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和羅傑朝野豬鑽出來的洞口望去,裏麵黑洞洞的像個煤窯。洞口的高度大約有三英尺,寬度有二英尺。


    羅傑不想再看下去,他反對往裏鑽:“非得爬著我們才穿得過去。如果半路上碰到另一頭野豬怎麽辦?裏麵那麽黑,什麽事情都隨時會發生的。”


    “記住,”哈爾說,“野豬並不比你更喜歡地道。它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遇上一頭豹子或者其他不愉快的東西。這樣吧,如果你聽到呼嚕聲,就跟著發出呼嚕聲。我看你學起來是很像的。”


    “多謝你的誇獎。”羅傑說,“我發出呼嚕聲仍不能阻止它的話,怎麽辦?我要帶把小刀在身邊。”


    “小刀隻能用牙齒咬住,”哈爾說,“因為你的雙手要撐在地上往前爬。”


    兩個男孩牙齒緊咬小刀,匍匐著朝地洞深處爬去。他們這副樣子足可以嚇走真正的野豬。


    哈爾在頭裏領路,前方若有什麽麻煩,他先碰到,因此羅傑有了安全感。


    萬一有東西從後麵攻上來呢?他不禁擔心起來。


    如果他們從背麵受到襲擊,是羅傑首當其衝,再說,他怎麽用刀子呢?


    洞是這樣的窄小,他根本轉不過身來。


    剛才羅傑還以為哈爾有勇氣,敢在前麵開路,並不是那樣的,哈爾前後都有刀子護衛著,而羅傑的前麵雖然有哈爾,但身後呢?萬一有……。由於害怕,羅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他擔心碰上野豬的尖牙,豹子的利爪和嘴巴,他根本無法應付,因為他掉不過頭來。


    “怎麽樣?”哈爾問。青苔的吸音作用使他的聲音變得抑悶、低沉。


    “很好!”羅傑應道。


    他又有了新的憂慮。這條地道究竟有多長?也許會綿延好幾英裏。地道裏的碎石子、小枝冬已經刺進了他的手和膝蓋。他還能堅持多久呢?


    過了一會兒哈爾又喊了一聲。隔著青苔,聲音很弱。羅傑也回了一聲。


    他往前又爬了約幾分鍾,突然頭部碰在一條硬梆梆的青苔柱上。他停下來用手摸索著。原來地道在這兒分岔成了兩條,剛才他的頭正碰在岔柱上。


    他該爬向哪一條?哈爾爬的又是哪一條?


    “哈爾!”聲音變得那樣細小,好像嘴裏塞滿了東西。青苔把聲音吞沒了。羅傑沒有聽見哈爾的回答。他又喊了一聲:“哈爾!”仍然沒有回聲。


    為什麽哈爾不等等他呢?也許哈爾根本沒有留意到岔口?羅傑如果不是正好碰在岔柱上,他也不會注意的。羅傑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仔細想想事情該是怎樣才合乎情理。如果哈爾沒有發現岔口,一定很自然地沿著直的那條岔道爬去。哪一條才是直的呢?


    在黑洞洞的地道裏,很難作出判斷,似乎兩條岔道,一般直。


    羅傑感到心髒怦怦急速跳動,像有隻小錘子在起勁地敲打。他不斷安慰自己:心跳加快是由於海拔高的緣故。的確,他們處於一座高山的上部斜坡處,匍匐前進又相當費力,所以才會有上麵那種情形。


    但是他不想欺騙自己。脈搏加快,呼吸急速,是因為他害怕了。他覺得自己像一隻被夾在捕鼠器上的老鼠。


    他不願意單獨留在裏麵,但是又害怕別的什麽東西也在地道裏。說不定一些長著尖牙,有著利爪和毒齒的野獸在黑暗中正向他窺視著呢。他要是能看清自己在什麽地方,該朝哪兒爬該有多好!


    他揮起小刀猛砍頭頂上的青苔壁。結實得像繩子般的青苔絲互相纏繞在一起合成堅實的一團。他不停地砍著挖著,手臂發酸幾乎僵直。終於,頂壁上出現了一絲亮光。他用力再挖下去,直到挖了一個小洞剛好夠他伸出腦袋。


