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哄聲瞬間達到頂點。


    章玥一愣,看向李冰,李冰躲避她的眼神垂下了頭。


    有人說:“想不到我們學霸也玩暗戀。”


    又有人說:“章玥你快答應他。”


    就有更多的人起哄:“答應他答應他。”


    章玥尷尬,許君莉把她擋到身後:“去去去,答應什麽,怎麽就答應了?別瞎起哄啊。”


    劉岩還在興頭上:“什麽叫瞎起哄啊,人李班長告白,肯定是想成功求愛的,是吧李班長?”


    他口吻明顯挑事兒。


    李冰平時見到他都繞道走,這會兒更不敢出聲。


    大家夥兒鬧成一團,好在比賽快開始了,趕來的老師及時把人群散開。


    章玥伸了伸腿:“我要上場了,你給我加油吧。”


    許君莉拍拍她的肩膀:“加油加油加油。”


    她在那條用石灰粉臨時畫出的賽道上奮力奔跑時,臉頰微鼓,馬尾揚起來,兩條細胳膊前後甩著,被校褲包裹的兩條腿交替著往前邁。


    速度不是特別快,但積極的狀態有點兒像看見胡蘿卜的兔子。樹蔭下的簡昆往跑道上看了一眼,這麽想著。


    一眨眼的工夫她就跑完了,扶著腰氣喘籲籲,許君莉追過來朝她豎起大拇指:“你超了二班,咱班最後一棒是老張,肯定贏了。”


    操場上的呐喊聲此起彼伏,輪到最後一棒時更是沸騰到頂點。幾秒鍾的時間,比賽結束,一班全體歡呼起來。


    許君莉勾著章玥的肩膀樂翻天:“你該報個長跑的,嚇死他們!”


    章玥還喘著粗氣:“可別,我都快要死了,嚇死誰啊。”


    她倆一轉身,和默不作聲的李冰來了個麵對麵。


    李冰看了看手表,鼓起勇氣衝章玥道:“我能跟你聊聊嗎?”


    章玥於是和他往學校後門附近的那個早就廢棄生鏽的階梯鐵架走去。


    李冰一路沉默,眼看已經走到頭,章玥隻好先開口:“……我沒那個打算。”


    李冰愣了一下:“……我知道……我也沒想怎麽樣……”過了會兒他又看了一下手表,“我們家今天就要搬走了,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解釋一下。”


    章玥很意外:“今天?”


    李冰:“嗯……我轉去一中了,以後你要是去了一中可以去找我。”


    章玥知道,要不是因為電廠停工,他應該早就轉學了,可如今電廠的事兒並未解決,他們卻突然要搬走,更何況老爺子才剛走了幾天。


    她想到這兒頓了一下,又想起他們家市裏的那套房來,刹那間關於葬禮那天的疑惑似乎迎刃而解。


    她頓了好一會兒:“我應該沒什麽機會去一中。”


    李冰也沉默了一會兒:“八一廣場的事兒我一直想和你解釋……但一直沒機會……”


    章玥沒說話。


    他又說:“那天太突然了,我腦子一片空白,怎麽都記不起來事情是怎麽發生的。”


    章玥:“記不起來就能亂說話麽。”


    李冰的脖子像僵化了一般突然頓住,接著他又埋了埋頭:“我爺爺一直被我爸媽照顧得很好,到我手裏突然摔了跤……我當時可能太害怕了……沒有勇氣麵對。”


    “……你沒有勇氣麵對,卻有勇氣栽贓別人。”章玥淡淡道。


    李冰麵紅耳赤:“……就算我有錯,那簡昆也不是什麽好人。”


    這話她倒認同。


    李冰繼續道:“要不是他糾纏不休我能失手摔了輪椅?而且我當時都是為了你,怕你被他欺負才一直和他周旋。”


    這話就不對了,章玥皺了皺眉:“這麽說不止簡昆,我也是凶手。”


    “我不是這意思。”他歎了口氣,“總之,你也離他遠一點吧,他不僅打架……我聽別人說……他還偷東西,不是什麽好人。”


    章玥想起王春濤:“說別人之前最好有證據,別聽風就是雨。”


    李冰仿佛被戳中了什麽穴位,臉又紅了起來,好半天都沒說話。


    被冠以“偷雞摸狗”的簡昆那會兒正在樹蔭下那塊光禿的地皮上試鞋,他那雙灰撲撲的舊球鞋其實沒什麽好試的,提前試穿隻是為了確保發力點勉強不出岔子。


    四中不大,學生不多,運動會項目也少。他參加的長跑是本屆運動會的最後一個項目,操場上還在進行其他比賽,他百無聊賴,穿上鞋來回走了幾步就靠著樹幹坐下了。


    薛恒和幾個男生路過時恰巧碰見了他。


    “昆兒,喝水嗎?”薛恒扔給他一罐汽水。


    他抬手接了個準。


    “坐這兒幹嘛呢?”薛恒又問。


    簡昆朝操場抬了抬下巴:“跑步。”


    另一人問:“你也報名了?”


    他說:“老水牛不知道抽什麽風,非要讓跑。”


    又一人說:“要跑也該跑接力賽啊,那多刺激!”


