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閨中。


    “謝家姐姐真厲害。”


    “要是謝家姐姐能當?上官,以後我弟弟再嘲笑女?子讀書無用,我就拿這個例子罵他!”


    “你們說,若遇上這事的是我們,要怎麽辦?”


    “我肯定嚇得?不敢動……”


    “其實我也想去考考科舉試試……”


    “但?我覺得?謝家姐姐做事也有不妥當?之處,她怎麽能不與?家裏商量呢?而且還私自去當?官,若是有什麽差池,可是會牽連夫家和娘家的啊!這樣?瞎折騰一通,不如安安靜靜不要張揚穩妥,反正最?後也換回來了,不是嗎?”


    “說起來,當?男人是什麽感覺?”


    *


    樂坊內。


    “諸君,你們猜猜,若真像朝中說的,那謝知秋是和蕭尋初交換了身體,那他們成婚這麽多年,有沒有……?”


    “絕對有吧!就不知道有多少玩法。”


    “那謝知秋這兩年就在一堆男人裏走來走去,一點異樣?都沒有,嘖嘖,怕也是個厲害的。”


    “皇上就這麽輕易地接受了謝知秋這種?事情,也是稀奇。”


    “這有什麽好稀奇的?聽說那晚啊,謝知秋是一個女?人去見的皇上,而且在那之前,她和皇上兩個人單獨待在垂拱殿,也不知道多少次了……”


    *


    太?學書齋。


    “今年朝中太?亂了,一波又?一波的,完全看不清局勢。等再過兩年春闈,我們若是考中入了朝,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生逢亂世,時運不濟!”


    “以後會怎麽樣??難不成還真讓女?人入朝為官嗎?這可不是內朝女?官,而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啊!”


    “一個女?人,在全是男人的朝堂走來走去,感覺實在有失體統……”


    “其實謝知秋的詩詞,寫得?確實不錯,我一直十分欣賞,很有韻調,沒想到她竟然就是‘蕭大人’……世上有這樣?的奇女?子,著實令人欽佩。”


    “我也欣賞,但?入朝為官還是……以前沒有這樣?的前例,女?子的本業還是該在家裏相夫教子。”


    “這事不歸我們學生管,還是要看天子的意思?。”


    *


    城東書局。


    “依我看,那謝知秋就像唐代的武後一樣?,開?了一個極壞的頭!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此乃基本三綱;女?子一生,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此乃《禮記》之要求。而這謝知秋,完全有悖倫常,就算救了皇帝,也隻不過可以將功抵過,絕不可再讓其亂政,重蹈過往女?子誤國的覆轍!”


    “英雄所見略同。”


    “說得?對,這根本是陰陽錯亂、牝雞司晨啊!”


    這時,忽聽路邊有人冷哼一聲道——


    “好一群酸腐之輩!”


    那書生本在慷慨陳詞,受人附和十分得?意,忽然被打斷,頓覺麵上無光,惱道:“黃酒鬼,你有什麽意見?”


    那酒客言道:“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她的政策有利的是天下百姓,有利的是在座諸位?若是將她換下去,上來的人真能做得?比她好嗎?隻要能在這動蕩世間保住江山,為官的是男是女?又?有什麽關係?”


    書生理?直氣壯道:“可這不合老祖宗的規矩啊!再說了,我可沒看出那新政對我有什麽有利的,又?是重商又?是重工,將農本不知忘到哪裏去了!”


    “嘁,張兄,你別理?他,這酒鬼瘋瘋癲癲的,還當?自己?是個風流隱士呢。”


    “就是。”


    酒鬼仰天飲酒,拍節歌道:“嗬,驚鳥之不群兮,自前代而固然。何方圓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相安。俗人,俗人……”


    而這邊聊得?熱鬧,另一邊,又?有人道——


    “其實,說句和大多數人觀點不同的,我覺得?謝大人的政見,是的確為民著想。”


    “我家本業務農,若非謝大人偽裝男子之身減稅,這兩年日子恐怕不好過。更別提謝大人還為各方田地修了水利,既有利於?灌溉。


    “不僅如此,自從開?始新政以後,各地物價大減,市場上商品多了,小?商品價格也低廉不少,對收入少的人來說,隻去年一年,就過得?比以前寬裕多了。”


    “隻說這幾點,我已十分感激謝大人,做人應當?知恩圖報,謝大人現在處境已經凶險,我實在做不到與?其他人一般,在這種?時候落井下石。”


    此言一出,便也有一些人小?聲附和——


    “其實我也這麽想。”


    “我家小?本經營,隻去年一年,梁城忽然規範了許多,也是多虧謝大人新政。”


    ……


    二月柳葉吐芽之際,因為這橫空出世的謝知秋,整個梁城吵成一團。


    而這個時候,處於?整個風口浪尖的謝知秋,其實不止在外麵受人非議,就連在自己?家裏,她同樣?必須麵對眾多異樣?的眼光——


    謝家老夫人曾蓮,自從謝知秋這個孫女?暴露身份回家,她就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愁得?仿佛又?老了十歲。


    祖母直到去年壽辰為止,日子都過得?很祥和,出門在外也十分風光——


    她的孫女?嫁給了名?噪一時的狀元郎,孫女?婿極為爭氣,二十出頭就當?上參知政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其實沒有親孫子一直是她的心病,但?大孫女?找到這麽厲害的孫女?婿,她還是很高興的,臉上都添光不少。


    老夫人本以為可以就這樣?懷抱著一點遺憾頤養天年,然而這份體麵,在去年年底戛然而止。


    謝知秋救了皇帝,身份隨之暴露,將整個謝家都推入了輿論場——


    原來她一直以為的孫女?婿,實則是孫女?本人。


    老人家得?知實情,頓時整個人都難受起來——


    若謝知秋那些事情,都是一個孫子所為,那她肯定開?心驕傲得?很,但?換作是孫女?,一切都不一樣?了。原因無他,就兩個詞——


    離經叛道!


