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克博士一邊爬上甲板一邊說:“沒問題,正是我們要我的船,雖然沉了300多年,卻依然完好。”


    這簡直令人難以相信。羅傑滿腹狐疑他說:“我覺得300年前沉入海底的木船到現在早該腐爛了。”


    “根本不會,”布雷克說,“你得記住這個事實:這木船是一直和空氣隔絕的。如果你把木船的一部分帶出水,它就會收縮,並開始急速地腐爛。


    但隻要它被大海保護著,別說300年,就是幾千年也沒問題。你們都看過《寂靜的世界》一書,就是那個發明水下呼吸器的庫斯托艦長寫的。書中描繪了在地中海海底發現了公元前80年從希臘駛出的馬赫迪耶號軍艦的事兒。那隻沉船的木甲板和船身保存完好,船上的藝術珍品完好無損。那些珍品現在都已送到突尼斯的阿勞威博物館了,足足占用了5個房間,其中包括船的肋架,這些肋架是由黎巴嫩雪鬆做成的,上麵塗著原始的黃色的清漆。“


    哈爾問:“是不是雪鬆比其它木材更能抵得住鹽水的侵蝕?”


    “也不見得。你也許在幾個月前看到過報紙上的一篇有關國家地理考察隊從一艘公元前230年左右沉入大海的希臘船上發現珍寶的報道。他們發現,雖然木頭已經發軟,並被船蛆蛀過,但在海底呆了幾乎2200年,這算夠好的,這艘船由敘利亞阿勒頗鬆、黎巴嫩雪鬆和橡木造成。‘聖誕老人’號由另一種好木材柚木造成。因此,難怪她基本完好。”


    接到布雷克的命令,艾克船長把船開到離在海浪中上下跳動的小紅旗半海裏遠的地方,在那兒拋了錨。


    布雷克、哈爾、羅傑和斯根克穿戴好水中呼吸器。這次比平時用的時間要長些,因為他們的手都有點兒發抖。就在他們下麵有一艘裝載著可能價值50萬元的珍寶沉船。這種刺激足以使你的手指在帶子上亂摸一氣的。


    艾克船長把布雷克拉到一邊。


    “你打算讓英克罕姆染指沉船嗎?”


    布雷克感到意外,“為什麽不呢?”


    “我不相信他。”


    “我也不相信他。但我看不出他能幹什麽壞事。”


    “難道你不記得他說過的話,如果你找到珍寶的話,他就要攫為己有嗎?”


    布雷克笑道:“船長,請理智一點兒,他如何攜珍寶而逃呢?你不會認為他能遊著帶走吧?而且他沒有船,他能幹什麽呢?”


    “我不知道,”船長承認,“但我敢打賭他知道。他是一個狡猾的家夥,我不相信他。他威脅過要攫取珍寶並殺掉你,我並不認為他隻是開開玩笑而已。照我的意見,在送他上飛機之前,就把他鎖在貯藏室裏。”


    “我認為他隻是狂吠幾聲,並不會真正咬人,”布雷克說,“不用擔心,船長,我們會留神的。不會讓他順手把‘聖誕老人’號沉船拿走的。”他咧嘴笑了笑,希望從這個慈祥的老水手臉上看到一絲響應的微笑。但是艾克船長隻是咕噥著搖著頭走開了。


    四個探險者腰帶上掛著防水電筒,沿著浮標繩下水了。起初,他們什麽也看不到,過了一會兒,三隻桅杆的殘餘部分出現了。桅杆是光禿禿的,上麵的帆纜和帆早已化為烏有;還可以看到兩個奇形怪狀的瞭望塔;最後,看到了和瞭望塔連接的甲板。


    頭一次下水時,布雷克和哈爾下潛到沉船旁邊的海底,圍著它轉了一圈。


    這一次布雷克徑直衝向甲板,其餘的人緊跟其後。他們馬上就站在了三個世紀以來從來沒有人涉足的木板上。


    甲板上覆蓋著海藻、海綿、水螅綱動物和柳珊瑚。一群群的魚兒在這兒遊來蕩去。水生的動物好像都特別偏愛沉船。船的舷牆特別高,而且足足有三英尺厚,上麵為擱置大炮穿了一些洞。那些大炮就在甲板上,上麵蓋滿了海藻和珊瑚。


