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眼皮淡淡掀開,銳利而薄情的一雙眼睛, 陳星烈絲毫不退讓地盯著他,“解除婚約。”


    “照庭老子不繼承。”


    “逆子!”陳津滕起身直接給了他一巴掌, 唰的響亮一聲,瞬間男生蒼白?的臉紅腫起來,“外麵那麽?多股東等?說法,你媽公司的股價也跟著跌,你怎麽對得起你白叔叔和白阿姨!”


    “還和?你翁叔叔的女兒談戀愛,從小受欺負,被欺負出感情來了?”陳津滕厲聲訓斥,“你讓你奶奶怎麽繼續在那住下去?”


    “你個不孝子!”


    牆壁上的掛鍾滴答。


    陳津滕慢慢緩和?下?來,點了支雪茄,“消息我會派人壓,明天主動上門去給你白叔叔白?阿姨道歉。”


    “這件事阿枳受的傷比你多多了!”吸了口雪茄煙,陳津滕慢慢放鬆下?來,最?後就兩個字,“分手。”


    臉色蒼白?,陳星烈斜靠在椅子上,疼痛裹挾,手臂傷口又裂開,有血流出,他頭很昏沉,覺得很累很累。


    半夜發了高燒,那之後在醫院住了兩天。


    出院那天是周日,他仍然沒收到翁星的一條消息。


    點進論壇,他直接把fx的源代碼發了出來,找人追蹤那貼主的最?後ip地址,把源代碼泄露過去,隨後關停了fx。


    鋪天蓋地的討論戛然而止,榆海日報上那些秘辛討論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切仿佛沒有發生過。


    薛婉清帶著陳汲一起來為他求商量。


    年過七旬,陳汲頭發花白?了一半,穿一件唐裝,戴著老花鏡,跟在薛婉清身後,凡事總謙讓地聽她的。


    在白?家別墅裏,陳津滕和?薛婉清陳汲分坐一邊,白?嵩明和蒲薇坐在沙發另一側。


    室內點了香薰,散發著淡淡幽香。


    薛婉清做主張,“這幾天這場鬧劇是我們家的錯,嵩明薇薇,老身先在這裏向你們賠不是。”


    陳星烈坐在沙發旁,病後初愈的臉色仍顯蒼白,他垂著指尖,看著自己的奶奶這樣,心裏也難受,“白?叔叔白?阿姨,這件事是我的錯。”


    “打我,罵我,我接受。”他嗓音極淡,擲地有聲,“唯獨娶白?枳小姐,我不能做到。”


    蒲薇在旁拿手帕擦了擦眼淚。


    陳津滕手搭在膝蓋上,冷著臉沒出聲。


    薛婉清繼續道:“婚約解除後,白?家和?照庭的合作當?然可以?繼續,我們依然會是很好的合作夥伴,因為這件事白?家股票跌的價格,我們拿出誠意,兩倍賠付。”


    “合作項目的虧損也全算在照庭頭上,嵩明微微,你們看這樣解決能不能滿意?”


    “不夠,我和?我老伴存款裏還有些數目,都一並給了你們,這老頭子混跡書畫圈也認識些人脈,到時候都能為白家的商場上提供助力。”


    “薛姨,您和?陳老真是抬舉我們了。”白嵩明按壓眉心,姿態壓得更低。


    蒲薇在旁邊小聲道:“枳兒喜歡他好多年了。”


    薛婉清繼續找補;“單方麵的喜歡這婚姻也走?不久,就像我這兒子,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中年事業正有成的時候被鬧了離婚,現在過得,哎,一點不幸福。”


    “微微,老身啊是真喜歡白?枳那姑娘,也不希望看見她以後過得不幸福。”


    “兒女的婚事還是得他們自己做主。”


    “這樣吧,現在這一個月正是兩家合作最緊密的時間,我們先緩緩這事,等?一個月之後,再宣布婚約解除的事。”白嵩明最?後妥協。


    離開白家別墅時,仿佛鬆下?一口氣?,陳星烈沒回頭。


    雪白?瓷磚鋪就的別墅裏二樓雕花纏繞的窗戶內,白?枳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眼淚猝不及防滾落。


