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厭想問她。


    話到嘴邊,他想,好像太越界。


    可其實他們一直都在越界,他又想。


    “你現在不喜歡香草味?”


    秦厭問她。


    聞盈微微怔了一會兒。


    她知道這問題一定來自那融化的大半盒奶昔,但她沒想到秦厭會追問,也沒想到香草味不是“湊巧”。


    可是多好笑,她想吃又不敢吃的小心翼翼,看起來竟然像是不喜歡。


    “不是。”她說,有點想解釋,但電梯門無聲無息地開了,露出外麵黑洞洞的車庫。


    言語又重新止於唇齒,解釋又似乎多餘。


    聞盈的唇瓣微微顫了一下,很快又抿成一點歎息的弧度。


    算了。


    可秦厭沒有放過這個話題。


    “那為什麽?”他大步跨出電梯間,站在外麵,回頭看著她,很簡短地問。


    不知為什麽,和異性說起生理期似乎總有些微妙的尷尬,而若這個異性是秦厭,不明不白的尷尬就更多了一點。


    聞盈微微抿了抿唇,很快便平息了這尷尬。


    其實這並不是什麽難以啟齒的事,隻因對方是秦厭,她才有那麽一些猶豫,但其實也不值一提。


    話語已在唇邊,她腳下的台階像是早已鬆動了一般,猛然翹起一角,聞盈今天穿的還是高跟鞋,鞋跟極細,根本無法維持平衡。她猝不及防,腳下一崴,踉蹌著向前方摔了好幾步。


    是秦厭攬住了她。


    一片黑暗中,唯一閃爍的幽微的燈光裏,她聽見他的心跳聲。


    第20章 迷戀


    他們在一片寂靜裏沉默了一瞬。


    秦厭仍然攬著她,但不著痕跡地往後退開了一點。


    他們離得實在太近了。他怕冒犯她。


    “沒事吧?”他停頓了一下,低低地問。


    茸茸的氣息擦過聞盈耳畔,她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一點振動,就像是一個若有似無的吻。


    她很輕微地瑟縮了一下。


    聞盈比誰都想回答她沒事,可偏偏她剛想退開一點,腳腕就鑽心地疼。


    “……崴到了。”她無言。


    秦厭也沉默了一瞬。


    “疼的厲害?”他低聲問。


    聞盈很想說不是。


    “有點疼。”她盡力委婉,雖然按照她的經驗,接下來起碼一兩周才能恢複,但也不是不能堅持,“就是接下來半個月不能出外勤了。”


    聞盈當然也要出外勤的。她也是公司的股東,很多客戶和合作方都需要麵對麵洽談維護,秦厭一個人掰不成兩份。


    而有時穿高跟鞋又是一種必要的禮貌。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倒黴了,並且相當惱火地決定從今天起討厭高跟鞋。如果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剛才她根本不會崴到。


    “還能走嗎?”秦厭問她。


    “堅持一下吧。”聞盈抿唇。


    不堅持還能怎麽辦?


    秦厭扶著她,看她硬撐著走了兩步,又僵在那裏。


    他沉默了一會兒。


    “你別動了。”他說,歎氣。


    聞盈怔了一下。


    她偏頭,就著微弱的燈光看他。


    秦厭沒什麽表情地抬起手,扯掉他胸前打得很齊整的領帶,單手解開了襯衫最上麵的兩顆紐扣。微渺的燈光順著微微敞開的領口,描摹出他從下頜、喉結一路到鎖骨的流暢線條。


    聞盈下意識地挪開目光。


    她微微垂著眼瞼,聽見自己輕快的心跳。


    秦厭有點微妙地低笑了一下,像是被她的回避取悅了。


    但聞盈聽見了他的心跳聲。


    和她的一樣飛快。


    “算了。”他說,在朦朧的燈光裏微微俯身,“我背你。”


    她怔在那裏。


    他偏頭。


    他們在幽微的燈光裏安靜對視。


    一片沉黯裏,他眼瞳幽黑,隻夜燈在這幽黑裏映照出一點清亮如星光。


    星光裏,全是她。


    好得不像真的。


    她心慌意亂。


    “不用了吧。”她有點倉促地移開目光,垂著眼瞼,匆匆忙忙地拒絕,比背台詞更莊重,“我再堅持一下就好,不必麻煩你。”