    羅傑彎腰想去看一下一隻大炮的炮口,但哈爾把他拽到一邊。哈爾知道章魚就喜歡把這類洞穴當成自己的家。


    使哈爾對這些大炮格外起疑心的是大炮口前成堆的石頭和珊瑚石,它們幾乎封住了炮口。這些石頭不可能這樣井然有序地掉在那些地方,它門一定是由某人或某種東西擺在那兒的。而且他知道,章魚習慣於倒退入洞,然後拉來石頭蓋住洞口,僅留個使其一隻觸手伸出來抓住過往獵物的口。接著章魚就會掀翻擋路的石頭,出來擒住獵物。


    哈爾一伸手抓到在他周圍遊來遊去的一條海龍。海龍的身體不過手杖那麽粗,哈爾抓住一頭,把另一頭在大炮口晃來晃去,開始,沒有任何動靜,突然,一隻觸手射了出來,抓住海龍,試圖把海龍拉進洞裏,哈爾緊握不放。


    章魚看到無法把海龍拉進洞內,就衝出炮口,撲向海龍,8隻觸手一起抓住了犧牲品。哈爾想,該撒手躲開了。


    他看著章魚享用著獵物,後來又偷偷摸摸地溜回大炮口裏,然後把石頭拉回洞口。


    突然,哈爾發現這兒隻剩下他孤身一人了。當他在研究這一幕小鬧劇時,其他人都到船尾去了。他感到很奇怪,價值50萬美元的珍寶就在腳下,而他竟能為一兩種動物消磨時間,也許他畢竟是一位科學家而不是獵寶者。


    他趕上了其他人。他們正在接近一座塔樓,在船的每一頭都可隱約地看到一個。古時的水手管它們叫城堡。它們看上去真的像城堡。船頭的城堡有三層樓高,並有許多窗戶,裝飾考究。船尾的城堡更好,更寬敞,更高大,聳起4層樓高。前麵的城堡可能是船員用的,同官員和乘客下榻的富麗堂皇的船尾城堡比較起來,它顯得簡陋得多。在船尾城堡的每一邊都豎著一盞任何博物館都會作為無價之寶的華麗的銅燈籠。


    從船尾城堡到大炮甲板的門已經掉了。他們進入漆黑的城堡內,擰亮了電筒。數十條小章魚退向各個角落,發出一種“吱吱”、“嗖嗖”聲。它們憤怒的目光緊盯著這些“外來入侵者”。


    他們四人在一起,互相保護,以防攻擊,逐漸走向一個大房間。房子中央,有一張牢固地固定在地麵的笨重的長桌子。牆壁由壁毯裱褙,並安有鉛條固定的玻璃門。布雷克用勁拉開了一扇門。當他看到銀托盤、金托盤、陶瓷托盤、盤子、高腳杯、杯子、大酒杯、水罐和碗盆時,要不是怕承口管脫落,他會喊出聲來的。即使在船上找不到其它東西,光是這些,也就足夠了。


    布雷克博士取出一個托盤,由於沒有抹布,就在自己臀部的遊泳褲上擦了擦。覆蓋托盤的一層灰色薄膜消失後,騎在馬背上的騎士的極其動人的圖案出現了。托盤似乎是由黃金、白金和炮銅做成的。


    斯根克擠到前麵來,用手指摸著圖案。他的手痙攣的模樣就像鳥爪子一樣。當布雷克把托盤放回櫥櫃時,他芹未反對。


    他們攀上一級古式樓梯,不時停下來,留出時間給受到驚嚇的大批章魚讓路。


    一些章魚用觸手端觸地,悠閑地離開,而其它的卻靠噴氣推進,急速離去。


    二樓和三樓似乎是單人客艙,門關著,探險者不想扭開門,留待以後再光顧吧。他們上到四樓。


    走進一個大房間,裏邊寬敞而富麗堂皇,四周牆上有設計精巧的小窗戶,現在被海底生物從外麵擋得黯然無光。這兒可能是船長室,或者,總督在船上的話,毫無疑問是他的房間。


    突然,斯根克驚恐地退縮了回來。其他人把電筒朝他的方向照去,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發現他在盯著一個全身披戴盔甲坐在一張大椅子上的人。


