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搭配,是時機不對,一個剛入校園,另一個著急出去。


    許以純還在平靜地等待宋言剩下的半句話,宋言卻沒再說了,她也就心裏能明白一些。


    或許在此之前,出現過比自己還要好的人,陳硯都沒有選擇,怎麽可能又偏偏在自己這裏停留呢?


    “不是說你不好哈,隻是可能,在我看來不太合適。”宋言試圖想拯救一下這糟糕的對話,他說道,“陳硯這人你也知道,一看就是個不像是談戀愛的人,凶巴巴冷冰冰的,你這不找罪受嗎?”


    “誰和他談了?”許以純沒好氣地反駁道。


    話音剛落,崇文樓a318的門便被人打開了,男人探出手扶著門把的時候,許以純便知來人正是陳硯。


    她和宋言的閑聊發生在辯論賽即將開始的半小時前,a318已經被安排成辯論賽專用的樣子了,兩排桌子對向安排,觀眾席留出了四個位置,裁判席兩位,黑板上也寫著今日辯題。


    許以純下意識地想捂上嘴,她不敢轉身回頭看陳硯。


    宋言也是心虛地低著個頭。


    陳硯像是聽見了兩人的對話,他淡淡撩起眼皮掃了眼宋言,示意他起身,接著目光落在許以純的背影上,少女的肩膀微垂,栗色的長卷發柔軟地披著。


    宋言起身,發現門外站著的是綜藝錄製的製片人程勇,他微愣,疑惑地看了陳硯一眼,但很快反應過來,笑著對那中年男人說道,“欸,程老板,好久不見,裏麵還有位置。”


    被喚程老板的中年男人戴著鴨舌帽和口罩,很是低調,他擺擺手笑著說:“別有壓力,我就是路過,進來隨便看看。”


    光是“路過”就可以直接路過到校園裏的教學樓。


    宋言不想說破,順著程勇的意思點頭,招呼著他,陳硯站在他們的身後。


    他穿著棕色美式短袖t,灰色休閑衛褲襯出修長的腿型,脖頸掛著銀鏈裝飾,單肩背著書包像是剛從圖書館出來,劉海碎發三七分,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眼角茶色的痣在燈光下顯眼,眼尾聚攏,柳葉眸清清冷冷,看不出情緒。


    陳硯緩緩走到許以純的身邊,“準備得怎麽樣?”他語氣淡然,像是隨口嘮家常那樣,對於最近的流言和宋言剛剛的對話閉口不提。


    這也是兩個人這幾天以來第一次見麵,許以純把陳硯上次給她的外套整理好放在牛皮袋子裏,現在正躺在a318的櫃子上。


    “還好,你呢?”許以純的語氣有些疏離,她甚至不敢對上陳硯的目光。


    自從校慶那晚開始,對待陳硯,許以純已經做不到像曾經那樣大大方方從容自然了。


    她在意陳硯,在意他對自己的看法,想盡方法得到他的肯定。


    許以純不好解釋這種情感是什麽,如果是喜歡的話,又有些扭曲。


    “我?”陳硯思索了會,“這辯題之前比過,所以一些資料都還在。”


    “那你當時站的是哪方?”許以純繼續問道。


    “男女之間存在純友誼。”陳硯回答道。


    “什麽時候的比賽了?”許以純又問。


    “一年前。”陳硯很耐心。


    許以純緩緩上前坐在了玻璃茶幾前的沙發上,陳硯垂眸俯視著她。


    少女polo衫的領子端正透露著學生氣,眼瞼處的青黑愈加明顯,小臉慘白,唇色也暗淡,不過眼眸依舊靈氣,看上去還算有活力。


    “時隔一年,你的觀點就發生改變了?”許以純終於抬頭對上了陳硯的目光。


    陳硯眸色黯然,似乎有些分心,所以許以純拋出這個問題,他沒有很快地接上,悶聲“嗯”了下,接著他在許以純的身邊有些距離地坐下。


    “更詳細的問題,一會在辯場上你很快就會有答案。”陳硯看著她微張的小嘴就知道接下來她還會揪著繼續問道。


    許以純被堵得說不出話,她打量著四周,又看到了那個製片人程勇,“他是誰?”


