事買到長命鎖,被滅口被搶走長命鎖——”


    蕭天煬:“這是一種,還有一種是賈管事先將長命鎖寄回給周小姐。”


    他說萬年錢莊就提供一種生意,可以通過法陣寄送小物件,不同法陣有快有慢,慢的也就幾個時辰。


    賈管事最多就是築基境,他從青州回揚州要花很多天,寄送怎麽也比他快。


    蘇陸連連點頭,“然後兩種可能,一,周小姐拿到長命鎖藏起來,二,周小姐給了家裏大人。”


    但無論是哪種,周家大人們既被滅口,說明他們多半也知道了這件事,若是一無所知犯不著都死掉。


    蘇陸:“如果凶手是那種完全無可救藥的,毫無人性的,就不會放過那些小孩吧?”


    所以殺周家的大人肯定是知道了秘密才死的。


    “周家知情人都死了,長命鎖大概已經被凶手拿到,周家的人可能從中獲取了什麽秘密。”


    蕭天煬沉思道:“而且我們現在仍不知道——六六的長命鎖究竟是不是他們要的,畢竟周小姐派了兩個管事,兩人沒一起行動,極有可能是他們目標並不明確,要去多個地方尋找。”


    蘇陸仔細想想,原著裏女主沒再回去找長命鎖,因她對身份來曆和解除詛咒都沒有太大的興趣。


    假設自己沒去找,那這一切還是都會發生。


    隻是那樣自己就不知道了。


    聽聞周家的慘案,也隻當是誰想殺人奪寶,或者他們得罪了什麽厲害的妖族魔修。


    蘇陸:“周家不是和很多家族有聯姻麽,還有人入贅到揚州第一世族林家,這位死了麽?”


    蕭天煬掏出一張紙條,翻過麵去,“修煉時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蘇陸歎了口氣,“我之前就有個猜測,假如凶手一直是同一夥人,他們先殺了周小姐和管事,留著其餘的周家人當誘餌。”


    如果周家早早被滅口,這事估計瞞不住,那自己或許就不會去揚州了。


    蘇陸:“……或許凶手就是想看看,誰會去調查這件事。”


    他們都用了幻形之術,凶手如果在暗中窺伺,也能感覺到這一點,但是依然不知道兩人的真實麵貌。


    蘇陸不由有些心悸,“還好跑得快。”


    不然要麽一起被殺,要麽也是被抓住被拷問,直到給出凶手想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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