    他安閑地坐著,盡管看不到他頭盔麵罩後麵的臉,但似乎是活人。他沒有站起來歡迎他的客人,卻似乎以一種冷漠的幽默端詳著他們。也許他在玩味著他們發現他在那兒時露出的吃驚神色。一個300歲的西班牙裏普·萬溫克爾,顯然像他最後一次見到陽光時一樣健康、快活。


    相當迷信的斯根克開始發抖,不得不在一個箱子上坐下來。其他人試圖裝出一副大膽的樣子。但是當這位老先生開始抽煙鬥時,連他們也嚇得後縮了。除了頭盔裏的煙鬥或雪茄外,不會有其它東西會使一股很細的煙柱從麵盔裏冒出來!


    現在要想把這些觀看者嚇得魂不附體的話。隻要他動彈一下就夠了,而他馬上就這樣做了。


    頭盔的正麵突然微笑了。嘴的一角提起,咧嘴笑了,嘴角繼續上提,那樣子太古怪了。好像還有一把胡子從頭盔裏飄了出來。


    哈爾走向前去,用強電筒光照著它。原來是條在頭盔裏安家的小章魚的觸手。毫無疑問,那股黑煙也是這個家夥噴出來的。


    那隻觸手慢吞吞地擺動著,就像一把長胡須的梢端被一隻無形的手捋著一樣。隨後,它又慢慢地退回頭盔裏去了。


    哈爾的腳碰到了地板上的什麽東西。他把電筒朝下照去,發現另外兩個披著盔甲的人躺在地板上,其中一個痙攣著,就像在痛苦中死去一樣。兩人身旁都有一把短劍,雖然上麵已蒙上一層粘乎乎的東西,但輪廓仍清晰可辨。


    人們在船上通常是不穿盔甲的,除非在戰爭中或遇到了海盜襲擊,或者二人決鬥。似乎隻能這樣解釋目前見到的情況。


    但是為什麽坐在椅子上的那個人也披著盔甲呢?也許他要同勝者決鬥。


    沉船正好使他避免了這場麻煩。


    無論這個謎的結論如何,有一點是清楚的:這三套動人的古代盔甲會作為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財產予以珍藏。至少這一點對三個旁觀者是清楚的。


    而斯根克可能會另有打算。


    確定這三個幽靈既不是活人也不是鬼魂時,斯根克爬上前丟用他那貪婪的手指摸著一個倒在地上的武士的鋼頭盔的金鑲嵌物、頸項護圈和肩甲、有漂亮的浮雕的胸甲、肘部突出部位的銅製物、精美的浮雕臂鎧、護腿的脛甲以及用彈性鋼窄片製成的鞋襪。


    布雷克用刀鞘的背撬開了房間裏的一隻箱子。裏邊都是精美的大理石或瓷製的小雕像。另一隻箱子裏有兩隻鑲嵌著珠主的金孔雀。再一隻箱子裏沒別的東西,就是箱底上有一點兒沉積物,剩下的都是細布,可能是絨繡,也可能是衣服。


    有一隻大床在房間的一邊。在床腳,天啊,是一個銀澡盆。


    布雷克博士大吃一驚地看到澡盆裏有個幾乎裸體的伸展著四肢的人。可再一看,搗蛋鬼羅傑一下子跳出了澡盆,笑得差點兒連接嘴器也掉下來。


    要把這個澡盆灌滿水多費事兒啊!有自來水倒是容易得很。當時一定要把水一桶一桶吃力地提上三層樓來使用。不過這條船倒是找到了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她一下子沉到海底來,這個銀澡盆也就永遠是滿的,不用麻煩任何人了。


    布雷克領路來到大炮甲板上,發現了一個通到底層艙的升降口。這兒有一群大章魚,但章魚隻要不被陷進羅網,感到走投無路,或是被用其它方式惹煩,它們除了瞪著“入侵者”,是不會進攻的。這兒還有很多從缺口進來的大魚。


