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內容隻有蕭將軍一人看過,蕭將軍看完,就?讓人快馬加鞭將信送來給您,還請謝大人過目!”


    謝知?秋聞言蹙眉,抬手去接。


    她拆開信封,待看到密信的內容,麵色就?微微一變。


    *


    梁城。


    皇宮。


    清晨,軍報從前線馬不?停蹄地送到宮中,趙澤讀完,氣得當?場砸了幾個黑釉建盞。


    趙澤這數月來,幾乎沒怎麽上朝,但今日,難得地又在紫宸殿召集群臣。


    他已過而立之年,許是年紀逐漸上去,他比起剛登基之時,似乎胖了一些,麵頰白而略有浮腫,不?算很明顯,但卻缺了幾分精神氣,腰圍亦隱隱約約地寬了。


    群臣齊聚,他將軍報狠狠砸向眾臣!


    沉甸甸的卷軸砸在地上,複又彈起,飛出數丈遠。


    “飯桶!全?都是飯桶!朕養你們一點用都沒有!”


    趙澤急火攻心,口不?擇言。


    然而紫宸殿中鴉雀無聲。


    不?少?人心裏都知?道戰事為什麽輸。


    可同平章事史?守成不?喜有人挑他的毛病,朝中已有當?年謝知?秋說?實話卻被使勁打壓的先例在前,現在再無人敢率先開口。


    於是,人人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寄希望於有別人來當?這個出頭鳥。


    趙澤看著這群縮頭烏龜氣不?打一處來,怒道:“辛軍都已經到定州了!若是他們過了擎天關?,後麵都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衝到梁城用不?了二?十天!你們說?要怎麽辦!你們平時要錢的時候不?是建議很多嗎,現在都來說?說?要怎麽辦啊?!”


    殿中仍是寂靜。


    史?守成站在群臣最前,皇上那個卷軸幾乎砸在他腳背上,嚇得史?守成差點在殿上一跳。


    縱然史?守成好麵子,但心裏大抵也清楚,當?初是他主戰的,與辛軍作戰的策略也幾乎是他擬定的,若要追責,他這個同平章事首當?其衝,朝廷軍隊輸成這副德行,恐怕也有他大半原因。


    想到這裏,史?守成兩股戰戰。


    他抖著袖子,張口欲認錯,可當?著這麽多同僚的麵,他反複張嘴,終究是說?不?出話,隻得低著頭裝鵪鶉。


    趙澤望著底下這文武百官,內心忽而生出一股說?不?出的絕望。


    他覺得眼前的光景,是真的,可又不?像真的,宛如一場夢。


    朝廷是什麽時候變成這個鬼樣子的?


    他猶記自己剛登基的時候,一片欣欣向榮,似乎每日都有新氣象,君臣齊心,民間繁榮,百姓還稱過他是百年難遇的仁君。


    為什麽短短幾年,局麵就?會變成這樣?


    如果真讓辛軍闖過了擎天關?,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打了三年,趙澤也看得出方國軍隊抵禦辛軍之無力,要是連擎天關?這最後一道屏障都失守,那辛國騎兵將如入無人之境,再無可擋。


    屆時,不?說?民不?聊生、生靈塗炭,就?連他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帝,隻怕都保不?住性命。


    怎麽辦?要怎麽辦?


    絕境之中,趙澤腦海之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來——


    那女子身著紫衣公服,總是安靜地站在朝堂一側,哪怕不?說?話,趙澤隻要看她一眼,便覺得安心。


    強烈的後悔湧現在胸口。


    他當?年真該聽謝知?秋的話的。


    若是他當?初沒有因為忌憚武將奪權而百般抗拒軍事改革,又怎麽落到今日這個局麵?


    原來樣樣事背後都有代價,武將強固然皇權危,但若軍防不?佳,敵人的鐵騎便將踏遍整座江山,他這個君王照舊逃不?過。


    可笑?他以為衰敗不?會來得這麽快,隻看見暖風依舊熏權貴,卻不?知?大廈傾頹也就?一霎,壓根無法預測。


    朝中無人開口,壓抑的氣氛令人窒息。


    在這時,終於有人忍不?住打破沉寂。


    “皇上。”


    趙澤順著聲音望去,卻見說?話的是大理?寺卿祝維平。


    祝維平長歎一聲,道:“眼下指責已然無用,當?務之急,是解決問題。


    “依臣之見,我軍未必有十成把握守得住擎天關?,若是擎天關?失守,梁城必然淪陷。然而皇上九五之尊,如有好歹,天下無主,必將大亂。


    “如今,最優先的事宜,是保證皇上的安全?。


    “是以,臣以為,為今之計,唯有做好遷都的準備。”


    趙澤一愣:“……遷都?”


