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叢中傳來一陣嚓嚓的挪動聲。


    “聽,可能是獅子陛下來了。”


    哈爾拿起獵槍。這種槍對付獅子正好,一個10發子彈的彈夾,加上膛中原有的一發,共11發子彈,殺死一頭獅子就需要那麽多發。


    哈爾沒讓他弟弟帶槍,羅傑不知道怎樣用槍。此外,還得有人用手電筒照亮獅子,羅傑就幹這事。


    但羅傑也不是赤手空拳,他身旁放著一枝3米的長矛。他的一個隊友說服他帶上這枝長矛,那是個馬騫族人,馬賽人以他們用長矛捕殺獅子而聞名,羅傑的馬騫朋友已經教會他如何使用長矛。


    哈爾認為用長矛來捕殺獅子是件荒唐的事。一個馬騫獵手可能辦得到,但他弟弟,以為他也能用好一枝長矛,簡直是愚蠢。不過,讓他帶上長矛也沒有什麽害處。


    羅傑還帶了枚捕獸彈,必要時可以擲向野獸,捕獸彈在野獸麵前爆炸。


    他認為這可以把野獸嚇得暈頭轉向。


    “打亮手電筒。”哈爾小聲說。


    羅傑按亮電筒,起碼有12隻動物在撕扯那頭山羊。真讓人失望——它們不是獅子,而是些土裏土氣的、難看的鬣狗。


    它們對亮光毫不在意,一心撕扯著那頭山羊,並朝灌木叢那邊拖拽。如果它們把山羊拖走,那整個計劃就完了。


    “向它們扔捕獸彈,”羅傑說道,“嚇跑它們。”


    “也把獅子嚇跑?不——我們得保持安靜。”


    “但不能讓它們把事情都搞糟,扔石頭怎樣?”


    “可以,如果我們能找到石頭。”他用手在地上摸,“這有一塊。”


    哈爾站起身,用力一擲,不偏不倚正打在一頭鬣狗的嘴上,立刻爆發出一陣可怕的尖叫聲。


    這一擲並沒有趕跑那群鬣狗,相反,它們不再撕扯山羊,而咆哮著朝“波麻”走來。


    人們說鬣狗是膽小鬼,這樣說的人並不真正了解這種野獸。確實,一頭單獨的鬣狗不會去襲擊一個人,除非這個人睡著了。在這種情況下,它會毫不猶豫地溜進帳篷咬掉沉睡者的一隻腳或撕碎他的臉。許多獵手就是被鬣狗終身破相的。如果人醒著,一頭鬣狗是絕不會向人進攻的。


    如果是一群鬣狗,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它們知道會得到同伴的幫助,因此變得膽大而凶猛。現在兄弟倆就被一群顎硬齒利的鬣狗包圍了,它們圍著荊棘叢尋找能鑽得進去的洞。


    羅傑打著手電筒不停地轉著查看刺牆內是否有鬣狗鑽進來。鬣狗一露頭,哈爾就用槍柄朝它鼻子猛擊,它就會縮回去,留下一個洞和一聲嚎叫。


    但另外一頭又往裏鑽,把這個洞擠大了一點,哈爾又如法炮製地猛擊。


    這時刺牆的另一側傳來一聲嗥叫,這是告訴夥伴;到這兒來。然後又換一個地方。


    同時注意到所有的方向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每下都擊得準。要不了幾分鍾,這群鬣狗就會衝進來了。


    是獅子救了他們。一聲深沉的吼叫使羅傑把手電筒射向荊棘叢外。外麵有一頭很大很大的獅子,它是被鬣狗那聲尖叫吸引過來的。這群鬣狗馬上改變了主意,狺狺著跑進了矮樹叢中。


    這頭獅子朝荊棘叢走來,哈爾端槍瞄準它。


    “照著它,”他說。哈爾想,這可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趕走了一群鬣狗,換來一頭更危險的獅子。


    燈光在獅子臉上晃來晃去——羅傑拿電筒的手在發抖。


    “把電筒拿穩點。”哈爾說。


    “快開槍。”羅傑催促道。


    但哈爾沒有開槍。


    獅子停了下來,盯著燈光看。它不是害怕,隻是被燈光吸引住了。獅子間的不同在很多方麵很像人和人之間的不同——各有各的習慣。一些獅子怕燈光,一些獅子不怕。有的獅子不僅靠近篝火,而且還躺到剛燒盡的火灰裏取暖。


    獅子的眼睛有人的眼睛兩倍大,像兩隻閃亮的燈泡。在夜裏獅子的眼睛同貓眼一樣,隻要有較強的光照著它,它就會同鏡子一樣亮閃閃的。羅傑對這雙閃亮的眼睛感到一陣恐懼。


    “射呀,你這笨蛋,怎麽還不動手?”