    底層艙裝滿了設計優美、工藝精巧的家庭用品和珍寶,這些東酉有些是菲律賓出產,有些來自中國,還有的是印度貨。大部分貨物很明顯是從西班牙進口來裝備總督在馬尼拉的官邸的。這位總督退位了,這些東西也都跟著他回西班牙。貨物中還有青銅的及石製的燈籠、水晶吊燈、大理石雕像、很大的金花瓶、一隻青銅日咎儀以及高效率的計時儀器:裝飾華麗的鍾,老式的、隻有時針的笨拙的表,它們的表麵都有一層瓷漆。那裏還堆著整箱整箱


    的五花八門的東西:刀劍、戒指、帶扣、鏈子、項鏈、未鑲上的寶石、八斯勒格的古西班牙金幣、金條、銀條和金幣、銀幣。


    就在他們腳下,船體有一處扭開了,海底的沙子湧進來。這說明了“聖誕老人”號遇難的原因。由於其沉重的城堡式的塔樓極為笨重,船被風暴扭歪了,然後,船的底板裂開,船沉入大海。一個箱子破了,大量的金幣掉到了洞裏。


    斯根克過去撿了一些,但布雷克示意應保持原狀。


    斯根克由於激動而大喘粗氣。他的氣用完了,不得不按動供應他最後5分鍾氣的貯存器控製杆。布雷克意識到大家的氣都可能用得差不多了,就發出上升的信號。4個戴著麵罩的人穿過一個敞開著的艙口,升到折斷了的桅杆頂端。為調整水壓的變化,他們在那呆了幾分鍾,接著升到水麵,攀上“快樂女士”號甲板。


    羅傑再也憋不住了,問布雷克:“除那三個人以外,在那艘船上我們為什麽找不到任何人呢?”


    “我們不會找到任何人的。”布雷克說。


    “但是客艙裏的三個人呢”


    “那隻是些成套的空盔甲。”


    “但裏邊一定會有屍體,或至少應有骨架。”


    “等我們打開那些成套的盔甲時,你看吧,我們連像你的小指節那麽大的人的殘骸也找不到。肉體很可能在幾小時之內就被魚、海星、甲殼動物吃掉。而幾周之內蟲子和細菌就把骨頭報銷了。金屬、石頭和某些木頭會保留下來,但骨頭不行。”


    羅傑似乎產生了一個沮喪的想法:人總以為自己了不起,卻消失得這樣快,而金屬、石頭和木頭反而可以保留很多世紀。


    “我們並不怎麽了不起,是不?”他略帶傷感地說。


    布雷克笑著說:“你才明白一點兒,是嗎?現在讓我們開始工作吧。在從船頭到船尾,從裏到外照完像之前,不要拿沉船上的任何東西。拍完照再開始搬東西。”


    “我們需要從托管理事會獲得批準吧?”哈爾問道。


    “那都做了安排。隻要它進入博物館,政府就不會對這批財產征稅,博物館正是它要去的地方。”


    布雷克聽到他身後有人輕蔑地哼了一聲,轉身一看,是斯根克。斯根克立刻抹去了臉上的假笑,什麽話也沒說。


    “我們要對所有的東西都拍照,”布雷克繼續說,“就像現在的原樣:武士、箱子、貨物和黑白的、彩色的電影。”


    斯根克提議:“畫幾張畫如何?”


    “那當然很有意思了。你為什麽不試試?”


    重新給氣罐充了氣。照像機、閃光裝置以及繪畫材料備好後,布雷克、哈爾和斯根克下到沉船。


    布雷克進到沉船內部,借助閃光燈,開始對貨物和上麵客艙的戲劇性場麵進行拍照。他也對所看到的東西做了筆記。就像當他看到坐在椅子裏的人時感到十分驚奇一樣,坐在椅子裏的那個人,要是他能看到的話,也會對看到臉上戴著麵罩,背上背著罐子,鎮靜地坐在箱子上用石筆在石板上寫字的怪物感到吃驚。