    “是。”


    祝維平道。


    “退到長江以南,有長江阻隔,辛國騎兵便再難南下,便可保一時太平。”


    “這不?是長久之計,但在當?前的局勢下,卻能保證皇上的安全?。”


    “臣以為,當?下應派將領死?守擎天關?,拖住辛軍的進程爭取時間,然後立即籌備遷都適宜。”


    “江南臨城有皇上行宮,皇上可先臨時定都於臨城,然後修生養息……北方戰事,今後再作打算。”


    如此之言,就?是有可能要舍棄北方的領土,於南方求得安寧。


    這樣實在憋屈,作為皇帝也太過恥辱。


    可在這等局麵之下,卻已是屈指可數的可用之策。


    祝維平此人平日愛隨聲附和,很少?率先表露自己的意見,若不?是滿朝連個能說?出像樣建議的人都沒有,他必定不?會出來帶這個頭,也是實在沒了辦法。


    有了祝維平發聲,官員們互相看看,開始三三兩兩有人支持。


    史?守成左看右看,趁著沒人注意,忙說?了句“讚同”,然後又不?知?聲了。


    滿朝文武最後竟隻有這樣一個辦法,趙澤滿心盡是蒼涼。


    可是不?用此法,他或許是連性命都保不?住,已無選擇餘地。


    “……也可。”


    趙澤艱難地點了下頭。


    這一下,就?隻剩下一個問題了。


    他稍作停頓,問:“那麽諸位愛卿認為,何人可去守擎天關??”


    “……”


    此問一出,又是滿堂寂靜。


    戰局擺在眼前,大家?有眼睛都看得見。


    連皇帝都要遷都了,這個時候去守擎天關?,不?是因為能守住,隻是因為需要有人為皇帝逃跑爭取時間。


    主要部隊必然要護送皇上南下,去收關?的人手不?會太多,而且梁城人去樓空,後麵恐怕不?會有任何援兵。


    朝廷的更?戍法至今未改,兵不?識將,將不?識兵。


    這種時候作為將領,帶著一群一天都沒和自己磨合過的、烏合之眾組成的士兵,去直麵數萬辛軍精銳,死?守擎天關?,那壓根不?是打仗,不?過是去送死?。


    沒本事的攬不?了這個瓷器活,根本守不?住,去了跟沒去一樣。


    可有本事的人,誰又願意去?本就?是危急時刻,再損失可用的大將,未來朝廷會愈發艱難。


    朝堂上不?知?安靜了多久。


    忽而,隻聽長長一聲歎息,一個魁梧的身影站了出來。


    那人身長九尺有餘,蓄關?公胡,滿臉傷疤,神情凶煞。


    蕭斬石已經許多許多年沒有上過朝了,若不?是皇上在軍事上實在沒了辦法,恐怕還是不?會將他叫來。


    此刻,在滿朝重?臣中,隻有蕭斬石開口道:“皇上若信得過臣,擎天關?,便由老臣去守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蕭斬石話音落後, 朝堂上的?沉寂持續得比之前都?要久,連皇帝都?一時愣住,說不出話。


    蕭斬石是?方國首屈一指的?名將, 若由他去守, 確實?比任何人都?放心。


    可是?,他被朝廷猜忌那麽多年, 當初立了戰功卻險些送命, 後來三十餘年都?被困在梁城, 幾乎算是?軟禁,朝廷實?在虧欠他太?多。


    這種時候,卻唯有他一人, 願意接下這個必死的?差事。


    眾人甚至能感受到蕭斬石的?苦心——


    他能守得住擎天關, 而且反正朝廷不太?可能再用?他,犧牲他不算太?大損失,他一死, 也能為君主去除一樁心腹大患,可謂一舉三得。


    趙澤啞口無言,一時間對?蕭斬石的?愧疚之情可謂噴湧而出。


    他嘴唇囁嚅, 半晌才言:“蕭伯父,朕……朕……”


    話到嘴邊,又難以?開口。


    趙澤從?龍椅上站起, 走下來,握住蕭斬石的?手, 說:“朕此生, 必當牢記蕭伯父的?恩情。”


    蕭斬石神態如?磐石, 沉穩如?故,他隻?是?垂下眼瞼, 對?皇上點了點頭。


    *


    回到將軍府。


    蕭斬石將家中所有家丁護衛都?喚到麵前,道:“皇上已命我?嚴守擎天關,明日便要啟程出發。


    “你?們都?是?跟隨我?多年的?人,不少人從?當年蕭家軍時便跟在我?身邊,你?們待我?忠心耿耿,我?都?清楚。


    “今日,我?會將所有事情交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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