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


    元嬰境以上能做到靈肉分體,魂魄離開軀殼禁錮得以自由行動。


    但這舉動極其危險。


    若是長時間維持魂魄狀態,可能就會變成鬼靈,不能再重新回歸軀體。


    而且元嬰以上的修士本來很難被殺死,縱然軀體被毀得七七八八,隻要元神尚在,都能有一線生機。


    但若是魂魄在離體狀態,其承傷能力就遠遜於其肉身了,一旦受創又很難恢複。


    若非特殊情況,尋常的修士根本不會這麽做。


    這些都是她從書上來看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元神離體之後,嗯,書上說一日千裏不在話下——”


    那也不至於幾秒鍾從揚州趕來中州吧?


    這速度好像有些離譜了。


    除非林瑚本人就在中州?


    等等。


    這些妖族被封印的冰山是在中州吧?


    “現在已經是了。”


    他沉聲答道。


    但他也不認為林瑚本人一定在中州。


    “他們並非僅是師徒,大抵還血脈相連,故此能使用紫水傳神之術。”


    蘇陸是聽都沒聽說過,“魅修的法術?”


    “別人也能用,隻他們使起來確實容易些,你且看他的左手手背。”


    蘇陸抬起頭,用仇恨的目光盯著林瑚,然後不經意地瞥向其左手。


    林井的右臂被她廢了,軟軟地垂在身側。


    他的左手也半掩在袖中,隻露出半截手掌,依稀可見幾道妖嬈的暗紅花紋,幾乎與袖口的血跡相融。


    蘇陸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看到的東西。


    “那就是紫水傳神之術的咒文,唯有血親能夠互相烙印,在需要時一方可以迅速使元神進入另一方的軀殼——”


    好家夥。


    蘇陸不禁感歎一聲,“你知道的人族法術是真多啊。”


    雖然她並未聽說過紫水傳神之術,但妖族大多不會給法術命名,而且他們對靈力的運用其實比同境界修士更流暢。


    許多時候甚至能夠跳出法術的框架。


    “嗯?”


    黎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了不起的,“無非是見多了,而且他分裂了元神,這裏隻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大約還在本體之內,以及——”


    後麵的話沒有說完,他似乎在回想什麽事。


    那邊林瑚仿佛也很欣賞她這滿臉殺意又糾結迷惑的樣子,打算給予她一點時間讓她好好消化。


    因此沒有急著出手。


    此時蘇陸才說,“你放心,你殺不了我,你那秘密也很快會傳遍大江南北。”


    “是嗎?”


    林瑚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可惜你現在不知道,以後也沒機會知道了。”


    蘇陸沒說話。


    這秘密的可能性就太多了,她實在沒法瞎編。


    “你既敢裝模作樣,大約是從想林井口中套出真相。”


    林瑚輕笑一聲,“劣徒本不聰明,若是你們再多說幾句,大約閣下真的能做到。”


    蘇陸嗤笑,“你徒弟是你派來的吧,那他臨行前肯定也得了你的吩咐,難道不是你自己猜錯了,誤以為尹家將事情都告訴我,現在又怪他不聰明?你這人真是沒點擔當。”


    林瑚猛地抬頭看她。


    蘇陸:“?”


    她本來以為他要麽反唇相譏,要麽當沒聽見,或者有微弱的概率因此憤怒。


    但他的反應卻是有些奇怪,那目光裏還含著某種詭異的情愫,像是在懷念什麽。


    林瑚直勾勾地凝視著她,“真是想不到。”


    那張屬於林井的英俊麵龐上,浮現出一種緬懷之色。


    “時隔多年,我還能聽見這句話,縱然你與你母親生得隻有三四分相似——”


    蘇陸聽到這裏已經差不多明白了。


    蘇陸:“你是我父親的情敵,恨我母親選了他,所以用戮情咒咒我,讓我不能再愛上任何人?”


    她看的小說實在太多了,但凡有一點人物關係,就能猜到事情大略是怎麽發展的。


    林瑚眼中的笑意漸漸凝固,“情敵?”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令尊不過是末流家族而卑賤旁支,也配當我的情敵?”


    蘇陸:“……雖然這件事不是很重要,但他是族長的直係子孫啊,咋就成了旁支?”