    水使他寫的東西模糊不清。但隻要石板一幹,寫的東西就會呈現出清晰的白色。他從威廉·畢比那兒還學到一種方法,那就是用鉛管在鋅片本子上寫字,第三種方法是用石墨條在砂紙磨過的假象牙紙上寫,這是一種很像賽璐珞的防水物質。這種現場筆記對於精確的科學紀錄來說是必要的,因為上到水麵以後很容易忘記精確的細節。


    哈爾在船的外麵,拍沉船在海底陷進沙裏的全景,炮台甲板、舷牆以及兩個別致的城堡,他特別對沉船長長的船首蕭口感興趣,上麵雕刻著大量動物、組合文字、皇冠、長蛇、花卉裝飾物。這一係列雕刻的最高處是一尊海神尼普頓正從大海升起的青銅雕像。哈爾似乎已經看到這件驚人的藝術品是如何擺放在大都會博物館的展品櫥裏。也許在這件藝術品下麵會有關於“快樂女士”號探險的解說詞並列出發現“聖誕老人”號沉船的科學家的名字。


    他注意到另外也有一個人對船頭雕飾很感興趣,斯根克正為它畫像。他坐在一塊珊瑚石上,帆布畫板放在膝蓋上。他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煩,畫板總想從他身上跳開,飛到水麵上去。為了按住它,他鬆開了畫筆,畫筆立刻“吊上去”了,消失得無影無蹤。煩透了,他從皮帶上取出另一技畫筆,把水彩擠到調色板上,吃驚地發現,標著紅色的管子擠出來的卻是綠色,黃色管子出來的卻是灰色。他根據經驗知道,紅色的血液在60英尺的深處呈綠色,卻沒有想到他的顏料也會同樣受到影響。


    小魚雲集在他和畫板之間,他簡直看不見自己在幹什麽。它們出於好奇要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兒。一些小魚用鼻子拱著畫麵,把畫麵弄得一團糟,另一些用鼻子頂著他麵罩上的玻璃。


    他十分為難地發現,他隻要把顏料擠到調色板上,顏料就消失了,他得再擠,但很快他注意到是魚在吃顏料,很明顯,它們對油彩有好胃口。


    不過,他仍然堅持作畫,而且居然畫成了。為繪出包圍著這古代船頭雕飾的珊瑚、海草、海綿和美麗的熱帶魚所構成的彩虹,用了很多顏料。頭像本身就是由各種顏色和形形色色的水下生物所覆蓋的。


    最後他偏著腦袋,欣賞著已完成的作品,自認為製造了一件傑作。


    布雷克出現在炮台甲板上,示意其他人過來。他把他們帶到船尾城堡。


    他們驚奇地發現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午餐的桌子己擺好了。


    布雷克下水時隨身帶著一個裝午餐的小箱,裝有三小聽香腸和三瓶可口可樂,現在都放在桌子上。他示意他的同伴們在長桌上坐下來。他們坐下了,帶著幾分困惑等著瞧布雷克在水下如何吃喝。


    事實上,布雷克本人以前也從未試過。他隻是見過佛羅裏達州威基沃奇溫泉的潛水員在30英尺深處嚼著芹菜,喝著汽水。他沒有芹菜,不過讓香腸代替吧。


    他用刀尖挑開了罐頭,取出一根香腸,把水中呼吸器的接口管從嘴上移開。在吃香腸的時候,不可能呼吸。


    他閉著嘴,把香腸的一頭壓著嘴唇,慢慢塞進去,香腸的任何一邊都不留空隙,那樣水就進不去。就這樣,他把整根香腸都塞了進去,然後又閉上嘴,心滿意足地嚼著,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又重新套好接口管呼吸。


    哈爾和斯根克照葫蘆畫瓢地做了幾次,香腸吃完了。但是在海深10尋的地方如何喝可口可樂仍然是令人困惑不解的問題。


    布雷克博士開了瓶蓋,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由於外麵的壓力比瓶子裏的大得多,海水馬上進去了,可以看到可樂被壓縮下去了。但一點點海水並無妨礙,布雷克博士用瓶口壓著他的嘴唇。


    通過往瓶裏呼氣,可以把瓶子裏的可樂擠出來,流進嘴裏。他就這樣喝幹了一瓶。當他把瓶子從唇邊拿開時,海水突然呼的一聲灌滿了瓶子。哈爾和斯根克如法炮製,也喝下各自的一瓶可樂。


