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荊州刺史府。


    王睿有些愁眉不展,自去歲以來,天下匪寇四起,朝廷下令各州郡刺史、太守自行招募義勇討平境內匪寇來,刺史、郡守的勢力就開始迅速膨脹。


    相對其他各州而且,荊州相對來說還算是比較太平的。


    然而,就算境內沒有多少匪寇,王睿也和其他各州刺史一樣,大肆招募兵勇。


    世道亂了,人心也散了。


    所謂的忠君愛國,也隻不過是統治者為了穩固地位的一種思想教化而已。


    當君權衰落時,又有幾個人會對朝廷忠心衷衷?


    王睿自然不在那千分之一能以身殉國的誌士之列。因此,要想在亂世安身立命,沒有實力怎麽能行,王睿也招募了兩萬兵勇,令心腹暗中操練。


    不過,眼下卻有個頭疼的問題。


    兩萬大軍每日要消耗的糧草可不是個小數目,王睿可沒這麽多糧草供養兩萬大軍。


    漢時體製,地方設郡守,負責一郡軍政,權力極大。


    州設刺史,然而刺史隻有督察檢舉之權,沒有處理行政事務的權利,天下太平時甚至有些州府不設刺史,各郡的錢糧稅賦也是直接交給朝廷,而並非是交給刺史部。


    所以,一般刺史部是沒有多少錢糧的。


    現在世道亂了,朝廷顧不上了,各州刺史也開始招兵買馬,但錢糧卻是個問題。


    刺史雖然名義上是上官,但各郡太守卻不見得就賣刺史麵子,就好比右北平太守公孫瓚就和幽州刺史劉虞鬧的水火不融。


    刺史本身並沒有處理軍政的權力,對郡守也隻有監察檢舉之權,要想對一郡太守進行處理,隻有天子才有這個權力,臣子是沒有這麽大權力的。


    因此,世道一亂,如果郡守不賣刺史麵子,刺史也拿郡守無可奈何。


    王睿雖然是荊州刺史,但卻沒有多高的威望,現在世道一亂,那些擁兵自重的郡守們根本沒人賣他麵子,派去武陵討糧的使者更是被武陵太守曹寅給打了出來。


    前往江夏、零陵、桂陽三郡討糧的心腹也是無果而返。


    按照漢製,其實刺史根本就沒有軍政大權,郡府的稅糧也根本不給刺史部上交,而王睿派出的使者卻是要糧而非借糧,也就難怪本就和王睿有嫌隙的曹寅將使者打了出來。


    王睿可算是恨上了曹寅,可是又有什麽辦法。


    刺州刺史部治所襄陽在南郡境內,刺史部能影晌到的除了襄陽一縣,其他各縣都是直屬南郡統轄,根本就不聽刺史部的號令。


    還好去歲故長沙太守送來了三萬石軍糧,又跟豪強大戶借了些糧草,否則王睿僅憑襄陽一縣之地,養活兩萬大軍是萬萬沒有可能的。


    然而開春時長沙區星叛戰,故太守被殺,朝廷又派了孫堅為長沙太守。


    王睿唯一的依仗也沒了,現在兩萬大軍的糧草成了問題,豈能不愁,環視了堂下眾文武一眼,問道:“今刺史部糧草告盡,諸位有何妙策為本官分憂?”


    刺史部戶曹掾蒯良沉吟了下,拱手道:“南陽太守周堅自赴任以來,清剿匪寇,理政安民,今南境內匪寇絕跡,生民安定,且南陽乃我朝第一大郡,一直以來錢糧充足,大人何不譴使前往南陽借糧,可可解得燃眉之急。”


    王睿蹙眉道:“本官與周堅素無交情,怕是彼不會借糧。”


    蒯良道:“周堅雖然頗有治政之能,但其自赴任以來,先後奏免汙吏上百,據說已經有朝中大臣對其不滿,大人可上書朝廷,為其開脫,或能借得糧草。”


    王睿欣然道:“善,就依此計,然而何人可為使出使南陽?”


    蒯良道:“在下願往。”


    王睿拍案道:“好,待本官上書朝廷,子柔可前往南陽借糧。”


    蒯良拱手道:“良遵命。”


    平輿,汝南太守府。


    汝南太守趙謙煩躁地在堂下踱來踱去,一團怒火憋在胸口無處發泄。


    歲除前剛剛將犯境的葛坡賊打了出去,不想沒過多久,就又有了事端。


    二十多天前,太守府接到了朗陵縣令急報,俱言境內遭了匪寇洗劫,有好幾家大戶被匪寇洗劫,隻是這夥匪寇卻有些詭異,隻盜錢銀,極少害命。


    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縣衙派兵清剿了半個月,竟然連賊寇的影子都沒看到。


    連賊寇都不知道是誰,怎麽派兵去剿匪?


