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橋搖搖晃晃地出發了,外麵的氣氛很熱烈,但古老而落伍的喜樂在我耳朵裏更像是噪音。


    話說這節目果然較真,這種音樂完全可以後期剪輯的時候再配上去的,現場隻要安排幾個人做個樣子就行,可這裏竟然是真的演奏。


    不一會,轎子著地,我聽見司儀高聲說:“花橋到門前,賓主站兩邊,鼓樂迎新女,鞭炮慶家宴。”


    然後就是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我驚訝得不行,這個居然也來真的,這可是深圳中英街啊!


    火藥味正嗆鼻子的時候,司儀又叫:“一條紅絲綢,兩人牽繡球,月老定三生,牽手到白頭。”


    司儀遞給我紅綢,我拿著,這時新郎官也走到了我身邊拿著紅綢的另一端,我當然看不到他的臉,隻看到了穿著西褲的雙腳。


    新郎為什麽穿西裝?這跟穿襦裙的我明顯不搭的啊!


    算了,我也是混口飯吃的,管他呢。


    喜樂再起,新郎官邁步了,我跟著走向前,十幾秒後停下,我的麵前有一盆火。


    “借來天上火,燃成火一盆,新人火上過,日子紅紅火火。”


    接著還有跨馬鞍,進喜堂,司儀一直在旁邊念詞,特別是走向喜堂那十二步,一步一祝詞,一氣嗬成,這司儀可真專業。


    完了還有更讓我震驚的。


    “蓋聞梁鴻擇配,惟有孟賢;韓姞相攸,莫如韓樂;泰山之竹,結籜在乎山阿;南國之桃,蕢實美其家室。茲因沈金鱗君與秦山楂女士舉行婚禮,媒妁既具,伉儷已成;惟詩禮之無愆,乃德容之並茂……官人不外乎周行;鬆柏後凋,貞幹無移於寒歲。”


    好家夥,我隻聽懂了新郎官名叫沈金鱗,其餘的一大竄完全不知道什麽意思,劇本裏這一段也是省略號。


    夠可以的呀,真是叫我大開眼界。


    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司儀的嗓音更高亢了,“一拜天地,跪!”


    哦,終於到我的戲份了,我轉身按照一絲不苟地跪下,在司儀的聲音下叩首再叩首三叩首,然後站起來。


    我做得非常認真,眼睛都不帶瞟一下旁邊的。


    然後拜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進行得很順利,導演一直沒叫cut。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神聖禮儀的關係,我心裏還真有點蕩漾起來。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入戲吧,看來我挺有做演員的潛質啊。”我想。


    接著就是入洞房,我跟著新郎官的腳步走,走過回廊,進入紅彤彤的新房,我獨自坐在床上。


    司儀又專業無比地一邊撒堅果一邊念著我聽不懂的祝詞,“撒帳東,簾幕深圍燭影紅,佳七鬱蔥長不散……”


    我再一次快要睡著時,司儀終於完成了她的任務離開了。


    我精神一振,接下來就是新郎官進房,掀起我的紅頭巾就算完事啦。


    快點來吧,讓我早點收工啦。


    然而,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新郎官久久不來。


    “怎麽回事,難道外麵ng了?”我有點鬱悶,等得很無聊,但也不敢隨便行動,哪行哪業的新人都是沒人權的啊。


    就在我有點著急的時候,房門打開了,腳步聲傳來。


    歐耶,勝利在望了,我心裏大喜,但也不忘調整心態調整表情,我是要以一個幸福的微笑作為結尾的,我要一次通過。


    管他新郎官長得怎麽樣,我絕不笑場。


    我就想象自己嫁給了一個愛我愛得死去活來然後還帥得一塌糊塗的溫柔總裁,那感覺,怎一個幸福了得。


    yy中的溫柔總裁正一步步靠近,我看見了他的雙腳,咦?不是西褲,是紅色的袍子。


    難怪拖了這麽久,原來是去換裝了。


    總裁在我身邊坐下了,我有點緊張,暗暗吸了一口氣。


    可新郎官並沒有馬上掀我的紅頭巾,而是自顧自地說:“其實我沒想到會這麽早結婚,以前總覺得這是四十歲以後才會考慮的事情。”


    我就納悶了,這個地方沒有獨白的啊,改戲了?該死的你們改戲也不叫一下暫停就讓我傻傻的等?


