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探路的少年爬出來。


    他左右張望確保安全後,立即朝洞內伸出手去。


    “小公子,夫人說對了,這條路上沒有官兵,快出來吧。”


    緊跟著,一個穿金戴銀,滿身細軟的少年,灰頭土臉的從狗洞裏爬出。


    當他雙腳落地,看到旁邊完整的地磚,麵色頓時一變。


    “地磚是你掀起來的?”


    “不是啊小公子。”


    “不好!”


    許小公子發現異樣,想要拔出隨身匕首時。


    蕭甲申的五指已經猶如鐵爪般,抓住了他纖瘦的脖子。


    “小公子!”


    探路的小仆人想救人。


    另一個大內侍衛,將人雙手反剪提溜到一邊。


    程彧冷眼瞧著臨危不懼的少年,暗道一聲:好氣魄。


    “僅憑一塊地磚,就發現有人埋伏的,你很聰明。”


    麵對程彧的誇讚,許小公子傲然地笑了。


    “落在你們手裏我願賭服輸,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隻要你們肯放我一馬,我感念你們的恩德,我不僅把身上細軟全部送給你們。”


    “日後我成為叱吒一方的梟雄,必定會報今日救命之恩!”


    年齡不大,能力不小。


    此子,斷不可留!


    然而程彧又不可能直接當著侍衛們的麵,把手無寸鐵的少年殺了,永絕後患。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雖然很殘忍,但他還是對著得意洋洋的許小公子,微微一笑。


    “記住我的臉,下次再見麵,我就不會手下留情了。”


    “多謝恩人。”


    許小公子低頭道謝,眼中凶光乍現。


    他過目不忘,早已記下了這個男人的臉。


    等有朝一日殺回京城,先滅了此人全家!


    “大人,真要放了他?”


    蕭甲申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今天太陽是從西邊落下的啊!


    程禦史還真的轉性了?


    而許小公子已經想好了,接下來,要如何裝可憐搏得同情。


    留下哪些金銀當自己跑路費時。


    卻聽程彧笑言道:“誰說我要放了他?”


    許小公子猛地抬起頭,脫口而出。


    “你言而無信!”


    “誰說我言而無信的?”


    程彧瀟灑地轉身向前走了半步,猛地一回頭,朝他笑著招了招手。


    “許小公子,我們又見麵了,這一次,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了。”


    “你卑鄙!”


    許小公子眼裏的光,瞬間熄滅了大半。


    程彧卻笑得更加開心。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忘記向你自報家門了,我,程彧,老禦史程實之子。”


    “你爹是我的殺父仇人,我是你爹的滅門仇人,也是你的殺父仇人和要你命的人。”


    “到了陰曹地府,記得和閻王爺說一聲,我是一個多麽卑鄙無恥的大人。”


    他蹲下身,把地磚搬回原位。


    見許小公子眼中還有亮光,便指著那個小仆人。


    “你們換套行頭,帶著他去城裏各個隱蔽的地方轉一轉,記得表現得對他好一些。”


    “大人,此舉何意?”


    侍衛們不明白。


    連許小公子也是豎著倒八眉,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聽過程彧毒計頻出,知道此舉一定不懷好意!


    程彧也沒辜負許小公子的期待。


    他拍了拍手上的土,笑吟吟地解答。


    “有誰接近你們,就是許府在外麵的接應人,指不定哪天會去劫獄。”


    “多轉幾圈多抓幾夥接應人,爭取咱們的任務,別給天牢裏的守衛添麻煩。”


    大人你可真是盡職盡責!


    就是拿小仆人引蛇出洞這一招,實在狠毒。


    侍衛們擔心地問:“他不配合怎麽辦?”


