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為什麽!


    裴治賢緊握手中的狼毫筆,一筆一劃不斷在紙上勾描,藉此來宣泄盈滿於胸的羞憤不滿。


    難道在她的心目中,他不過是個飽暖思****的男人?為什麽她可以如此理所當然地把他推給別的女人?他是她的丈夫,她為何能夠如此雲淡風清地讓其他的女子堂而皇之地來分享他?


    是了,她是出身高貴的郡主,他不過是個貧賤的布衣書生,嫁給他已是令她百般委屈,更遑論為他生兒育女?想必如今就是連他的碰觸,她都會覺得無法忍受吧。


    她要擺脫他,趁此擺脫他,徹底地擺脫他。不,他不會讓她如願的,縱使是他高攀又如何?她今生都是她的妻,她這輩子都別想擺脫他,她要給他納妾,他偏不要!


    胸中的火焰越燒越旺,肆虐全身,使得憤怒的心情不但得不到平息反而愈加煩躁。裴治賢驟地丟下筆,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雙掌苦惱地捂著額頭。


    怎麽辦?他愛上了他的妻子,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他傾心愛慕的女子明明就是那宛若雪蓮般清冷美麗的六郡主,他怎能如此朝三暮四,用情不專?


    可他永遠忘不了成親那晚,紅豔的喜帕被揭開的刹那,喜帕下那張恬靜姣好的麵容。“夫君。”她抬眼與他對視,微笑嫣然,眼眸裏的那份從容安然奇跡般地撫平了他心中對迎娶皇室郡主的惶恐和不安。


    他自幼與娘親相依為命,家境清寒,衣食起居的瑣事他皆親力親為。縱然待到殿試及第,皇上欽賜宅第,除了一位管家、一名料理府中所有人一日三餐的廚子和為數不多的雜役和丫鬟外,偌大的狀元府裏仆役並不多。這對習慣了王府裏奴仆成群生活的她來說應該是極不適應的吧,但他卻從來沒有自她的口中聽聞過任何抱怨之辭,府裏的大小雜事在她的安排下都井然有序。


    與仆役們說話時,她總是和顏悅色,唇畔帶著溫婉的淺笑,即使有仆役犯了錯,她也不會對犯了錯的仆役踢打怒罵。她會細心指出錯誤的結症,並囑咐仆役下次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記得在豫王府的園子裏,他曾親眼瞧見八郡主毫不留情地扇了在身邊服侍的婢女一巴掌,那蠻橫嬌縱的模樣叫他看了皺眉,而事情的起因隻不過是因為那婢女不小心把茶水濺到了八郡主的披風上。


    為什麽同樣的血統卻能養育出如此不同品性的女子?他由衷地慶幸自己娶到的人是她。然而,這些都比不過當他目睹她蹲下身子替娘親脫下鞋襪,親自侍奉娘親泡腳時受到的震撼。她是皇家的金枝玉葉,竟能放下身段卑微至此,這是何等的難能可貴,是何等的蕙質蘭心……


    “治賢呀,你能娶到像玉音這樣賢惠孝順的媳婦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如果你錯待了她,可真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娘親時常在他耳邊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她的好、她的善良,他怎麽可能不明了?隻是他沒辦法原諒自己在愛慕一名女子的同時,卻慢慢開始為另一名女子動心動情。


    裴治賢啊,裴治賢,十年的寒窗苦讀,閱盡聖賢之書,做人怎能這般三心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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