    吃完之後,他們上到水麵,攀上“快樂女士”號。


    “你們正好趕上吃飯。”羅傑喊道。


    布雷克說:“謝謝,我們剛剛吃過午飯。”


    但要他們再坐下來,品嚐奧莫的拿手好菜,並不費什麽勁兒。不過,在開飯之前,斯根克要把他的傑作給大家看看。


    帶點兒自我炫耀的神情,他揭開油畫。


    大家都想禮貌一點兒,但這很難使你不發笑。羅傑臉漲得通紅,幾乎憋死。船長突然想到甲板上還有事兒等著他幹,走開了。


    這幅畫確實是亂七八糟。沒有一種顏色對整幅畫是協調的。也沒有一種東西的顏色是它在海底原來的色彩。這是由於水以它奇特的方式吸收光線,所以在海底經過10尋藍色的海水過濾的顏色拿到上麵來看,當然就麵目全非了。


    斯根克傷心他說:“其實隻要你們願意到海底去看這幅畫,你們就知道了,這幅畫作得挺不錯的。”


    沒有人接受他的邀請。誰有那麽大的興致去海底欣賞一幅畫呢?


    第二頓午飯後,大家都午睡了。但斯根克不睡。他說他下水去再把他的畫加加工。


    一個小時以後,斯根克帶著個空畫架子回來了。哈爾問他是怎麽回事兒,他說:“別提了,運氣不好,我都要快完工了,突然大約有百十來隻鸚嘴魚過來,把我油畫上的顏料吃得一點兒不留。”


    哈爾審視著斯根克奸詐的臉,這可能是真的,但情節未免太離奇了。


    有沒有可能斯根克根本沒有在下麵畫畫?那他在幹什麽?他不可能從沉船上偷東西。他隻穿著簡單的潛水褲,根本沒辦法把一套盔甲或一箱金條藏在身上。


    他打消了懷疑,去做他的實驗工作,可他老放不下心來,最後決定下水去看個究竟。


    下潛的時候,他好像看見遠處一個圓圓的黑家夥在藍色的水裏徘徊。那家夥看起來就像個小潛水艇,不過不可能是的。那一定是條大魚,也許是條灰色鯨。


    這個想法一閃而過,他降到了“聖誕老人”號甲板上。一入後甲板塔樓,他就大吃一驚地發現幾個壁櫃的門都大開著。裏邊空空如也。那些精美的托盤、盤子、酒杯,還有所有其它的東西都不翼而飛了。


    心怦怦跳著,他半跑半遊來到上邊的客艙。那個穿盔甲的人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辭而別了,兩個躺在地板上的人也不見了蹤影。


    他下到底艙,這裏還是老樣子。那個小偷,或者說那些小偷,還沒來得及偷走所有的東西,但他們開頭就撈了不少。


    他們盜走了那個華麗的青銅雕飾了嗎?哈爾連忙遊過艙口來到船頭,雕飾無影無蹤。


    他本能地覺得被偷的珍寶可能就在附近。他下潛到沙土地上,繞著船轉了一圈。周圍有很大的鹿角珊瑚,還有些小植物,不可能藏贓物。


    他有計劃地在20英尺之外的地方轉了一圈,然後再遠一點兒又轉一圈,更遠一點,又來一圈。


    最後,在離沉船300英尺的地方,他發現地形和周圍的不同。這裏有遠古火山爆發遺留下來的巨大的火成岩。在巨礫之間有裂縫和洞。哈爾仔細地搜索著這些地方,當然還得留神喜歡這些地方的鰻魚和章魚。


    在這迷宮的中心,他發現了一個洞穴。這個洞在岩石後麵一直伸入到很深的地方。哈爾打開了電筒。電筒光突然照出了一個人安詳地站在洞穴的後牆邊,哈爾嚇了一大跳。但他馬上認出這是那個和真人一樣大小的尼普頓,那個“聖誕老人”號的船頭雕飾。


    被盜的東西都在這兒,包括銀的金的餐具和那三套盔甲。


    隻有一個人有可能做了這一切——斯根克。他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要沸騰了,他要馬上去和他算總帳,他要把斯根克的流氓本質揭露出來。


    首先,他得把這些東西送回沉船去。可轉念一想,不,留在這兒。他要把斯根克帶到這兒來麵對這些贓物,看他還有什麽話說。他將要站在這兒,被證明是個小偷,而他們也就把他當小偷來處理。


    確認了洞的方向之後,哈爾怒氣填膺地回到了“快樂女士”號上。一上船,布雷克就問:“下邊情況如何?”