    果然新人沒人權,我忍。


    “我今年二十六歲,嗯……或者說二十九歲吧,從十二歲開始談戀愛,現在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前女友,因為有一些已經連樣貌都不記得了,或者是我從來沒看清楚過她們的樣子,女人麽,也就那個樣,嗬嗬……”


    嘔,這是哪個編劇寫的台詞,這麽人渣!不過這演員倒是不錯,語氣裏那種不屑的意味表達得很有感覺嘛。


    “這該是我的報應麽?現在的我,再也沒有選擇的權利,秦山楂,我隻剩下你了。”


    嗯嗯嗯?這是什麽狀況?這浪子回頭的深沉讓我有點感動,話說,這聲音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可是,你是有權選擇的,你……本來是有權選擇的。”


    新郎官轉了一下身體,麵對我了,並慢慢抬起了雙手。


    來了,準備謝幕了哈,我裝出幸福的樣子微笑著,緩緩抬頭。


    紅頭巾被翻開,我首先接觸到的是新郎官有點呆滯的目光,看清他的臉後,我才真呆滯了,腦海裏一片空白。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耳邊傳來他的聲音:“原來你這麽美。”


    咦?哎?啊!啊----


    我瞳孔緊縮,慘叫一聲向後跳開,下意識去摸腰間的辟邪符。


    該死的怪物沈樂池!新郎怎麽會是他?外麵的人都不知道他是怪物嗎?


    還好,辟邪符還在,摸到符篆的刹那我心中大定,直接一掌推向他的胸膛。


    讓你搞我,我滅了你!


    啪!


    我一掌貼在沈樂池的胸膛上,心中大喜,想不到這麽順利啊,又消滅一個,哼哼。


    然而,預想中的慘叫……並沒有,扭曲的靈魂……並沒有。


    哎?我驚訝地抬頭,見那俊美的臉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我,他說:“你是要推倒我嗎?”


    為什麽會沒效果?我心裏慌亂,驚懼地連連後退,然後轉身就跑。


    打開房門衝出去,可是,眼前一晃,我發現自己竟是從外麵衝進了房裏,那可恨的怪物正一步步走來。


    我渾身一顫,再次轉身衝出門。


    兩次,三次,四次……我明明是要出去,可每次都會發現自己是從外麵進房。


    我害怕得冷汗涔涔,也不記得是第幾次,一頭撞在沈樂池身上,然後,一雙鐵臂緊緊箍著我。


    我一點都動彈不了,感覺被綁在一大塊冰上,冷得發抖。


    “這麽美的新娘竟然變成一個驚慌失措的瘋婆子,多可惜啊。”沈樂池在我耳邊吹著冷氣說。


    我掙紮不動,咬牙說:“你……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沈樂池忽然顫了一顫,我感覺渾身一鬆,發現他已經放開了我,出現在兩米外的桌子旁邊。


    我知道逃不掉,隻有緊緊捏著辟邪符,恨得把嘴唇都咬破了。


    良久,他說:“你給我生一個孩子,我給你五千萬人民幣,怎麽樣?”


    “不怎麽樣。”我咬牙說,我不是不貪財,隻是錢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錢再多也信不過這個人渣,還極有可能是個鬼渣。


    鬼渣皺了皺眉頭說:“其實我不用問你的,婚禮已經完成,你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說完,他再次邁步向我走來。


    有了溝通我就鎮定了一點,退後一步,不再壓抑心底委屈,刹那間雙眼濕潤,抽泣著說:“我會哭的。”說完心裏一顫,忽然覺得好別扭,我這樣算是撒嬌還是威脅?


    但這是我僅剩的辦法,如果無效,我寧願一頭撞死在地上。


    萬幸,他果然頓住了,神情複雜地看著我,舉了舉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忽然歎息一聲說:“算了,先這樣吧,反正你已經是我的人,天涯海角我都能輕易找到你,順便告訴你,你的辟邪符是假的。”


    聲音還在我耳邊回響,但沈樂池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我兩腿一軟,跌坐在地上,眼淚洶湧仿佛缺堤的水庫。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怔怔站起來,推門踏出,這一次,我終於站在了回廊上,外麵陽光明媚,拍攝組的工作人員在來回走動。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心頭火起,大步走向喜堂,大叫著:“導演呢,我要見導演,導演是誰?”


    可是,到了喜堂我就愣住了,渾身寒毛聳立,這喜堂……跟我之前看見的不一樣,一邊是紅布紅緞子,很喜慶,一邊是白布黑緞子,像是在辦喪事。


    而且,喜堂中間,擺著一副黑色棺犉。


    這……這是婚禮?


    曾樂蓉抱著雙臂依靠在一根柱子下,笑吟吟地看著我,那笑容,滿是嘲弄,仿佛在說“你活該”。


    我怒火中燒,大步過去問:“這跟劇本寫的不一樣。”


    “是不一樣,臨時改的。”曾樂蓉從容地說。


    “為什麽不告訴我?”


    “為什麽一定要告訴你?”曾樂蓉笑著說:“臨時改戲多正常啊,隻要不是違反合同約定的戲,製作方想怎麽改就怎麽改,為什麽要告訴你,你真當自己是大明星了?”


    “你……”我氣結,幾乎忍不住撲過去咬他,“導演在哪裏?”


    這時,一個清冷的女聲從我身後響起:“找我什麽事?”


    我轉身一瞪,氣勢瞬間消失了大半,還被嚇得向後退了一步。


    身後的人是……費雅寧,她是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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