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適和不爽令她清醒又憤怒,說什麽清楚,有什麽可說清楚的,從認識汪梵以來她的表現還不夠清楚嗎,她腦子有泡才應下這頓飯,也不怪汪梵渾身散發著“得來全不費工夫”般的沾沾自喜。


    他們興高采烈品嚐著美味佳肴,她味同嚼蠟得直想皺眉,正盤算著找個借口溜掉,忽然耳後響起高跟鞋的聲音。


    那聲音急而穩,鞋主人長得挺漂亮。


    “你們真行啊,吃飯不叫我?”這美女聲音也洪亮。


    章玥注意到在座的人麵色不佳,仿佛輪到他們吃蒼蠅。


    汪梵拿刀叉的手一頓:“你怎麽來了?”


    美女揚起下巴:“許你吃飯不許我吃飯?”


    她口氣挺驕橫,章玥覺得有趣,但看見她身後的簡昆時險些一刀切上自己的手。


    “真不請我吃飯?”那美女繞座上的幾人看了一圈,還格外多看了章玥兩眼,“還是因為請了別人就不方便請我了?”


    有人尬笑著叫服務員加座兒,還說著她來得正好之類的話圓場。


    “算了吧。”女孩兒說,“我看他也沒誠意請我吃飯,我也就不強人所難了,我這會兒來就是來看看他是個什麽樣兒的人,得虧有人提醒我,要不我還真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樣兒的人。”


    汪梵沒什麽本事,但在朋友麵前忒好麵兒,姑娘這話說得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半天想不好措詞。


    他看著簡昆,簡昆臉上似乎始終溢著笑意,那笑意始終不屑,又帶著幾分狂妄,讓人很不舒服。


    “你也是來吃飯的?”他口氣不善。


    “吃完了。”簡昆張口道,“散散步。”


    章玥“唰”地站起來。


    眾人都看著她。


    “我還有事兒,你們慢用。”她朝簡昆使眼色。


    “慢用啊。”簡昆衝汪梵道,轉身向章玥跟了過去。


    進電梯時章玥問他:“你怎麽來了?”


    “來讓你看清他是個什麽樣兒的人。”


    “……我是來和他說清楚的。”


    “那你說清楚了嗎?”他居高臨下看著她。


    章玥:“……沒想到他叫了這麽多人,沒機會說。”


    簡昆也沒想到是這麽多人一塊兒吃飯,他以為就他倆。和那意大利回來的姑娘溝通時,他感到那姑娘脾氣不怎麽好,還想著見麵時她會不會拿酒潑汪梵。


    相比潑酒,她剛才的表現溫柔多了,但從汪梵的表情能看出,效果不亞於他被當眾潑了一腦門的酒。


    但簡昆不聊這,接章玥的話:“意思你還想和他單獨吃飯?”


    “幼稚。”章玥簡短地了結了這個話題。


    簡昆收斂起略顯胡攪蠻纏的氣勢,看了看電梯印出的人影:“好吃麽?”


    章玥不理他。


    “我還沒吃飯呢。”他又說。


    “我們去吃炸醬麵吧?還是你就想吃這三百六十度旋轉的玩意兒?”他接著道。


    章玥:“怎麽不餓死你呢。”


    他唇邊一揚展出個笑:“那我請你喝奶茶吧?”


    章玥:“吃炸醬麵。”


    “不是不想吃麽?”他道。


    “還能真餓死你啊。”她說。


    第34章 總之是治好了


    天熱得厲害。


    平時還算寬敞的教室因為坐滿了體型壯碩的成年人而顯得局促, 一顆顆黑乎乎的腦袋專心致誌看著講台,比上課的學生還認真,這是這一學期最後一次家長會。


    顧煙茹講完話後輪到章玥, 她把這學期的成績做了簡短匯報, 布置作業時才發現丁淩的座位是空的。


    會後她從講桌上抄起一本嶄新的《暑期生活手冊》,去了星雲街後麵那一排改造後的樓房。


    她去丁淩家敲門無人應,又折回馬路, 在馬路後麵的小巷子裏撞見幾個小孩兒。


    丁淩被圍在牆角,抱著書包坐在地上。


    她走過去, 圍觀的幾個孩子往旁邊散開一點兒。丁淩埋著頭,摟著書包的胳膊上有幾道紅痕。


    “誰幹的?”她鮮少發怒, 這回連眉毛都氣憤地抬起來。


    幾個小孩兒準備作鳥獸散, 被她嗬斥住, 抓了帶頭欺負人的那個去找他家長。


    頭頂的太陽似乎要將萬物烤化, 那孩子鬆鬆垮垮走著路,書包帶子快垮到臂彎, 他走在最前,丁淩跟在最後。


    這熊孩兒家是開飯館的,他爸坐在門口的圓凳上抽煙, 老遠就看見兒子聳搭著腦袋往這邊走。


    等走近了聽章玥說是學校老師, 二話不說就踹向兒子的屁股,那孩子踉蹌著站穩,他又拎起門邊的凳子,被章玥攔下來。


    他往布滿油垢的圍裙上擦了一把手,衝章玥笑了笑:“我老教育他!這孩子皮, 我沒少打他!老師您指示, 還需要我做什麽我都配合!”