    “船還在那兒。”哈爾咕噥了一聲。


    布雷克笑了起來。“那好嘛,這是個很大的安慰。沒有人能搬走‘聖誕老人’號。”


    “不可能一下子都搬走。”


    布雷克被搞糊塗了:“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很簡單。我們的船上有個賊,他在偷沉船上的東西。”


    躺在甲板上做筆記的斯很克不解地抬起頭來。


    “這可是個不得了的指控。到底丟了什麽?”


    “金的和銀的盤子,三套盔甲,船頭雕飾。”


    布雷克審視著哈爾:“你一定搞錯了。你感覺怎麽樣?深海暈眩有時候在人身上起到很可笑的作用。”


    “我沒有得什麽暈眩病,”哈爾堅持道,“東西不見了,我知道它們在哪兒。”


    斯根克又一次抬頭望,嘴大開著。


    “我找到了斯根克藏東西的洞。”


    斯根克一躍而起,逼向哈爾,“這麽說你是在指控我?”


    “我希望你聽懂了我的話,”哈爾說,“這正是我的意思。”


    斯根克馬上要揮手打過來,布雷克把他推開了。他說:“這很容易驗證,我們都下去看看那個洞。”


    斯根克大喊大叫:“那太好了!沒有比這更好的了。走吧,我的氣罐一充了氣,咱們就下去。”


    確實氣罐都需要充氣了。要耽擱一下子,哈爾焦躁起來。可他轉念一想,馬上下水或者是耽誤一下畢竟沒有多大區別。


    壓縮機開動,氣罐開始充氣了。斯根克的行動使人信服地認為他簡直等不及要下水去證明哈爾對他的指控是沒有根據的。他對壓縮機的速度感到不耐煩。


    他說:“恐怕有些軸承已經破損了,活塞也鬆動了。我來檢查一下,我想我可以讓它加速。”


    哈爾不相信他的誠意。果然不出所料,他不但沒有使壓縮機加速,反而把它拆開了,擺弄了半個多小時,裝好以後,壓縮機一點兒也沒有比原來快。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氣罐才全部被充好。


    在這期間斯根克的眼睛不停地在海麵上搜索著什麽。疑慮重重的哈爾也隨著他的目光隙望著,可周圍幾英裏的海麵上什麽也沒有。最後他看到海麵上有一個黑東西,朝著海島的方向去了,不過它看起來像是一條大魚的鰭。


    它繞著海島的角走,最後消失在椰子樹後麵。


    “好了,我們走吧,”斯根克叫著。“我簡直等不及了,非要你這個騙子現原形不可!”


    戴上水中呼吸器和麵罩後,布雷克、哈爾、斯根克和羅傑下到沉船上。


    然後,哈爾領路,他們遊了300英尺來到岩石迷宮。哈爾準確無誤地領著他們穿過彎彎曲曲的小通道,來到洞口前。


    裏邊很黑,布雷克本來要打開電筒的,哈爾阻止了他。他把布雷克和斯根克帶到一個地方,在這裏隻要打開手電筒,他們就會麵對著被盜的珍寶。


    他要看看當斯根克的罪證出現的時候,他們倆人有什麽反應。


    哈爾像個舞台調度一樣,要他們在黑暗中等一會兒。這樣,當光線打出來的時候,景象就更驚人,更富有戲劇效果:經過一個印象深刻的停頓以後,他哢嗒一聲開了自己的電筒,以此示意其他人都打開自己的電筒。


    一切都置於炫目的光線之中:石頭牆、洞頂、洞底,每一個石頭縫,每一個角落,都看得一清二楚。


    哈爾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這不容置疑:洞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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