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靈穢追蹤本來就慢,所以今天才找到了她。


    蘇陸已經了然。


    之前鄒星煌被喊到濫水城裏,去觸碰怨殺之劍,其他的在附近的萬劍宗弟子,也都按程序去了一趟。


    如果殺死呂燕家人的凶手就在其中,那麽此人多半會意識到,這件事與自己有關係。


    他也會猜測,這件事之所以被捅出來,很可能是有修士的介入,否則普通老百姓,僅憑自身的本事,未必能找到濫水城。


    更何況他殺人時並無觀眾,他也不太可能知道呂燕有地眼。


    那麽從凶手的角度,就可能有“假如一個修士經過,使用了顯往之術”的推斷。


    然而顯往之術能給出多少信息,也取決於施術者的本事,以及對法術本身的熟練度,若是模模糊糊一團,那也就知道凶手是萬劍宗弟子而已。


    ——倘若以上就是凶手的想法,那麽他去找魔修用在王家莊進行靈穢追蹤,就完全說得過去。


    既然凶手出身世家,魔修不知道其具體身份也正常,否則就成了一個巨大的把柄。


    “這個人被雇傭是什麽時候的事?”


    答案是那個“凶手”被處決之前。


    按照鄒星煌和紀衡之的說法,凶手墮魔被處決,呂燕也親眼看到了,並且表示確實是同一個人。


    這個環節好像是沒什麽問題的。


    但是——


    那個“凶手”都已經入魔了,還會去在乎這些事麽?


    或者說他還有能做這些事的心智嗎?


    有這個閑心雇傭魔修,還不如早早跑路,省得被處死。


    “我真希望這就是真相。”


    蘇陸掏出玉簡給鄒星煌發了條消息,然後垂眸望著手裏的寸暉,“可惜好像不是。”


    九業真火已然熄滅,銀白的劍身仍是光潔無暇,看不出半點殘損。


    “…………不過,別的不說,你的火焰居然沒燒壞我的劍?”


    她嘖嘖稱奇道:“這可是魔物骨骼造的,而且它還不是我的本命法寶,方才我還以為……”


    黎對於人族修士的事幾乎沒有興趣,或者說他見得太多了,沒什麽惡行善舉能真正觸動他的情緒。


    因此前麵沒有說話,此時才淡淡道:“有朝一日你修成本命之力就會明白,它的生滅運轉皆全憑心意,如臂驅使,倘若連這都無法控製,那就是火候不到。”


    蘇陸禁不住陷入沉思。


    先前燒死魔修的火焰,似乎是直接從她體內迸發的,卻對她毫無傷害。


    但現在清醒過來,仔細回味了一陣,她覺得事情不是這樣。


    她體內湧動的那股能量,好像並不是九業真火,而是妖皇的神念。


    ——他的神念控製著外界的靈氣,使之轉化成靈力,並且變成火焰。


    人族修士將這個境界稱為天人合一,即直接操控外界的靈氣轉化靈力,因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這所謂的操控,就是意念控製,而非是通過繁雜的法訣手段。


    蘇陸說出自己的疑問。


    “不錯。”


    黎毫不猶豫地給予了肯定,“你這家夥在靈力感應一道上有些悟性,確實如此。”


    “但按照你的說法。”


    蘇陸眨眨眼,“如果你的真火已然燃燒,隻要你不想傷我,那我就算站在你的火裏,我也依然沒事?”


    “嗯?”


    黎又哼笑一聲,“你若是有膽子,可以再試試。”


    “行。”


    蘇陸也淡定地道:“那就等我也練出本命之力,咱倆可以同時試試對方的……是什麽感覺。”


    “好啊。”


    妖皇聲音低沉地說道,語調裏隱有笑意,“我等著。”


    第153章


    望雲城。


    原先吵嚷的鬧市漸漸安靜, 人群正在遠處觀望著,慢慢挪動回來,旁邊破損的屋頂偶爾掉下幾塊磚瓦。


    那些年輕修士們立在一邊不知所措。


    他們瞧著兩個元嬰境大佬站在一處說話, 那師姐弟之間,言談姿態看似熟稔, 卻是透著一股子冷漠和敵意。


    鄒星煌還好些, 至少是麵帶微笑,倒也不算很失禮,乍一看去毫無問題。


    然而穆蘄卻是幾乎將厭惡擺在了臉上,仿佛隨時會抽出劍來捅人。


    這樣一對比,前者那種看似禮貌淡然的態度, 就也透著一股子疏離, 甚至臉上的笑容都毫無真摯之意。


    年輕人們在遠處默默瞧著, 沒人敢走近過去,甚至不太敢去聽他們在說什麽。


    “哼。”


    穆蘄微微眯起眼睛,“你不是素來憎惡魔物?管他是強是弱, 往日裏也不曾像今天這般作壁上觀。”


    鄒星煌好笑地道:“那我也是頭一回和四師弟在一處,還隻遇到一個魔物朝著你去的,我若是上前,四師弟怕不是還要怪我小覷你無法對付?”