    不合常理?!


    女?子一生最?重名?聲,要是名?聲沒了,那一輩子就毀了!


    謝知秋的所作所為,實在太?背離社會常識了,而且還做了太?多女?子不該做的事。


    她現在到處被人討論,外麵的人隨意評價她的外貌、婚姻、貞潔、人際關係。


    在這世道,一個女?子的私事被全天下的男人如此議論,基本已經是將名?聲放在地上踩,毫無尊嚴可言。


    老夫人一輩子循規蹈矩,哪裏受過這麽多非議?更別提很多話在她看來,實在丟臉難聽得?很,比被夫君休棄還要糟糕。


    自從謝知秋回家,老夫人就不敢出門了,每天悶在屋子裏,整日對周圍人念叨幾句話——


    “你們說,蕭家人還會要她這個媳婦嗎?”


    “你們都幫我勸勸她,讓她去跟蕭家賠罪,求求蕭家,讓她回去好好過日子吧,就說她以後肯定不惹事了。讓我這老骨頭一起去賠禮道歉也行,再貼點嫁妝也行。”


    她自己?曾親自去勸過孫女?幾次,但?謝知秋一雙眸子黑洞洞的,又?不太?愛說話,老夫人實在有點怕了這個孫女?,就改道去找兒子。


    說實話,現在外麵對謝家風言風語極多,受此影響,謝老爺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謝望麟本身同樣?是第一次經曆這種?陣仗,麵對民間輿情,他心裏其實同樣?是毛毛的,更別提謝家乃是書香門第,骨子裏清高,他有時聽到關於?自己?女?兒的汙言穢語,簡直氣得?七竅生火。


    但?謝望麟畢竟不像老夫人那樣?一生都在後宅,他早年讀過書,由於?謝家的背景,平時往來的朋友也有不少做官的,對局勢看得?更清楚。


    謝望麟一聽老夫人要讓他去勸謝知秋,不等對方說完,當?即打斷了她:“母親!現在外麵對於?謝知秋,是有很多難聽的話。那些人要說,能阻止就阻止,不能阻止就隨他們去,但?您可萬萬不要跟著當?了真!”


    “……?”


    老夫人見兒子表情異常嚴肅,不解道:“我勸孫女?趕快回夫家,回去相夫教子,難道還錯了嗎?就算知秋自己?說這婚事是假的,但?她和蕭家的人都住在一個屋裏好幾年了,在別人眼裏,假的也是真的了!除了蕭家,她還能嫁到哪裏去呢?”


    謝望麟肅言:“不是說這事,是說知秋兒的名?聲。母親,你難道沒發現,現在公開?談論的都是些普通百姓和無所事事的書生學生,而真正的朝中官員,一個都沒敢開?口嗎?”


    老夫人一愣。


    她問:“這是何意?”


    “一件事最?終如何定調,普通人怎麽想的,沒有半點用。”


    謝望麟道。


    “最?關鍵的,隻有皇上。”


    隻要皇上開?了口,朝廷下了結論,那就是唯一正確的結果。


    普通人如有不同口徑,那就是亂臣暴民、叛君之輩,盡管不可能堵住所有悠悠之口,但?壓製住絕大多數人,讓他們不敢亂說話,這樣?就足夠了。


    謝望麟說:“我們知秋兒救了皇上,皇上肯定站在她這一邊。但?皇上也不想被百姓官員認為是昏庸無道,所以還在猶豫要如何處理?此事,可能也想先觀察一下民意。


    “民意現在確實不利於?我們,但?皇上本人不是這樣?想的,你若是被他人的言論裹挾,真將知秋兒罵一頓趕到蕭家去,那無異於?打皇上的臉,得?不償失。


    “現在其實隻有一件事不確定——知秋兒保不保得?住她的官職。


    “再怎麽樣?,我們謝家都是皇上的救命恩人,這是鐵板釘釘的,皇上那日就當?著百官的麵承認了,無非是還不知道怎麽賞。


    “知秋兒的官職能保住最?好,但?即使保不住,隻要有這樁事在,也夠我們謝家光宗耀祖幾百年了。”


    說到這裏,謝望麟不由直了幾分背脊。


    他道:“試問這等光榮,我那幾個族兄的兒子誰能做到?他們十個兒子加起來,都比不上我一個女?兒!我的知秋兒,現在可是謝家上上下下最?出色的子孫,遠勝於?那些男孩兒。”


    老夫人聞言,隻覺得?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


    她人生的評價標準一直是單一的,男孩要功成名?就,女?孩則要做賢妻良母。


    偏偏孫女?裏冒出謝知秋這個異類,一直讓她這個祖母難以理?解。


    但?是,她總覺得?兒子的話值得?信任,是應該聽一聽的,聽了謝望麟的話,她的態度略有一點軟化。


    老夫人問:“可、可知秋一個女?娃,要怎麽當?官呢?她也沒個功名?啊。”


    謝望麟聞言,深深看了母親一眼。


    “誰說知秋兒沒功名??”


    “她之前那些……不是以男孩兒的身份考的嗎?”


    謝望麟搖頭。


    他道:“考是以蕭家那小?子的身份考的,但?既然皇上承認了他們兩個身份交換過,那功名?自然也調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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