    第三人附和:“就是,人跑出個白玫瑰,您也上,再整出個紅牡丹。”


    幾人都笑。


    簡昆:“什麽鬼玩意兒。”


    薛恒:“白玫瑰啊,剛才岩漿當眾念情書,就那慫炮,李冰,給章玥寫了封情書,什麽什麽你是我的白玫瑰……”


    幾人又笑成一團。


    簡昆微微抬了下眉,仰頭灌了口汽水。


    薛恒:“喲,說曹操曹操到!”他指著因為不知道參加完什麽項目而滿頭大汗的劉岩道,“岩漿快,給咱再現一個白玫瑰。”


    劉岩隨即抬高胳膊朗誦:“啊,你就像微光裏的白玫瑰,你就像林中的仙子撩撥著我的心……”


    幾人樂不可支。


    簡昆看了看劉岩那傻不愣登的樣兒,罵了句傻逼就站起來走了。


    晃悠到廢棄的階梯鐵架附近時,他看見了背朝著他並排站著的兩個人。他喝光最後一點兒汽水,捏扁了罐子往地上扔,還未落地又抬腳一踹,扁罐在空中劃出道弧,砰地一聲砸中李冰的胳膊。


    李冰驚了一跳,摸了一把胳膊,被砸的地方出現隱約的紅。


    他抬頭看著簡昆。


    “不服?”簡昆朝他走近,“憋著。”


    第13章 咒語


    章玥那股煩躁感又湧上心頭,她衝李冰道:“我先走了。”


    簡昆大喇喇往她麵前一站:“讓你走了麽?”


    李冰僵著脖子鼓足勇氣:“你別太過分了!”


    簡昆樂:“怎麽,又想賴我?今天可沒有輪椅讓你摔。”他邊說邊用腳勾起易拉罐,再度踢中李冰的腿,“上回的事兒我沒找你算賬,不代表我不跟你計較。”罐子落下了,他又勾起來踢,“我要是哪天心情不好了,想計較也就計較了。”


    李冰就那麽幹站著被踢了四五回,他捏著拳頭,肩膀緊繃,抿緊了唇線,終於化作一團力量撲向簡昆。


    簡昆躲閃著一讓,他撲了個空,又被簡昆從身後踹中屁股,他霎時像個被擊中的皮球,往前猛滑了幾步就跪倒在地,鼻梁上的眼鏡甩出去能有五米遠。


    他爬起來撿起眼鏡戴好,一轉身就看見簡昆又往前走了幾步,他莫名地往後退,抬起胳膊煞有介事地指著簡昆。


    簡昆有些淡漠地看著他,甚至還微微歪了一下脖子示意他“要打架就上”。但下一刻,他卻忽然轉身像個亡命之徒一樣飛速跑掉了。


    章玥看著李冰極速消失的背影,心中生出一絲感慨,畢竟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希望他能真和簡昆打起來,那樣的話至少也不會在他臨走前如此加深瞧不起他的印象。


    “誒。”簡昆對她道,“跟這種人到底有什麽好聊的?”


    章玥繞過他往前走,被他倒退幾步追上。


    她又往前繞,簡昆誒了一聲,她沒理,他就伸手去拽她的衣領。


    章玥有防備,回身一躲,但他抓得緊,又沒料到她會忽然轉身,眼看倆人踉蹌著要一塊兒摔地上。


    章玥扭頭朝他的胳膊張開了嘴,簡昆瞪了瞪眼睛,鬆了手。


    “這麽多年了就這一招,還真是和狗一樣?以後還叫你狗吧,章小狗?”他站穩後帶著笑說。


    章玥怨憤地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老爺子前腳去世,李家後腳搬遷,這事兒成為電廠的熱門話題。但相對茶餘飯後的閑談來說,大家更關心自身的去留,卻也隻是徒有一顆蠢蠢欲動的心,並沒有人付出實際行動,更多的人還是選擇抱著一絲希望守在原地等待結果。


    轉眼又過去幾天,這天下午簡昆趴在課桌上睡覺,老師在講台上口若懸河時牛沭仁突然闖進教室,教室的人瞬間醒了一大半。


    牛沭仁叫了聲簡昆。


    簡昆沒醒,劉岩扭頭:“昆兒,醒醒,老水牛找你來了。”


    在牛沭仁的輪番堵截下,他最近已經很常在學校待著,這老頭該不會還妄想讓他起來聽課吧。


    他睡眼朦朧抬起頭,臉上溢著不耐煩。


    牛沭仁招手:“快出來一趟!”


    簡昆慢吞吞從後門出去,懶洋洋地問他:“又怎麽了?”


    牛沭仁領他去了校門口那間破舊的安保室,安保室的窗戶破了,地上躺著兩節有凹痕的鋁合金管。室內有三五個人,其中兩個摁著一人半跪在沙發前,這個半跪著的是簡營。


    “他媽的,老子教訓兒子管你們屁事!狗屁學校,老子一把火把你們全燒了!”他的肩頸被控製致渾身動彈不得,但口氣不減狂躁。


    穿著灰撲撲保安服的安保看見簡昆:“來了來了……”


    壓製簡營的人這才鬆手,卻也防備地圍著他。


    他扭過身子看見簡昆:“畜生!連你爹都敢賣!”


    他邊說邊抓了地上的鋁合金管往簡昆身上砸去,簡昆躲開,管子砸上窗戶,把剩下的玻璃也碎了個淨。


    “你媽的畜生!”簡營邊罵邊衝簡昆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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