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所以,小純乖乖,不哭了。”◎


    許以純從未見過他那樣的神情, 茫然失措,有夾雜著欣喜。


    隻需要等待他作出一樣的回應,許以純的手輕輕撫著陳硯柔軟的發間。


    可是陳硯還是沒有說什麽, 隻是抱著許以純的動作更緊了些,他親昵地蹭了蹭許以純的耳邊, 這個便是他僅能作出的回應了。


    江綰站在人群裏拍攝兩人的合影, 她看見陳硯在擁抱女孩後發自內心的笑,頓時鬆了口氣。


    回憶起從前的陳硯, 江綰根本想象不出他愛一個人的模樣。


    陳硯缺愛,體現在方方麵麵, 他不輕易信任對方,但如果建立了信任就會一直依賴著。


    那年初一的時候,陳硯不過一米六幾的個子,姑姑將他領回家門, 江綰都已經念高中了。


    剛開始小孩子一直想家, 半夜掉眼淚,問他哭什麽也不說, 慘著個小臉讓江綰看不下去了, 帶著他找幾個高中同學去打遊戲,希望能讓他開心點。


    打遊戲的時候也挺快樂, 不過回到家後依舊自己難過。


    時間久了, 江綰也不樂意帶他玩了,學業緊迫後,麵對陳硯跟屁蟲一樣的行為就不當回事了。


    直到陳硯高中的時候, 身高直接竄到一米八五, 比自己高了一大個頭, 開始在校園裏引得眾多女生注目的時候, 江綰才意識到陳硯已經變了。


    他不再粘著自己問東問西,周圍也沒見一些長久的朋友,就算是自己有時候和他對話都莫名的感到冷漠。


    情感漠視,是江綰對他性格做出的總結。


    她知道這些是陳硯原生家庭帶來的,作為表姐,江綰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麽,抽些時間盡量陪在陳硯周圍,讓他感受到自己並未被世間遺棄,是江綰僅能想到的辦法。


    直到許以純的出現。


    玻璃落地窗透過陽光折射五彩繽紛,少女笑容明媚,而陳硯看著她,目光如欣賞世界最珍貴的寶物。


    許久,兩人在人群散去時,坐在窗戶旁對視著,圖書館的冷氣正對出口,風吹動著許以純耳邊的碎發,陳硯目光從未離開在她的身上,伸出手溫柔地替她別過碎發。


    “後天我打算回常城了。”許以純小聲地說出這句話。


    陳硯輕聲“嗯?”了下,接著撩起眼皮緊緊盯著許以純,“開學才回來對嗎?”


    許以純點了點頭,她知道回不回學校對於兩人都是一樣的結果,陳硯大四就已經很少呆在校園裏了,他有別的事情要忙,而且一忙起來幾乎沒有什麽空閑的時光。


    這個夏天算是兩人能夠呆在一起最長久的日子。


    “你們開學......”陳硯眉頭微蹙,“九月初。”


    許以純點點頭。


    “具體點,我不太清楚一些消息。”陳硯語氣溫柔。


    “應該是九月十號。”許以純如實說道。


    陳硯下意識地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日期,似乎已經開始算兩人下次見麵的倒計時了。


    “所以我們要暫時分......見不到麵了是嗎?”陳硯話說到一半感覺不對換了口,他的語氣聽上去還有些委屈。


    好像自此分別後,許以純就不要他了一樣。


    “暫時見不到啦,一小段時間的異地戀。”許以純笑著想讓他安心。


    “所以,明天有什麽計劃嗎?”陳硯不再糾結於異地戀的事情,修長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許以純的腦袋。


    “嗯,這麽看起來,我們好像還沒有正經約會過。”許以純直接說道。


    陳硯微愣,約會這個詞對他來說有些陌生。


    但他很快緩過來,對著許以純笑笑,“好啊,那就和我約會吧,女朋友。”陳硯也是直接作出回應。


    許以純本來這麽說完還有些得意,想逗一逗陳硯,看他會不會感覺害羞。


    結果被他這麽一說,害羞的人倒成了自己。


    “事先說好,我可不知道去哪玩,什麽也沒準備哦。”許以純心虛地將目光移向別處。


    “你不需要準備什麽,因為從現在開始,約會發起人是我。”陳硯一字一句說道,“是我想邀約你,所以,交給我。”他的指尖點了點許以純的小臉,側過身子故意對上許以純的眼睛。


    江綰站在不遠處早就看見兩人了,陳硯如果是某種犬科動物,此時尾巴早就甩到天上去了。


    她緩緩走近,許以純注意到了她,歪頭對著江綰笑了笑。


    “借你女朋友聊聊唄?”江綰走上前看了眼陳硯,最後目光還是落在了許以純的身上。


    陳硯淡淡看了她眼,嘴邊“不借”還未說出口,卻被許以純搶先。


    “好啊,正好飯點了,一起吃頓飯吧。”許以純直接起身直奔江綰。


    許以純喜歡這種優雅知性的姐姐,何況江綰今天一身正裝,甚至連口紅色號都是許以純所喜歡的,和美女貼貼的機會許以純肯定不會放過。


    “想去哪裏吃?”陳硯插嘴道,低頭準備訂餐館。


    江綰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不帶你。”


    陳硯:“?”


    “嗯嗯,你回家做攻略去吧。”許以純也是直截了當。


    陳硯:“?”