    不等對方說話又道:“再說她一個人出現得詭異, 實力也不足, 論理說應有同夥, 我自然要防著, 省得旁人受傷。”


    穆蘄麵色一沉。


    他壓根沒感覺到附近還有人, 那一閃即逝的魔修, 顯見是實力不俗。


    而那由人變成的魔物, 多半也是那家夥驅使的。


    他下意識想起數日前的事, 神情越發不好看。


    幾個時辰前,那魔修與他發了消息,說已經尋到了人,正在用靈幻身追蹤,遠遠看其動向估計是要進入望雲城,或者至少也要從這經過。


    穆蘄收到這話,才來望雲城裏等著,因那魔修手上的法寶厲害,縱然是元嬰境修士,但凡被關在裏麵,幾個時辰也無法逃脫。


    他並不懷疑那多管閑事的是化神境。


    穆蘄知道這境界的正道修士都不在這附近,假若真有人巧合路過,遇到了呂燕,或是在村裏聽了傳聞——


    這事多半會直接鬧到武神山。


    化神境高手自然是有這個底氣的,若是那不願得罪人的,多半也不會橫插一腳去管凡人們的死活。


    畢竟他也隻是殺了三個人而非屠了整個村子。


    但是,懷裏的玉簡至今都一片冰冷,那魔修毫無音信,論理說這個時間,應該已經抓到人了。


    “你是怎麽想的,你心裏清楚。”


    穆蘄冷笑一聲,“你這假惺惺的模樣真令人惡心,你覺得自己很厲害?哼,你最多也隻是下一個沐景舟。”


    說完就直接轉身飛走了。


    他最後這句話說的聲音很大,別說修士們,就連附近的老百姓們都聽見了,不由紛紛側目。


    “……那是誰?”


    張唯小聲問道。


    王子祿茫然搖頭。


    章熹倒是眼神一頓,“……那是瀧水仙尊的名諱。”


    另外兩人對視一眼,心想穆蘄竟然咒師姐被魔修害死?頓時都不敢再多說。


    鄒星煌麵上毫無波瀾,也看不出生氣的意思,隻是轉身先走入那被損毀的木材鋪子。


    她找到櫃台後瑟瑟發抖的掌櫃,給了他一些銀錢修複屋頂。


    那人一開始不敢收,後來見她是真心想幫忙,不由連連道謝。


    外麵那些攤位的主人也漸漸回來了,見到這一地狼藉皆心痛不已。


    不過想想方才那恐怖情景,大家也隻慶幸自己撿了條命,旁的倒是都在其次了。


    因此鄒星煌將碎銀子分給他們時,還溫聲安撫眾人,又讓他們莫要謊稱攤販,因為自己能夠辨別真話假話。


    這些人先是驚愕,再是千恩萬謝,甚至有人當場就要跪地磕頭。


    她並不是為了讓他們對自己感恩戴德,因此連忙阻止了。


    忙活完了這一切,鄒星煌才在附近的巷子裏,找到了剛剛那位受傷的琅嬛修士。


    那人原本坐倒在牆邊,在疼痛中煎熬著,瞥見她走過來,頓時驚訝無比,“鄒、鄒仙君?!”


    他連忙忍痛爬起來見禮,說話都有些不自然,臉也紅了,“在下周文德,琅嬛嶷山包長老座下。”


    兩人交談一番,鄒星煌就知道了事情的起因。


    穆蘄並沒有和隊友們同行,他們很早就分開了,他瞧不上他們,他們也樂得趕快拆夥。


    周文德以為穆蘄早就回了武神山,因此在望雲城街頭吃炒餅時,掏出玉簡與朋友閑聊,就忍不住罵了幾句。


    “那姓穆的最是毛病,事都是我們在做,他半點不曾出力,成日裏不見人影,這還罷了,我師妹那組也遇到這種人,但這家夥說話還難聽,他的本事我沒瞧見,人品比起其同門是差遠了,人家百裏仙君和鄒仙君是什麽風度,他又算什麽——”


    誰知穆蘄也在望雲城,遠遠感覺到修士靈壓,放出了神識,恰好聽到了這番話。


    穆蘄找過來算賬,周文德也不虛,他身為嶷山長老的親傳弟子,平日裏見到飛火仙尊都是喊師伯的,什麽劍仙的徒弟,什麽穆家嫡係,他就沒怎麽放在眼裏。


    “我本來還敬他是個元嬰境高手,他平素裏瞧我們不上也就罷了……”


    兩人當場爭執起來,周文德就被打傷了。


    鄒星煌並不意外這種發展,關切問了幾句,得知對方已服了丹藥,就隻勸他去附近酒樓裏休息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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