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簡略講述了一番,關於蕭府半夜失火,彼時年少的大師兄被人打暈、丟進了著火的柴房,因為火屬天靈根沒被燒死,硬生生從屋頂上爬出來,卻發現全家都死了,連花匠廚師門子在內的傭人們也都沒被放過。


    蘇陸:“……這聽上去好像疑點很多,其他的先不說,大師兄都查了那麽多年,他手上的線索,和鷺山府是否能關聯?”


    “沒有。”


    崔槬微微搖頭,“無論是不是修士,師兄至少能確定一件事,就是將蕭家滅門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但後來他去調查時,這些人都全無下落。”


    因為鷺山府是徐州第一仙門,論理說徐州境內發生的大事小事,他們應該都知道。


    所以蕭天煬也曾尋了鷺山府的人,搜魂攝魂法術全都用盡了,卻一問三不知。


    蘇陸:“……如果此事確實與鷺山府有關,那就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沒找對人,二是記憶被洗掉了。”


    崔槬顯然讚同這說法,“所以我在想要不要去試試方才那姓王的,他是鷺山府掌教的弟子之一。”


    蘇陸:“嗯?他才開光境啊。”


    “不然你以為開光境是怎麽當上長老的?鷺山府底蘊深厚,這些長老都富得流油,平素裏不知多少人盯著他們,像是這姓王的本事不大,肯定更謹小慎微,在徐州境內並不好抓單。”


    他意有所指地道:“師兄之前逮住詢問的,都不是長老。”


    “等等。”


    蘇陸這才問起蕭家被滅門的細節,“其他人的屍體是什麽樣的?大師兄既然能確定‘都死了’,想必要麽是全屍,要麽也得有腦袋留下吧?”


    “屍體都在庭院裏,也算是全屍吧,不過骨骼髒器悉數被震碎。”


    崔槬思忖道:“當時火燒得太厲害了,若是尋常人早就死了,他因為靈根能多熬一會兒,但也並非渾然不怕。”


    所以蕭天煬還是跑出去了,而且他明白是有人故意為之,不敢再在城內逗留,直接跑了,而且一路跑到青州。


    他這會子已經十二三歲,還有功夫在身上,與幼時不同,想養活自己一路撐到閬山周邊也不難。


    蘇陸:“……感覺線索還不少,首先,但凡有點道行的修士,能不知道還有個活口嗎?神識掃一掃就行了。”


    她說的這已經是修為平平的人,若是稍微有點本事的,根本不用開神識都能感覺到。


    就像此時他們倆都深入城內,卻依然能知道王長老的動向。


    所以除非是故意放人一條生路,否則就是那群凶手的境界真的很低,隻有鍛體境最多練氣境。


    “他們全家都是普通人,修士和常人的差距太大了,實在用不著讓練氣境以上的出動,更何況是一群凶手。”


    崔槬想了想,“再說,若是派些庸手,事後滅口也方便。”


    “嗯,還有,蕭家人都是屍體擺在庭院裏,仍然能看出誰是誰。”


    “怎麽大師兄就是被扔進柴房燒死呢?要知道燒死之後,未必能辨認出麵容,說明這背後的人——不在意他的死活。”


    “舉個例子,我開一下腦洞,譬如有某個傳家秘寶,隻能蕭家的人使用,或者但凡蕭家的人活著,這寶物就不能被外人繼承。”


    因此必須要殺光姓蕭的,而且凶手還得將他們的屍體擺出來,確定沒有漏網之魚。


    但是養子就無所謂,反正活著也不能用。


    蘇陸一口氣說完,“他們家有沒有嫁出去或者入贅出去的人,應該去看看這種人是否還活著。”


    崔槬微微搖頭,“我初次聽聞此事,和你想得差不多,也問了這個問題,師兄說有,但是都死了,是在蕭家被滅門前的幾年,有病逝的,有在山裏摔死的。”


    蘇陸:“……”


    一個兩個就算了,如果都死了,還都死在幾年之內,事情就不太對勁了。


    她還想再問幾句,忽然感到有人看自己。


    蘇陸抬起頭,精確地看向前方街角。


    那裏站著一群萬劍宗弟子,眾星拱月般環繞著一個人,附近來往的修士們紛紛向其問候,態度頗為恭敬。


    那人微笑著還禮,視線卻投落在這邊,對上蘇陸的目光後,向她輕輕點頭。


    蘇陸與他對視了片刻,“二師兄認得他麽?”


    “穹冥仙尊的徒弟?”


    崔槬不太確定地道,“上次仙盟大會仿佛見過一麵,你倆認識?”