    不必,實在不必。


    她會膽怯,就像飛蛾與火。


    “再堅持一下,崴得更厲害,一個月都走不動嗎?”秦厭反問。


    聞盈啞然。


    微茫的燈光裏,她貼在他的背上,摟住他的肩膀,像是攬住一個觸手可及的夢。


    溫熱的氣息像春日的風鑽進他領口,像突然重現的青蔥歲月,帶來昨日的璀璨日光,送他回到某個帶著青草氣息的遙遠午後,在悠揚杳渺的鍾聲裏,重拾那一刻的怦然心動。


    “秦厭。”寂靜無人的黑暗裏,他聽見耳邊細碎如竹風的低語。


    她說,“這是不是我們第一次這麽親密?”


    這不像她,他想。


    聞盈那麽驕傲,那麽冷靜,不會對他說這樣的話。


    她該永遠理智、永遠矜持、永遠克製,驕傲地把心動當成是衝動。


    她隻要最好,次好、很好都不要,差一點都不行。


    黑暗與寂靜裏,聞盈不像是聞盈。


    而秦厭也不再像秦厭。


    “不是第一次。”他說,“出國前那一年,我們從小鍾樓出來,你問我能不能讓你抱一下——那才是第一次。”


    那也是秦厭人生裏第一次和一個女孩子靠得那麽近。


    近到隻要她再留心一點,就能聽見他胸腔裏劇烈的心跳,和她的一樣。


    “挺後悔的,”他說,像是陳述,心甘情願認命,“如果當時抱緊你就好了。”


    很漫長的寂靜與黑暗裏,她一直沒有說話。


    他也沒有。


    像是心照不宣地在昏暗裏守護某個共同的隱秘,親密依偎的兩個胸膛裏,兩顆遙遠又切近的心髒跳動著,應和著,揉成同一個旋律。


    秦厭開車送聞盈回家。


    其實聞盈早已從聞爸爸那裏搬出來,她平時都住在自己的公寓裏,有點孤獨,但很清淨,可惜她剛剛崴了腳,行動忽然不便了起來,決定回家住一段時間,蹭一下家裏的保姆和司機,等扭傷好了再搬回去。


    他們在封閉的沉悶裏一時無話,聞盈於是提前打電話給聞弟弟下樓來接她。


    聞弟弟已經上高一了,高高壯壯,一看就像聞爸爸,走出去很能唬人,現在也在仕英高中上學,和姐姐的關係算不上很親密,但也過得去。


    免費勞動力,不使白不使。當秦厭把車停在聞盈家樓下的時候,聞弟弟已經拿著手機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了。


    “我弟弟。”聞盈扶著聞弟弟的胳膊從副駕駛座上下來,隔著落下的車窗向秦厭簡短地介紹,又偏頭看向聞弟弟,頓了一下,像是遲疑了一瞬,很快勾起一點純屬禮貌的弧度,淺淡得轉瞬即逝,“這位是我的合夥人。”


    她說,“你就叫他……秦先生吧。”


    秦厭幽黑的眼瞳緊緊盯著她。


    他知道那個冷淡、理智又克製的聞盈重新回來了,回來得這樣輕易,就好像先前黑暗裏依偎的耳鬢廝磨和推心置腹從未存在過。


    也許她寧願從未存在過。


    “不用這麽見外。”秦厭看著她,勾了勾唇角,沒什麽笑意,很慢地說,“畢竟我也不是什麽外人。”


    聞盈抿了抿唇。


    她在微冷的夜風裏和聞弟弟並肩看秦厭的車消失在路的盡頭,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他在追你?”聞弟弟扶著她上樓,隨口問,“你不喜歡他,但你倆是合夥人,暫時沒法拆夥?這確實蠻尷尬的。”


    聞盈怔了好一會兒。


    “沒有,不是。”她解釋,“沒這回事。”


    聞弟弟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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