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涼吟因為珠兒的話止住腳步,人冷靜了下來,轉過身重新回到桌案邊慢慢地坐下。她真是糊塗,差點害了他。華家少爺非禮相國千金婢女。現在整個風府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華念平身上。她這麽冒冒失失地衝過去找他,給人看見了,不知道又要傳出什麽風言風語來。他如今受到的傷害還不夠多嗎?關心則亂,不,她不能再添亂。明天,他要明天才走。她有機會見到他的,隻要她耐心地等。


    趙涼吟歎了口氣,心下有了決定,對站立在一旁的珠兒說道:“我累了,想休息會兒,你下去吧。晚上你也不用伺候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晚膳的時候你去前廳,就說我身體有點不適不去用膳了。”


    珠兒退下去之後,趙涼吟走進內室,在軟榻上躺下。閉上眼,滿腦子浮現的都是華念平的身影。想起了當年他為了替她贖身與難纏的秦媽媽周旋的情景。他看似占了上風,她卻在接過放她自由的契據時驚覺到他手心傳來的冰涼濕冷。他的從容鎮定隻是強裝,但要救她逃離火坑的心卻是無比堅定。或許在那個時候他就在她的心裏紮了土生了根。她曾經譏笑娘會為了一個靠不住的承諾癡心等候了一輩子。如今的她又何嚐不是同娘生前一樣地執著呢?


    她牽掛他是因為自己被他救了的緣故嗎?不,不是的。若是為了這個,她在重遇他時把銀兩加倍償還給他不就成了?她的父親是豫王爺,隻有別人來奉承討好她,用得著她自貶身份以身相許?


    所以,她不是因為他替她贖了身而愛上他的。愛上就是愛上了,而贖身隻是他們相識的契機。


    夕陽西下,收回了最後一縷光芒,黑暗漸漸籠罩了整間屋子。屋外,風府的仆役們點亮了走廊裏的燈籠,朦朧微弱的光亮通過薄薄的窗戶紙透進來。趙涼吟坐起身,雙手理了理衣裙,走出內室,打開房門,邁步走了出去。


    來風府之前,她不介意父親借她和風府聯姻,然而,現在不同了,她與華念平在風府重逢,她發現原來她對他的感情已經如此深刻。那麽,她就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去嫁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而他怎麽能在給了她希望後又拋下她不管?他不可以走的,她亦不能讓他走!如果他就這麽回了揚州,從此天各一方,這輩子她就真的再也別想見到他了。


    一路走至男賓客居所處的院落,趙涼吟在華念平房門前站定,心裏念著一定要想辦法留住他。於是,她抬手輕叩門扉。


    屋子裏燭光暈黃,一道人影投射在窗戶紙上,越變越大。“誰?”那人影問道。


    趙涼吟輕咬了咬朱唇,回答:“念平,是我。”


    窗紙上的人影不動了,默然不語。許久,房裏的人說話了,語氣出奇地平靜:“天色已晚,華某不方便見客,郡主請回。”話音剛落,趙涼吟眼前驟地一暗——屋內的人影俯身吹滅了燭火。


    “別,你別走。”聽聞門扉另一端傳出的腳步聲逐漸輕微,趙涼吟慌忙開口道:“你不想見我也無妨,我隻想說一句話,請你聽我說完。”


    回應她的仍是寂靜的沉默,還有無盡的黑暗。她深吸了口氣,決定放手一博。有些話倘若她現在不對他說,或許她終其一生都沒有機會說了。“我相信你。還有……”一開口,隻覺得喉嚨被什麽東西堵住了,磕地她的生疼,快要喘不過氣來。她閉上眼睛:“我愛你……所以,請你不要走。”


    請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我獨自一個人……


    趙涼吟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表白華念平究竟有沒有聽到,但她知道,華念平走了,沒有留給她隻字片語,甚至沒有施舍給她一個回眸。


    望著華家的馬車奔馳遠去,揚起無情的塵土,趙涼吟的心涼了,凍成了冰。


    炎炎的夏日當頭,她反而覺得無端地寒冷至極。回轉過身,她輕合雙眸,兩行清淚順著臉頰從眼角滑落下來。


    她和他,最後還是回到了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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