    “尹家的下一個族長多半是他的堂姐,他不是旁支是什麽?”


    行吧。


    蘇陸聳聳肩,“你不會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林家的事吧,你們幾個稱紫青仙尊為父親,但都是他的侄甥,無論是按長幼順序繼承,還是按本事排序,你們下一任家主也該是你的堂姐啊?”


    她莫名其妙地道:“你和我爹的區別就是一流家族的旁支和二流家族的旁支?這也要分個高下?”


    當然,他倆一個築基境修士一個化神境修士那是天壤之別,但誰讓他先扯什麽家族旁支的。


    林瑚冷笑,“我乃群玉宮的長老,整個揚州境內,修為勝過我的人屈指可數,尹朦算是什麽東西。”


    蘇陸:“哦,好吧,你就繼續用這些事自欺欺人吧,顯然我母親並不在乎。”


    她絕對是說中了。


    林瑚麵色不變,周身靈壓卻隱隱激蕩起來,“你是否以為激怒我就能有一線生機?”


    他微微牽起嘴角,“我本來也並非正統的魅修,否則在咒術一道上也難有成就。”


    話音未落,他手中出現了林井的短刃。


    碧綠朦朧的熒光閃爍其上,刀刃漸漸拉長,竟變成了一柄纖細的長劍。


    劍身通透澄澈,綠光瀠洄,宛如春水蕩漾。


    他手腕一震,劍刃上光華大盛。


    那一瞬間,蘇陸就知道不妙。


    隻看對方握劍時散發出的威勢,她就意識到這家夥比林井難對付一萬倍。


    哪怕是同一個身體,在劍道上領悟多的人,能發揮出的實力自然也比領悟少的人要多得多。


    林井的本事都在魅術上,一個照麵就把她壓得死死的,對於金丹境而言是正常水準。


    但他的劍術和法術真的平平,她才有機會苟延殘喘甚至僥幸扳回一局。


    “……”


    蘇陸轉身就跑,直接撞向洞穴深處。


    背後湧起強勁的劍風時,她已然化身灰霧,瞬息間竄出百丈之遠,垮塌破碎聲接二連三響起。


    碧綠的劍芒映亮了慘白黯淡的洞穴。


    劍光所過之處,冰晶碎裂,山壁坍塌,深穀中回蕩著連綿轟響。


    遠近遊走的魔物們感到靈力波動,一時間紛湧而至。


    人麵瘤們發出刺耳的尖嘯聲。


    林瑚並非魔修,因此它們將獵物一視同仁,還更多湧向他。


    ——因為在這種陰靈力濃鬱的環境裏,他的存在感比另一個人要強。


    因此兩人你追我趕的期間,林瑚還要去清理魔物。


    盡管對他而言沒什麽難度,他卻也做不到一個念頭讓它們全部消失,終究還是要花點時間。


    他並沒有認出這是哪裏。


    群玉宮弟子也曾來輪值守衛陷冰山,但那也隻是一部分人,他自己不曾參與,也不曾親自來過。


    對他而言,這隻是一個充斥著陰封印的冰山。


    這一路上他還看到過不少被封印的妖族——


    再加上注意力聚集在蘇陸身上,他第一時間並未懷疑,隻是魔物數量多得有些過分了。


    琅嬛的人在大坤山秘境內搞了一個間門?這間門通向現世?還是個封印妖族的冰窟?


    兩人一前一後追趕著,越來越靠近寒淵的底部,白霧濃鬱,陰氣彌漫,甚至影響了靈力的運轉。


    林瑚抬起手,抹去睫羽間凝聚的霜花,方才意識到怪異之處。


    不過是一座冰山罷了,全盛狀態的金丹境劍修,就可以一劍將之劈開。


    魅修就算做不到將之一劍毀去,多花點時間也能將其變成廢墟。


    然而這些被堅冰覆蓋的山石,以及四處聚簇的冰晶棱柱,還有那寒意砭骨的霜霧——


    不對。


    倘若是尋常的地方,在這樣的靈力衝撞之下,整座山恐怕以及垮塌,而不是隻塌了一些山洞。


    前方的蘇陸倏地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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