    蘇陸:“……對,我上回來冀州時遇到的,之前進秘境時也說過話。”


    崔槬抬頭看了看遠處那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師妹,眼露了然之色,“那我就先去別處逛逛。”


    說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陸:“……”


    此時紀衡之已經走過來了,含笑拱手道:“蘇仙君,好久不見。”


    蘇陸翩然還禮,“紀仙君,久違了。”


    周圍的萬劍宗弟子們境界都不高,隻跟在紀衡之身後,紛紛向她問候。


    其中有兩個人麵色古怪,眼神甚至還有些驚恐。


    蘇陸的記性還不錯,一眼認出這兩人曾與自己有一麵之緣,當時他們還在紀衡之身後,對自己吹鼻子瞪眼。


    那會子她修為還不如他們,如今他們就隻能在這裏戰戰兢兢地行禮。


    蘇陸將視線轉回紀衡之身上。


    他穿著一件雪白素緞的寬袖外袍,銀線劍紋滾過衣擺,氣度溫雅出塵。


    站在一堆形容俊俏的修士裏麵,依舊顯得鶴立雞群。


    “方才還有一位師侄傳訊與我,說仙君進城時還問起我是否在山中。”


    “所以你直接過來了?”


    紀衡之笑了笑,“我原本也是在這附近巡視,這幾日來的人多,難免會有些顧不過來。”


    言罷又向她施了一禮,“我那幾位師侄年輕,行事不周,不知先行出言勸阻鷺山府的人,冒犯了仙君——”


    蘇陸搖了搖頭,“無所謂,反正我沒事,而他受傷了,幾個時辰內都不會完全恢複。”


    她故意擺出不屑一顧的樣子,讓人覺得自己並未將姓王的放在心上。


    蘇陸哪還不知道,崔槬肯定是去找王長老了。


    他臨走前故意問了那幾句,還盯著紀衡之和自己看來看去,乃是故意擺出一副既然你們相熟那我就不打擾了的姿態。


    至少在旁人看來就是這樣。


    當然如今在武神山山腳下,萬劍宗高手如雲,崔槬不至於殺人放火,但隻要能逮住落單的王長老,對他搜魂倒是沒什麽難度。


    蘇陸不由暗自感慨,二師兄看上去是挺靠譜的一個人,但也會在感覺機會難逢時腦子一熱去做些冒險的事。


    不過歸根結底大約還是對實力自信,覺得不會翻車。


    蘇陸這麽想著,麵上卻很淡定,“隻要你們別為那位王長老抱不平就好。”


    “自然不會。”


    紀衡之微微一笑,“他挑釁在先,旁人皆看在眼中。”


    他們這邊相談甚歡,其餘的萬劍宗弟子都漸漸退開,走遠了些,那兩個見過蘇陸的才鬆了口氣。


    “這可真了不得……”


    其中一人臉色煞白,“當年就是個練氣境,如今她大約還收斂著,站近了都覺得嚇人得很。”


    另一人表情更難堪,“當時我還說了些不好聽的話,也不知她會不會記仇。”


    “算了吧,估計早就忘記你是哪根蔥了。”


    “……那倒是也不錯。”


    大概是發現蘇陸身上的斂息之術,知道她不欲張揚,紀衡之也同樣收了靈壓。


    並且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法,附近路過的修士也不再看他,好像都下意識忽略了他。


    兩人聊了幾句,不免就說起了仙盟大會。


    蘇陸眨了眨眼,“我聽說仙盟大會每屆都會盡量與往日不同,這回是你們萬劍宗承辦的,不知道能不提前漏個題?”


    紀衡之聞言失笑,“可以啊,你想知道什麽?”


    蘇陸有點驚訝,“真能說?”


    “……這次大比總共有三部分,第一環是多人一組,完成某項指定之事。”


    紀衡之溫聲道,“然而如何分組,以及具體是什麽事,我並不清楚,隻知道每一組的任務大約是不同的。”


    倒也不算是漏題。


    畢竟即使知道了這些,也沒法提前準備什麽。


    紀衡之說完又道了聲歉,從袖中取出傳訊玉簡,眼中的笑意頓時消失,有些嚴肅地抬手回複。


    蘇陸趁這機會也掏了玉簡,直接給蕭天煬發消息,問他蕭家那些出嫁入贅的小姐少爺們什麽時候開始身亡的。


    她寫完就準備將玉簡收起來,沒想到光芒一閃,對方直接回複了。


    “大概是我七歲那年,我三姨感染風寒去世,次年我的五舅驚馬摔下懸崖。”


    蕭天煬簡略說了說幾個姨母舅父還有一些遠親的死,他們在五年內陸續都出了意外,最後一位也死於蕭家被滅門之前。


    蘇陸立刻又寫了一條:“你七歲那年,或者在那之前,你們家有沒有發生過什麽怪事?”


    包括但不僅限於好運連連、重病者忽然恢複、天降吉兆、或是相反的各種壞事。


    她不需要說得很清楚,大家都是修士,蕭天煬自然明白。


    過了幾秒鍾,他回複道:“沒有什麽稱得上怪事。”


    然後再沒有下文了。


    蘇陸覺得自己估計也在白費功夫,人家都思索了一百多年,真要有什麽線索早就想到了。


    她就放下了玉簡,“……你沒事吧?”


    紀衡之微微搖頭,“有兩位師侄去了留霜山一趟,才剛剛回來,他們被白顥的手下打傷。”


    留霜山是西荒北邊的一片雪山,是終風王的領地,白顥就是這位妖王的名字。


    蘇陸:“他們去做什麽?”


    紀衡之苦笑一聲,“他們想要一個狼族大妖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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