    許以純想和江綰聊天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了解陳硯的過去,或許從他表姐的口中可以知道些不一樣的陳硯。


    而江綰也是有告訴她一些事情的想法。


    兩個人目的明確。


    陳硯冷哼了聲,將車鑰匙扔給了江綰。


    “我有車。”江綰說。


    “你的車座,她坐得不舒服。”陳硯淡然說道,轉而語氣溫柔對著許以純說道:“到時候我去接你。”


    江綰內心翻了個大白眼,但是接過了車鑰匙。


    畢竟小姑娘第一次坐自己車的時候確實哭得很難過。


    許以純沒想過那天的場景還被陳硯記在心裏,她心中一熱,看向陳硯一時間說不出話。


    江綰帶著許以純去了烤肉店,當肉攤在鍋裏開始“滋滋”冒油的時候,她不經意抬眸看了眼有些緊張的許以純。


    許以純知道江綰是陳硯的表姐,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次的見麵有些類似見家長。


    已臨近下午一點多,烤肉店的人其實並不多,江綰和許以純的位置靠在角落靠窗的位置,期間有服務員端菜上桌外,沒有人會打擾她倆。


    江綰將烤好出鍋的肉夾進許以純的碗裏,將裝有生菜的餐盒往她那裏偏了偏,然後開口說道:“陳硯你也了解他一些事情吧,從小父母離異,寄養在姑姑家,也就是我家。”


    許以純沒想過這個話題開始的這麽突然,她點點頭。


    “他母親每個月都會往一張銀行卡裏打錢,持續了十多年,這也是她和我們這麽多年唯一的聯係。”江綰語氣並不沉重,她很平靜地敘述著,“這件事,陳硯並不知曉。”


    “在他的世界裏,母親從小就拋棄他,而父親另娶,還有個女兒,確實有些複雜哈。”江綰緊接著將一塊羊排放進烤鍋上,她沒有看向許以純,接著說道,“他和父親關係近幾年還行,不過對於母親......”她頓了頓。


    “我覺得陳硯是一個很缺乏母愛的人。”


    許以純聽見這話的時候,正在咬著塊肉,接著動作一頓,疑惑地看向江綰。


    “你沒覺得他有時候很黏人嗎?”江綰托腮,玩味地看向許以純。


    許以純下意識地點頭,但是又搖頭,對於她而言,那些舉動也不算是黏著自己,相反,自己有時候也樂在其中。


    “他從前黏著奶奶,後來他姑,再後來又黏我,缺乏安全感,他會喜歡從信任的女性中尋找母親的愛,但他每次都是有些失望的,畢竟有些東西就是無人替代。”江綰微微皺眉似乎陷入回憶。


    “我的建議呢,平常和他相處的時候,多抱抱他,把他當成一個小孩子可能會好些。”江綰一臉認真提議道,“好吧,我也知道他找女朋友不是找個媽,但是作為他的姐姐,我還是很希望.......唉。”江綰歎了口氣,她又在給許以純夾肉。


    “抱歉,我現在和你說這些,是不是過早了。”江綰歉意地看向許以純。


    許以純搖搖頭,“我很感謝你可以和我說這些,因為我一直也想了解他的過去......”


    “陳硯其實承擔很多,記得參加法考那年,他白天兼職滿城區的跑,晚上熬夜點燈看書,長大以後家裏給的錢他就很少用了,或許是寄人籬下的心理也會帶去困擾,這些瑣碎的情緒當我們意識到的時候,陳硯就已經長大了。”江綰繼續說道。


    “於是,我想讓他搬出來,便選擇了市區的那套房子,他行為一直獨立,但也是能夠照顧人的,那隻小貓你也看見了吧?”江綰笑笑。“我不想讓他看上去和從前一樣孤單。”


    許以純點點頭,耐心地聽著。


    隻不過聽著聽著,心裏便都是酸楚。


    江綰和許以純說了很多,關於他的過去如同傷疤一點點揭開,許以純光是在一旁聽著便覺得疼。


    “但其實,我想說的是,陳硯並不是就沒有家人,像我,還有他的姑姑,家裏別的親戚,都是很照顧他,母親對於他來說是童年缺失的碎片,但是他並不是一無所有。”江綰在整頓飯快結束的時候語氣有些堅定地說道,“當然,現在他還有你。”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許以純的目光看向了窗外,烤肉店的樓下隱隱約約能看見陳硯的身影。


    黑色短t襯著他白皙的皮膚在光下耀眼,頎長身型靠在梧桐樹下。


    模糊的玻璃看不清他的麵容,但是許以純還是可以認出窗外的人正是陳硯。


    “所以,去找他吧,希望你們可以幸福,一直走下去。”江綰的話傳到了許以純的耳邊。


    許以純已經無法表達此刻的心情了,這一瞬間,她很想跑下樓去抱一抱陳硯。


    雖然,她確實這麽照做了。


    空調的冷氣和店外的熱潮衝撞著,許以純跑到那棵梧桐樹下,看見了站在樹蔭下的陳硯,他平靜地站這,連手機也沒有看,見少女奔跑赴向自己,陳硯便下意識地張開了手臂。


    緊接著,許以純就撲進了他的懷裏,心跳“撲撲”跳得很快,瘦小的身體微微顫抖。


    “江綰欺負你了?”陳硯感覺她都要哭了,連忙垂下眼眸查看。


    “沒有。”許以純搖搖頭,在陳硯懷裏蹭著,“帶我回家吧好不好?”


    每次許以純說到回家兩個字,陳硯心裏都會一顫。


    他不明白那個自己喜歡逃避的藏身之所算不算家,但是如果許以純願意的話,或許也可以算是吧。


    隻要有她的地方,好像去哪也沒有關係。


    江綰在後麵從店裏走了出來,她將車鑰匙遞給了陳硯,有些濕潤的眼眶看向陳硯的時候,令人恍惚。


    陳硯半眯著眼睛打量她,上次見到江綰這個眼神,還是家裏小貓滿一歲的時候,江綰去家裏抱起小貓激動快要哭地和陳硯說。


    “孩子,你長大了。”


    陳硯當時不明所以地賞了個白眼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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