    “''青國辯''的製片人。”陳硯沒瞞她,短短一句話介紹了對方的身份。


    “你為什麽不讓我去參加這個節目?”許以純想起之前手機上和陳硯的對話。


    “那你想以什麽身份去?”陳硯平靜地反問她,“是以青南大學辯論社新人?還是22級計算機學院許以純?又或是校慶歌唱分區主持人?”


    許以純不說話了,她明白,自己參加這個節目完全不夠格。


    但節目組為什麽要邀請自己呢?


    “是你之前在網上的一些視頻,熱度很高。”陳硯像是看出她心底的疑惑,“這檔節目剛開始的受眾是對辯論賽感興趣的愛好者,近幾年製片人的意思想往群眾方向發展,所以他們需要一個噱頭預熱。”


    許以純有些懂了。


    “我不想你成為輿論的焦點。”陳硯最後說道。


    當初陳硯在比賽上的出色表現被人剪輯短視頻出圈,但是帶來的並不是眾人看重他辯論的口才,而是他的樣貌,因為出色的外表,他的那段視頻被轉載多方平台。


    評論區清一色喊老公的,因為這張臉深挖他的現實生活,得知他是青南大學法係的學生。


    熱度一旦高就會有千千萬萬的眼睛盯著你,有些人便開始懟陳硯言論的一些破綻。


    辯論始終是無解的題,線上辯論的結束,線下也會有千萬張嘴說出不同的看法,辯論選手人氣花瓶的帽子就被這麽戴在了當年陳硯的頭上。


    他當時高估了自己內心承受能力,一些很難聽的話,做不到捂上耳朵,包括當時節目為了熱度特意找一些敏感刁鑽的辯題,甚至不惜引起男女對立這種極端話題。


    許以純明白這是陳硯站在自己方位的考慮,她看向陳硯,點點頭。


    陳硯看著她,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比賽已經要開始了。


    兩個人都回到了各自的辯論場。


    程勇坐在觀眾席,腿搭著腿,手裏捧著一杯清茶,悠閑地看向陳硯,還有他對麵站著的那個小姑娘,在互聯網上的熱度不小,心裏已經算下一盤大棋。


    陳硯依舊是反方四辯的位置,宋言怕許以純招架不住,便把許以純安排在了正方二辯。


    兩隊辯論賽正式打響。


    開場雙方一二辯有來有回,許以純沒有固執地把重點放在辯題中的“純友誼”上,她起身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據數據調查,關於愛情和性別的劃分,就存在雙性戀,異性戀,同性戀等數十種戀愛,放眼當今社會發展,很多女生身邊也會有些性取向相同的男性作為好朋友。”


    “我方反問對方,在性取向一致情況下所達成的友誼難道不是純友誼嗎?”


    許以純說完後鞠躬坐下。


    陳硯坐在她的對立方,視線剛好能看清少女臉上的得意,他不緊不慢地將手裏一張紙遞給了自家隊的一辯。


    於是反方一辯起身。


    “正方二辯如果執著於性別的話,那我就和你聊一下關於性別,你方舉出gay蜜等例述說異性之間存在純友誼,但是你真的分清楚他們的性別了嗎,還是從單方麵的生理特征,現在很多人對自己的性別認知早已超出生理,他們更加認同心理上的性別歸附,所以,如果連性別都混淆的話,對方觀點是不成立的,點題,男女之間。”


    陳硯聽完後微微皺眉,這其中還是有漏洞的,他抬眸看向許以純沉思的模樣,猜測她是否能敏感地捕捉到。


    “所以你方反駁我的觀點是,同性戀中的男性內心認知自己也是女性嗎?太過片麵了,兩個真心相愛的人一定會糾結於對方的性別嗎?,哪怕是生理又或是心理。”許以純站起身直接反駁。


    眼看辯題逐漸跑題,反方重新拋出觀點,“對方應該知道日久生情這個詞語,長時間的發展導致情感的轉變,就算你單方麵純潔,但又怎麽得知對方內心的不純粹呢?”