    多舒服啊!羅傑朝四周望去,盡是青苔。幾步之外的一切東西都被濃霧吞掉了。


    他似乎比在地道裏更分不清方向。在那裏,他還可以在兩條岔道中選一條。


    他縮回頭又鑽進了地道,決定沿著右邊岔道爬去。他再次叫著哈爾的名字,依然沒有回音。


    他想,這樣喊下去也沒有用,還是先爬著吧。他撐著酸痛的膝蓋和手,慢慢往前挪,生怕摸在一條滑溜溜的蛇上。


    過了一會,他來到地道的另一個岔口。他可以向左也可以向右,反正對他都一樣。他選擇了左邊。


    一陣沙沙聲傳來,羅傑停下來細聽,是有什麽東西朝他靠過來。


    他希望是隻不會傷人的小動物,如刺蝟、野兔之類的。不像!因為小動物不會弄出這樣大的聲音。刮擦地道四壁的響聲使羅傑意識到,眼前這個東西一定和洞的大小差不多。


    這麽一想,他的腦海霎時閃出可能會出現的動物:一頭猩猩,一頭大食蟻獸或者一條鬣狗,說不定還會是一頭野豬或疣豬(臉部有肉贅),這兩種豬都有著銳利的長牙。


    最怕是碰上頭豹子。想到這,羅傑差點沒嚇得癱倒在地上。倒著身往回爬吧,豹子很容易就追上來,它以為它的對手害伯了,肯定要向他襲上的。


    羅傑隻有麵對豹子勇敢向前。


    他記起哈爾哥哥叫他學豬叫的事,他還可以發出更響的聲音——吼叫。


    羅傑拚盡力氣吼叫,大概沒有哪頭豹子能比得上他。他飛快向前爬去,希望他的吼聲唬住對方,會轉過身離去。


    地道的那頭也傳來吼叫聲。羅傑拚命地吼叫著,一聲又一聲,接著猛衝過去。


    他的頭碰上了對方的頭。


    “哎喲!”那頭“豹子”喊道。


    “哎喲!”羅傑也叫起來。


    兩頭“豹子”都一屁股坐下,大笑起來。這是一陣緊張之後鬆弛的笑,剛才他倆都實實在在被對方嚇壞了。


    “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你。”哈爾說。


    “你為什麽不在岔道口等我?”羅傑問道。


    “有岔道口嗎?好,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是怎麽爬到錯路上去的?”


    “我在一個彎路上搞糊塗了。”


    “現在你能轉過身來嗎?”


    羅傑試了一下,地道太窄,他轉不過來。


    “那樣你隻有倒退著爬完剩下的路了。沒關係,隻有五到十英裏的路程。”哈爾說。


    “你真會開玩笑。”羅傑說,“不過我敢打賭,隻要五分鍾的時間我就能把身子轉過來。”


    “如果能的話,你就比魔術師還要神啦。”


    羅傑倒退著往回爬,一直來到他剛才停留過的拐彎處,將身子縮了進去,等哈爾爬了過去。他又悄悄跟在他身後。


    哈爾以為羅傑一直爬在他的前麵,所以身後忽的一聲吼叫以及豹子利爪的刺痛把他嚇了一大跳。好一會,他才意識到是羅傑的刀尖。


    “你把我嚇壞了。”哈爾承認,“你怎麽又在我的背後呢?”


    “這容易,”羅傑說,“你剛才還說我比魔術師還神嘛。”


    他們就這樣爬著,又前進了一小時才停下來休息。


    “爬了這麽久,”哈爾說,“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站立起來。”


    羅傑全身趴在地上,說:“我要睡個午覺。你去吧。我在這兒等著你回來。”


    正說著,聽到一陣陣小東西弄出的窸窣聲,也許是蛇之類的小動物穿過青苔絲吧。這使他頓時清醒過來。又過了一會,他身不由已地全身抖動起來。


    “我覺得越來越冷。還是往前爬吧。”


    “看來這裏有寒冷的穿堂風,也就是說,我們快到地道的盡頭了。”哈爾邊說邊往前爬,“看,前麵有亮光。”


    兩個男孩鼓起勁朝前爬去。亮光越來越大。邊們終於爬出了地道。外頭雖然沒有太陽光,他們仍覺得眩目,不由得閉起眼睛,因為他們在黑暗中呆得太久了,甚至四周飄浮著的白色霧團也會使他們的眼睛感到難受。冷風呼呼地刮著,羅傑凍得雙手緊抱肩膀。


    “嘿!我還以為我們是在赤道上呢!”


    “是的。不過我們所處的地勢大高,比歐洲的阿爾卑斯山脈中最高的山峰還要高。”


    羅傑不大相信地望著哈爾說:“是不是太玄了?阿爾卑斯山脈的布朗克峰大約是一萬五千英尺高。”


    “我知道。這裏的山峰幾乎都是高達一萬七千英尺的。我們現在處在一萬六千英尺的高處。”


    “那我們是真正的登山家了。”羅傑說,“怪不得這麽冷。看,到處都是灰燼。一定是一場森林大火或什麽造成的。”


    “灰燼?你的眼睛一定是被霧蒙住了。把手放在灰燼上試試。”


    羅傑照著做了,並抓起一把白色潮潤的東西走了回來。


    “雪!”羅傑驚叫起來,“赤道上的雪!”


    “再看看遠處的白湖。”


    濃霧漸漸散開,白湖露了出來,真是一個名符其實的白湖。湖麵全都結了冰,冰上鋪著一層薄薄的雪花。


    這裏的景物盡是光禿禿的岩石,巨大的花朵,高聳入雲的樹木被遠遠地留在下麵。霧靄之後,隱約可見的覆蓋著冰雪的山峰直插雲間,冰的河流——冰川沿著溝壑蜿蜒而下。


    翻滾著的濃霧偶爾露出縫隙,哈爾他們腳下的景色是多麽奇異啊!


    下一個平台上是猙獰恐怖的黑湖。在它之下的是高大樹木圍繞著的美麗的綠湖,碧波粼粼像一塊珍貴的綠寶石。


    再往下,遙遠的山腳下,哈爾和羅傑看見小旅館的屋頂。在那裏,他們曾經見到過一本貴賓留言簿,上麵簽有許多著名人物的名字。他們當中有的爬上了頂峰,有的隻爬到半山腰。羅傑還記得一些王子、伯爵、公爵,一些皇家地理協會的探險家的名字,還有美國人洛威爾·小托馬斯和艾萊·史蒂文斯等。


    令人注目的不是留言簿上的名字多,而是太少。成千上萬的人來過非洲,但他們甚至到不了這些奇異之中最奇異的山峰的腳下就回去了。


    這時,灰色的濃霧又聚集在一起,幾個湖都躲了進去看不見了,開著巨大花朵的樹林也蹤跡全無。這個以月亮命名的山,它的景色比月亮上的景色更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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