    哈爾還是等待著,食指擱在槍的扳機上。


    這個龐然大物用鼻子嗅著,一陣微風把兩個孩子的氣味直接送到它寬大的鼻孔裏。獅子站著不動,離他們還不到1.5米遠,是絕對有效的射程。


    哈爾很想勾動扳機。這頭獅子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食人獅,但它離人太近,人已經很不安全了。為什麽要冒這樣的險呢?就是錯殺了一頭獅子也比被獅子吃了好。


    但他還是沒勾扳機。手電光在獅子身上不停地亂晃,獅子抬起頭似乎聞到了什麽不喜歡的氣味。它慢慢轉過身,走向死山羊,開始撕咬起來。


    哈爾放下槍,渾身鬆弛下來。他感到剛才全身都僵硬了,血液也停止了流動,他伸出手擁著弟弟。羅傑在發抖,但他不說是被嚇壞了。


    “很冷,是嗎?”羅傑說。


    “當然,是夠冷的。”


    的確,在東非高地不論白天如何炎熱,晚上總是出奇地冷。


    獅子抬起它那毛茸茸的大腦袋,望望樹叢,然後發出一種非常奇怪的叫聲。這不是那種吼叫,而是一種輕柔的,傳得很遠的“哼、哼”聲。


    “它在喊它的同伴。”哈爾小聲說。


    哈爾非常了解獅子的語言,他已是一個訓練有素的博物學家。在他生活的十幾年中,在父親的動物牧場中,他和來自世界各地的各種動物打過交道。


    他了解獅子的叫聲比其它動物的叫聲要多得多,每一種叫聲都表達著一種不同的意思。


    一種深沉的嗚嗚聲表示獅子在尋食,一頭準備攻擊的獅子總要發出低沉的咕噥聲。一頭獅子在它沒有進餐前一般是不會吼叫的——吼叫聲會嚇跑獵物。進餐後,它會發出吼叫——那是一種怎樣的吼叫啊!數裏之外都能聽見這種吼叫聲,比大象的尖叫聲傳得遠多了。它的吼叫聲就像是說:“我來了,我征服了對手並把它吃掉了——我是多麽了不起!”


    兩頭獅子同行時,交談幾乎不斷,時而歎氣,時而咕噥,有喘息,有響鼻,有嗚咽聲,還有像風琴的低音鍵發出的隆隆聲。


    當一頭母獅與它的幼獅耳語時,它發出的聲音非常類似人的母親的語調,也是溫柔、柔和、輕鬆的呀呀語。幼獅隻會喵喵地叫,幾乎與家貓的叫聲一模一樣。


    這頭獅子的同伴用一種低的口哨聲回答了它,這聲音就像睡著的小鳥發出的聲音。誰能想象一頭獅子能發出口哨聲?這種叫聲能騙住人,也不會引起獵物的警覺。


    一頭巨大的、黃褐色的母獅在羅傑的手電光下從灌木叢中走了出來。雄獅讓出一邊使它能與自己共同進餐。獅子不同於鬣狗,鬣狗從不與任何其它夥伴分享它的食物,就是它的配偶也不行。


    雄獅是家庭中的大丈夫,它先吃——但不會忘記它的伴侶和子女。


    正向山羊走來的這頭母獅突然停下來盯著荊棘叢,它朝荊棘叢伸了伸脖子,深深地嗅著氣味。這個時候,兄弟倆真希望自己身上最好什麽味道也沒有。


    它伏下身子慢慢地朝荊棘牆走來。羅傑的手電光晃動得更厲害,就是哈爾也感到一股寒意爬上他的脊背,他把槍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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