    “對方是沒有異性朋友嗎?還是對方和任何異性相處下都心思不純呢?別用自己的主觀去代入別人。”正方一辯柳青柔起身,接著她又作證案例,更具有說法。


    很快就到了最終激烈的自由言論時間。


    許以純作為二辯默默喝口水聽著戰況,她餘光瞥到了陳硯手裏的動作,修長的手閑散地轉著筆,骨節分明的手指靈活,動作慵懶。


    她不知道等會陳硯發言的時候,場麵上現在好不容易的順風局是否要被扭轉。


    輪到陳硯,他用最精煉的語句反對了正方所有的觀點,包括許以純剛開始所謂性別辨識,他直接以跑題簡單駁回。


    “當你們的友情開始,難道不是一個相互吸引的過程嗎?性別不同的相互吸引,真的是純潔的友誼嗎?正方二辯請回答。”陳硯語速不急不慢,直接點名許以純。


    在場的人麵麵相覷,小聲議論著,畢竟這個辯題本來就是因為兩個人的傳聞才被宋言提出的。


    “我方認為正確的相互欣賞是正常的,純潔的,合理的,正如我方二辯和你方四辯一直以來的相處模式一樣。”許以純一急,直接搬出了自己和陳硯的例證。


    他倆肯定不是男女朋友,陳硯想要贏這場辯論,隻能順應自己的觀點。


    這招很損,許以純說出口的一瞬間都覺得很損,但是有用。


    在場有人開始起哄了。


    “全場安靜。”裁判敲了敲桌子。


    “你方二辯對於我方四辯的欣賞是正常的,純潔的,合理的嗎?”陳硯問道,情緒毫無波瀾。


    “當然是正常的,純潔的,合理的。”許以純想都沒想就回答道,她問心無愧!


    “那請對方二辯證明我方四辯對你方二辯欣賞的正常性,純潔性,合理性。”陳硯漫不經心地放下手中的筆,抬眸對上許以純的目光,像是獵人早已給獵物挖好了陷阱那般胸有成竹。


    少女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一時間慌了神,她沒有預料過陳硯又把問題矛頭拋給自己。


    這怎麽證明?難道他對自己的欣賞是不純潔的?


    “我方認為,你方四辯與我方二辯在沒有確立男女關係之前認定非純潔友情這一言論,是在......”許以純看著陳硯說不出話。


    計時組還在數秒。


    “耍流氓。”許以純幾乎是閉著眼睛說出了這句話。


    全場震驚,接著集體爆笑。


    宋言直接整個人趴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身,裁判們交換著眼神小聲說著話,坐在觀眾席的程勇製片人看著現在的節目效果像是看到了商機。


    這要是播出去,收視率肯定不愁。


    “假如我方四辯耍流氓的前提下,被你方二辯吸引產生了欣賞達成友誼關係,你方還認定這是純友誼嗎?”陳硯一本正經繼續反駁道。


    許以純聽後大為震驚,她覺得陳硯這人真狗,為了駁回觀點竟然可以被罵成是流氓。


    “難道你方四辯一開始的欣賞就是不純潔的嗎?”許以純頭鐵問出了這句話。


    按照玩遊戲的說法,兩人這已經算是貼臉了,但是這種社團審核賽並不像正式比賽那樣嚴格,而且這種畫麵都是吃瓜群眾愛看的,所以在場眾人直接起哄,甚至有人拍攝視頻錄製。


    少女更像是一種質問,她的眼神夾雜著一些不相信,看向陳硯,眸光閃爍,其中蘊含的情感太過滾燙,灼傷陳硯心處一塊柔軟。


    陳硯微愣,在計時倒數幾秒的時候,最終說道:


    “是的,我方四辯從一開始就不單純,此案例有力證明我方觀點——男女之間不存在純潔友誼。”他一字一句地說道,雲淡風輕地鞠躬再坐下。


    辯論賽也就結束了,許以純還想再次駁回,已經沒有機會了。


    純屬許以純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然後被陳硯推了下去。


    許以純呆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後續主持人和裁判說了什麽,她一字沒聽。


    複盤,急需要複盤,每每程序計算出了問題,許以純就會把自己關在機房裏複盤所有步驟。


    究竟是哪一步出錯了?


    “很精彩。”觀眾席位上的程勇突然起身拍著手,笑笑看許以純,接著他起身緩緩走向她。“這是我的名片。”製片人將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


    許以純正分神不知道該不該接的時候,陳硯擋在了她的麵前,替她接過。


    “謝謝程老板對我們社團的支持。”陳硯的語氣冷了許多,他垂眸看向許以純,示意讓她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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