    趙謙怒斥了朗陵縣令一頓,又派了郡府有經驗的賊曹前往揖盜,卻毫無進展。


    這夥賊寇就好像是幽靈一樣,來無影、去無蹤,根本不知道藏在哪裏,也不知道他們下一步會在哪裏做案,反正是幾乎每晚,都有豪強富戶家失竊。


    半個多月下來,賊毛都沒捉到,反到搞的朗陵豪強們怨聲載道。


    如果隻是一個朗陵,那也就罷了。


    然而沒多久,安陽、新息、定陽、慎陽、上蔡等縣就先後被盜,這下可好,郡內的所有豪強富戶們都緊張起來,各種信箋雪片般的飛向了太守府。


    趙謙氣的勃然大怒,將郡府賊盜狠狠訓斥了一頓,責令限期破案。


    要是再抓不住這夥該死的蟊賊,自己的這太守位子可就危險了。


    汝南是豫州第一大郡,人口稠密,錢多糧廣,僅在南陽之下。要是任由這夥賊寇這麽盜下去,郡府再不將賊寇一網打盡,郡內的豪強富戶反彈起來自己這太守也壓不住。


    然而盜賊還沒抓住,晚天又接到了讓趙謙差點爆走的消息。


    汝南被盜,而且被盜的還是袁家。


    趙謙接到消息時,差點沒急紅了眼,幾乎當場吐血。


    袁氏可是豫州第一望族,甚至是本朝第一望族,四世而三公,朝廷司徒袁逢就是出自袁家,現在袁家在自己的地盤上被盜,這對趙謙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趙謙本人就是袁氏故吏,現在自己的地盤上出了這等大事,讓他如何跟袁家交待。


    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趙謙死死地盯著忐忑不安,推門進來的親兵,咬牙問道:“怎麽樣,有消息嗎?”


    親兵不敢直視趙謙駭人的眼神,垂首答道:“回大人,沒,還沒找到賊寇。”


    “一群飯桶。”


    趙謙再也忍不住,怒斥道:“這麽多人,連區區幾個蟊賊都抓不住,甚至連盜匪是什麽人都查不出來,本官養他們這群飯桶幹什麽?”


    親兵駭的心頭狂跳,半天不敢答話。


    趙謙急促地喘了幾口氣,勉強壓下心頭怒火,正準備說什麽時,又有一名親兵滿臉惶急地衝了進來,“大人,不好了,葛坡賊又殺過來了。”


    “什麽?”


    趙謙當場氣的跳了起來,揮舞著手臂厲聲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親兵冷不丁駭了一跳,惴惴不安地道:“葛坡賊又殺過來了。”


    “該死的賊寇,本軍要將你們這些蟊賊斬盡殺絕。”


    趙謙大吼一聲,急步衝了出去,“傳令,集合兵馬,本官要親自迎敵。”


    兩名親兵對視一眼,不敢廢話,連忙跟了出去。


    汝南,汝陽以西三十裏外的一座廢棄樹莊。


    汝南雖是大郡,人口僅在南陽之下,但在黃巾之亂時,也是黃巾叛軍最為猖獗的幾個地方之一,特別是近年來又有葛坡賊不停地出來作亂,四處搶掠。趙謙又未能及時將葛坡賊討滅,不像周堅自去歲到南陽赴任後,很快將境內的大小匪寇盡數討滅。


    相比南陽,汝南遭受兵災為禍之烈更甚,流失的百姓比南陽更多。


    時至今日,原本富庶的汝南境內也是滿目瘡夷,多有百姓無家可歸,逃四難方。


    無人可居的廢棄村莊更是隨處可見。


    周勝帶著四名隨從,躲在一間破舊的農宅中,正在焦急的等候。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外麵才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門開處,五名隨從滿麵風塵的走了進來,隨後將門閉上。


    周勝問道:“怎麽樣,東西送到了嗎?”


    最前麵的李起振奮道:“全都送到了,嘿,我讓老陳統計了一下,前前後後這一個月我們送去了金三千餘,銀兩萬餘,其他的都埋起來了,暫時還沒算呢!”


    周勝頓時精神一振,道:“三千餘金,兩萬餘銀,就是近六千萬錢了,而且現在世道這麽亂,一兩銀已經換到了兩千錢。這麽算了下,光是送去的金銀就值巨萬了,這汝南可真是富,比南陽也差不了多少,這才出來不到一個月,就弄到了這麽多錢,以前在廬江跟著公子幹的時候,一年也弄不到這麽多錢,廬江豪強比汝南的豪強差多了。”


    有隨從振奮道:“可不是,尤其是袁家,他媽的還四世三公,這些年不知道搜刮了多少錢銀,全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隻是幹了他們一個莊子,就弄到了五百多金子和兩千多銀子,可惜那幾百口籍子的銅錢,太多了帶不出來,不然又是幾千萬錢。”


    周勝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大夥休息半夜,今晚再行動。再幹了幾票,我們就回南陽,這趟出來弄的錢也不少了,足夠老胡和毛四的開銷了。”


    眾人連忙答應一聲,各找地方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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