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不算太高,更遑論半山。


    若是平常,一趟纜車也不過十五分鍾便能抵達終點。


    蒲又崇隱晦地抬頭看了看角落裏的攝像頭。


    攝像頭旁的指示燈閃了閃,悄無聲息地熄滅了。


    他這才道:“在這裏喝酒不好嗎?”


    倒是沒什麽不好。


    孔如琢成名得早,縱然年少輕狂,卻也要離群索居。


    難得有一個地方,明明是在公共場合,她卻也能這樣肆無忌憚。


    手中的啤酒喝光了,孔如琢不必蒲又崇替她開,已經又取了一罐過來。


    蒲又崇靜靜地凝視著她,忽然問她說:“會猜拳嗎?”


    孔如琢瞥他一眼:“小瞧人,我可是逢賭必贏。誰輸了,就要一口氣喝一整罐啤酒。”


    可惜,她的逢賭必贏,遇上他時,卻突然不靈光了。


    三局兩勝,蒲又崇收回手來,淡淡道:“不用你喝酒,講點你以前的事給我聽。”


    孔如琢皺眉:“我以前的事多了,你想聽哪一件?”


    “隨便什麽都行。”他說,“隻要是你的事。”


    孔如琢苦思冥想了半天,總算想起一件可以說的事:“我沒去過酒吧,這算不算?”


    “算。”蒲又崇挑了挑眉,“一瓶酒就換了一句話?”


    他好計較。


    遠方的燈塔閃爍,似是流星,孔如琢凝視那遙遠的一點光亮,烏黑的眼底,也被點染出明麗光彩。


    到底,還是開口。


    “我第一次喝酒,是和我大哥一起。那時因為我去演戲的事情,我爸媽都很不高興。他們覺得娛樂圈是個大染缸,我放著學業不管,去那種名利場裏是自甘墮落。


    “我從小順風順水慣了,被寵得一點逆言都不肯聽,跑去酒吧想要喝酒,卻因為未滿十八歲被趕了出來。那個時候我就發誓,以後再也不去酒吧了。”


    說起曾經,孔如琢輕輕地笑了起來。


    明明講到這裏就可以停下了,可她卻又接著往下講。


    “我被趕出來之後無處可去,在大街上還被幾個小混混攔住,還好我大哥及時趕到,把我給救下來了。你不知道,我大哥這個人就是個工作狂,又最講儀態,這麽深更半夜,穿著三件套的西裝,來的路上還在開視頻會議。


    “可為了我,他和小混混打架,頭發都弄亂了,還跑去街角的便利店買了兩罐啤酒回來。他跟我說,想喝酒的話告訴他,他陪著我,就算我喝醉了,也不用害怕。”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喝酒。


    酒不好喝,又苦又澀,她被嗆得眼淚汪汪。


    大哥卻哈哈大笑,又揉了揉她的腦袋和她說:“想做什麽放手去做。有大哥在,無論如何,都會護你周全。”


    那麽好的大哥,為了她,收購了經紀公司,派了最好的經紀人來帶她。


    那幾年電影行業不景氣,像她這樣沒有名氣的小演員的電影,場次少得可憐。


    是大哥硬生生花錢砸給影院,將她的電影放在最好的時間。


    後來,她一飛衝天,所有人都愛她、讚美她。


    可如果沒有大哥,她根本走不到今天的位置。


    遠方的燈火落入她的眉眼,孔如琢桃花形狀的眼睛,亮得如同有瀲灩的水光流轉。


    說起往事,她像是並不在意,仰起頭來,將啤酒灌入口中,可眼底分明,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蒲又崇問:“還來嗎?”


    “來。”孔如琢揚了揚下頜,“我才不信,贏不了你。”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借著喝酒,暗搓搓了解老婆過去的蒲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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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23


    ◎“這裏好合適接吻。”◎


    23


    大概是時來運轉, 這次她終於贏了。


    孔如琢笑盈盈說:“我也不要你喝酒,講講你小時候為什麽自己從家裏跑出來。”


    蒲又崇說:“因為我父母要把我送人。”


    孔如琢一愣:“什麽?”