    仿佛是章玥教唆他踹這一腳。


    章玥有些尷尬, 道:“這個年齡的小孩兒需要引導,也別打了,有時間多和他溝通。”


    “一定一定。”他連聲應著,“我平時都在店裏忙,都讓他媽給慣壞了,回去我好好兒說說她!”


    離開飯店,倆人順馬路往丁淩家的方向走著。


    章玥看了看丁淩道:“我答應替你撐腰的事兒可是做到了,你答應我不再害怕的事兒是不是也能做到?”


    丁淩點頭。


    章玥又說:“不害怕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能躲,以後你見著他,哪怕他突然長出三頭六臂,你也不能躲,挺直腰杆走過去你就贏了第一步,知道麽?”


    丁淩說知道了。


    她起了個大早,忙了一上午,又碰上這令人煩悶的事兒,加上炙熱當空,一時有些頭暈。她晃了晃腦袋,試圖甩掉漿糊似的眩暈感。


    “你奶奶怎麽沒去家長會,又打麻將去了?”她問丁淩。


    “旅遊去了。”丁淩說,“一早就走了。”


    “留你一個人?”


    “每年暑假都這樣,我都習慣了,不過她會給我留一筆錢,都放在電視櫃的盒子裏了。”


    章玥還想說些什麽,一抬頭碰到從路邊便利店出來的簡昆,他穿著t恤和運動短褲,眼睛微微發腫,一隻手拎著個塑料袋,袋裏放著幾包泡麵,另一隻手拿著一罐打開的可樂。


    因為剛睡醒,又懶得去飯店,這是他這天的頭一頓飯。


    博信老總在得知合作方連續三年以次充好後終於終止了合作,並於前一天晚上通過秘書約見簡昆,雙方談了很久,加上如願以償的興奮,他躺下時都快淩晨四點了。


    “你在家?”章玥挺意外。


    “嗯。”他睡眼惺忪看著她,“你找我啊?”


    她拍了拍丁淩的頭:“找丁淩,他家沒人,我就想上樓問問你,你也不開門。”


    他道:“昨晚熬了一宿,睡死了。”又揚了揚手裏的袋子,“吃麵麽?”


    章玥搖頭,腦袋裏那團無形的混沌似乎變重了。


    丁淩轉頭看著她,她看見丁淩仰著脖子,眼珠漆黑,嘴唇一張一合。


    他似乎在問她問題,但她聽不清,想仔細聽時她看見丁淩的眼珠驚恐地瞪大。


    腦袋裏的那團重量終於發揮作用,她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天花板上是盞奶白色的圓罩燈,旁邊一舊式書桌,桌上放著一麵圓鏡和一把梳子,旁邊一個盛了水的盆兒。


    她躺在丁淩奶奶的單人床上。


    “醒了?”簡昆穿著拖鞋,拿著一管藿香正氣水走近,“把這喝了,解暑的。”


    她爬起來喝水。


    簡昆又遞給她一杯淡鹽水:“解暑的。”


    她也喝了。


    他從書桌上的水盆裏撈出條毛巾,擰得半幹,像給小孩兒擦臉一樣擦拭她的額頭和臉頰,到脖頸處頓了頓:“你擦擦吧,降降溫。”


    她抓著毛巾,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起了胳膊。她穿著件古巴領襯衫,軟塌的料子經過暈倒後的一係列折騰和汗水的洗禮似乎變得更低了些,露出秀氣的鎖骨和隱隱胸線。


    “餓麽?”他撇開視線看了看窗外。


    “還好。”


    “丁淩那小子以為你是為他的事兒暈倒的,特緊張,這會兒去廚房煮麵去了。”他唇邊掛著個笑。


    她又用毛巾擦了擦下巴:“他也沒說錯,要不是因為他,也不會在太陽下站那麽久。”


    丁淩把簡昆買的幾包泡麵全煮了,剛好一人一碗。


    章玥坐在客廳吃麵時已經完全恢複。


    飯後簡昆叫丁淩去買冰淇淋,他則把三個碗摞一塊兒,拿廚房洗去了。


    廚房的推拉門朝客廳敞開著,他站在水槽邊,展露出挺拔的個兒和勁瘦的腿。


    章玥聽著嘩嘩水聲看了他一會兒,丁淩就拿著冰淇淋回來了。


    他買了好些個冰淇淋,讓章玥隨便吃,說是怕她再中暑。


    “隨便吃。”簡昆笑,“肚子疼的不是你是吧。”


    結果一語中的。


    她還沒有隨便吃,就吃了一支甜筒,疼感襲來時像湧向沙灘的潮水,頗有鋪天蓋地之勢,隨著浪拍沙灘一聲響,她腹部一陣翻湧,神經也警覺起來。


    她在心中暗暗算了下日子,接著衝去衛生間……難怪前兩天在那間空調壞了的辦公室開了倆小時會都沒事兒,今天在室外,還不到午後最高溫度,卻莫名其妙暈倒了,大概是因為這事兒被削減了抵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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