    “逃跑的過程中,受傷啞巴了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程彧雙手一攤,說得十分自然。


    不管侍衛們是點啞穴還是怎麽處理。


    隻要他們明白,小仆人也在被誅的全族之中。


    能夠抓住許府在城裏的接應人,還算是將功折罪,未來死得痛快一些。


    侍衛們就不會對小仆人另眼相看了。


    “大人,我們懂了。”


    兩個侍衛去換行頭。


    不一會兒集結了一隊大內侍衛暗中相應。


    假裝自許府逃出的兩個忠仆,帶著小仆人飛簷走壁。


    朝城內魚龍混雜的地方衝了過去。


    “追!”


    “不能讓逃犯跑了!”


    等小仆人一行跑遠了,程彧又叫來一隊侍衛,守著這個狗洞。


    “許均財權酒色皆精通,子孫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指不定一會兒又鑽出來一個。”


    隻是這麽守下去,天都要黑了。


    果果今天專門燉了那隻擾民的大公雞,還在家裏等著他吃晚飯呢。


    程彧隨機冒出一個好主意。


    “告訴李大人他們,在院子裏遇到可疑的洞穴,往裏麵放把火,把狡猾的兔子熏出來。”


    “可是大人,萬一躲藏的人嗆死了呢?”


    “沒辦法,當逃犯死路一條,他們自己選的嘛。”


    侍衛領命前去傳達這個好主意。


    此時的許小公子,已然神情黯然,雙眼無光。


    和沒有了生機的許均,不說十分相似,簡直一模一樣。


    “移交大理寺卿處置!”


    “是!”


    別人抄家,抄的是金銀財寶。


    輪到程彧抄家,首抄傳承香火的逃犯。


    接著,不管是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


    全部宰了送到大理寺的廚房裏,給官兵加餐。


    廚娘打蛋時,發現雞蛋都是散了黃的。


    這還沒完。


    熏了一遍的各個洞穴,在確定了沒有一人逃出許府。


    程彧又命人往裏麵灌滿滾燙的開水。


    別說。


    還真熏出了好幾窩竹鼠和菜花蛇。


    又給大家添了兩道葷菜。


    “寸土不生,這下晚上可以睡個好覺了。”


    踩著最後一縷夕陽。


    程彧回到雞湯飄香的小院子。


    還沒來得及跟遍地的雞毛道別,看到籬笆樁裏一群毛茸茸的小雞崽。


    他嘴角狠狠地一抽,苦惱地撫額輕歎。


    “斬草除了根,春風一吹,別處的草籽還是會接著生根。”


    戶部,徹底地清理完了。


    露頭的還有禮部。


    仰賴於黃賀的膽小怕事。


    禮部竟在這幾場風波中全身而退,不惹一身塵埃。


    “引蛇出洞這一招不管用咯。”


    特別是在利用了唐相舉辦宴席,拿捏住百官的把柄之後。


    這群驚弓之鳥恐怕三五個月,不會聚在一起吃喝玩樂。


    “唧唧唧!”


    一隻小雞崽鑽出籬笆,踩在程彧的腳上,拉了一泡屎。


    程彧一把將小雞崽抓住,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這麽小的一撮肉,還沒有油水,不論是清蒸還是紅燒,都顯得我像欺負你似的。”


    “對,我這就要欺負你,誰讓你不長眼往我身上拉屎?”


    讓果果再養隻貓或狗吧。


    內部解決不了的矛盾。


    可以引來外部敵人予以解決。


    “現成的人選,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程彧連夜給蕭九齡遞了道折子。


    行使他身為禦史的噴人之責。


    次日。


    沒有雞叫擾清夢,程彧卻起了個大早。


    哪怕一夜好眠,精神抖擻。


    臨出門前,他還是在鍋底抹了把灰,搓到了臉上。


    進了未央宮,女官剛興高采烈地喊完“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程彧第一個出列。


    “臣有事啟奏!”


    百官見狀,難掩羨慕嫉妒恨。


    “拿後腳跟想也知道,程彧是來表功的!”


    “唐相站在前頭還沒說話,他著什麽急?”


    “表完功就能升官發財,擱你你不急嗎?”


    麵對百官們的竊竊私語,程彧充耳不聞。


    他按照自己的節奏,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哽咽開口。


    “陛下,臣請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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