    “我有個姑祖奶奶,年紀和我父親差不多大,因為是遺腹子, 所以輩分很高。她在蒲家, 也算是個異類,學的是醫學, 畢業之後卻沒有回國, 反倒一直在國外做無國界醫生。後來遇到了一個雇傭丨兵, 兩個人背著家裏人結婚。


    “我八歲的時候, 她的丈夫因為戰亂去世了, 姑祖奶奶那時情緒一直不太好。我父親擔心她會殉情, 所以和母親商量之後,決定把我送到她的身邊。”


    他那時很小,偷偷在門外聽到父母的話後, 知道自己要被送給別人了。


    他在家中是老三, 兩個哥哥都十分出色, 溫文知禮, 成績優異。


    隻有他因為是小兒子, 母親難免放縱, 養成了他唯我獨尊的習慣。


    他向來天不怕地不怕, 所以一聽到父母不要自己了, 立刻便很有誌氣地收拾了包袱,翻窗跑了出去。


    那時的秋山,遠比如今要冷清得多, 他沿著山路一直往下。


    天上下著雨, 他被凍得瑟瑟發抖, 忽然聽到有人喊他:“那個小孩兒。”


    他隻當不是喊自己,腳步不停,可卻突然被人提了起來。


    提他的人是個老頭,頭發半白,問他說:“你一個人要去哪?”


    他不說話,老頭就笑話他:“一邊哭一邊走,怎麽,考試不及格被家裏人罵了?”


    他說:“我才沒哭。”


    他臉上分明都是雨水。


    可老頭不聽他解釋,硬是夾著他,帶到了半山的觀景台。


    觀景台修了很多年,已經破敗不堪,風一大,四處漏水,老頭給他倒了熱水,問他:“為什麽離家出走?”


    看他不回答,從後麵拍了他腦袋一下:“小強種。”


    “我那天在觀景台待了兩個小時,我父母總算找了過來。我母親哭得傷心,二哥也說,他願意替我去姑祖奶奶身邊。”


    蒲又崇說到這裏,沒有再往下說。


    孔如琢抱著手臂,歪頭看他,替他補充說:“可你還是去了。”


    “是,我還是去了。”


    孔如琢笑了起來:“蒲又崇,你天天看起來冷淡,其實還是很在乎家人的嘛。”


    如果不是在乎家人,一個八歲的小孩子,又怎麽舍得離開家,去一個幾乎完全陌生的遠房親戚身邊?


    他的大哥那時正在讀高中,自然不能耽誤學業。


    隻有他去了,他的二哥才不用去。


    蒲又崇隻是道:“二哥從小就喜歡舞文弄墨,姑祖奶奶去的那些地方不適合他。我倒無所謂,反正原本便喜歡爬高上低。”


    “為什麽不肯承認,你就是舍己為人?”孔如琢晃了晃易拉罐,舉到了蒲又崇麵前,“敬舍己為人。”


    蒲又崇斜覷她一眼,她執著地抬著手,似乎他不和自己碰杯就決不罷休。


    到底,他也抬起手來,和她的輕輕一碰。


    孔如琢這才心滿意足,小酒鬼似的仰頭,又一口氣喝掉一罐。


    地上已經滾了不知多少空罐子,孔如琢喝得有些撐了,感覺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塊香噴噴的小麥麵包。


    旁邊蒲又崇卻仍是那副矜貴冷淡的模樣,連一點飲了酒的痕跡都看不出來。


    孔如琢心裏不爽:“你是不是偷偷少喝了?”


    “是你酒量太差。”他嗤笑一聲,“啤酒也能喝醉?”


    誰規定了喝酒不能喝醉?


    孔如琢哼了一聲,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


    還沒伸過去,便被他將手指握在掌心。


    孔如琢不安分地扭了扭,指尖劃過他的掌心。


    小貓撓人似的,不疼,但是又酥又癢。


    蒲又崇拿她沒辦法:“還想知道什麽,直接問吧。”


    孔如琢就嘿嘿笑了一聲:“蒲又崇。”


    “嗯?”


    “蒲又崇!”她忽然抬高聲音喊他,“你今晚和我說這些,是不是因為可憐我?”


    天上的星星盈盈地掛在那裏,地上的人間已經安睡。


    萬籟俱靜時,可以聽得到山峰吹拂過樹梢,林海如濤,俯沒複又直起。


    她喝得太多,連麵頰都是憨態可掬的粉色,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也像是藏了星星。


    星塵穿過億萬的光年,恰好在這一刻映入她的眉眼。


    那些在歲月裏堆積的晦澀心事,恰如星光,生逢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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