    花園裏的玫瑰吐露花苞,噴泉水流靜悄悄流緩,一切壓抑而低沉。


    為了避嫌,避免糾紛,陳津滕給他續請了一周的假。


    也是那一周,一切變故猝然降臨。


    周佑天送的禮物到了,陳星烈冷眼看著那則聊天記錄,手指點在和?翁星微信的聊天框上,打好的字句逐字刪除,將消息框也一並刪除。


    第?二天,情侶對戒的設計師派人把戒指成品送到別墅。


    他記得翁星那他在出租車上說的話,說他的食指少了枚戒指,因此春節假期時除了設計艦艇模型,他還找設計師設計了這對情侶對戒,他想看她戴上,想宣示主權。


    食指按壓眉心,目光又在周佑天轉發的那條記錄上停了兩秒,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他拆下?那枚男士的戒指,女士的一眼也沒看就扔到角落。


    左手臂內側紋了一塊不超過兩厘米的紋身,是她的名字,春節時最?非她不可的那段時間紋的。


    青黑色,刺目。


    是因為當?兵不能紋超過兩厘米的紋身,他把夢想之下?的唯一給了她,可時間昭示他似乎是個笑話。


    這女孩,從來沒有過心


    斷聯一般,翁星整整兩周沒有見過他,也沒有聽?見他的消息。


    隻是在周一回到學校後,那掀起軒然大波的輿論狂潮平息了,關於她,白枳和陳星烈三人的討論終於停息。


    教?室裏位置空了兩個,分別是班上的第一名和第三名,看得出來王定離很心痛,但他也沒明說,隻是繼續加快複習進度。


    小組換位置,前後交替輪換,翁星又一次坐到宋墨白的身邊。


    換位置的時候她沉默著沒說話,司唯嫣抬眸看向她的眼底也是藏了很多話,她知道經過上一周那場風波後她們的感情之間生了一絲裂縫。


    翁星無法確定,但她有這種感覺。


    終於在放學前,司唯嫣叫住她。


    停下?腳步,春意正盛,繞著花壇的牽牛花吐露新蕊,翁星回頭,她穿著學生製服襯衫和短裙,胸口別著班牌,瑪瑙紅色的字體,背景是深黑色。


    黑發綁成馬尾,清冷明亮杏眼底有一尾朱紅色的小痣,溫溫柔柔的,她沒情緒,很清冷,仿佛前幾天那場將她推上風口浪尖的輿論不存在。


    司唯嫣站在雪白牆壁邊,她很瘦,漂亮眼底有難掩的倦容,她看著翁星的模樣,這刻居然覺得心底很疼,很難受,像是一個木盒收閉的空間被不斷壓緊,氧氣?一點一點被抽走?,沉悶得快不能呼吸。


    對視了近十秒,她才問出那個問題。


    “你和?陳星烈的事是真的嗎?”風拂發絲,五點的晚陽顯得有些淒美。


    手指冰涼,翁星沉默了一會,點頭回:“是。”


    “為什麽?,連我也不告訴?”司唯嫣偏頭看著教?學樓外一顆正開花的梧桐樹,花被前幾天的雨摧殘,掉了一地,開始發黃腐爛。


    被一種無名的哀傷情緒裹挾,好像玻璃杯掉在地上碎掉的聲音,她不理解翁星,也認為她絕情。


    這麽?多天,網絡上關於陳星烈的討伐和?辱罵數不勝數,而她作為他唯一要護著的女朋友沒有任何表示。


    甚至還接受了宋墨白的靠近。


    fx論壇被關閉,陳星烈曾研究一年的心血毀於謠言,關停的那一瞬界麵黑掉,曾經曆瀏覽的界麵全都打不開,他唯獨留了一塊留言板,讓心有忿怨的用戶留言罵他。


    一條一條翻過那些詛咒惡毒言語,食指點在他曾用的頭像上又鬆開,最?後關掉網址。


    閉了閉眼眸,司唯嫣抿著唇角不說話。


    “我誰也沒告訴。”


    “對不起,嫣嫣。”翁星的聲音輕輕的,如平常一般柔軟。


    手指輕扣牆皮,司唯嫣還是心軟,讓她牽了自己的手,她不動聲色問:“那他呢?”


    翁星搖頭,“我不知道。”


    她家有更好的應對方法,否認她這個女朋友,接受白枳這個未來的兒媳。


    陳星烈或許會反抗,但他沒法鬥爭得過,所以?應該也還是會妥協的吧。


    一切也如翁星所想進展。


    第?二天,班裏傳來消息,白?枳遠赴英國,準備提前開始留學生活,而陳星烈會和?她一起。


    白?枳在自己的社交媒體上po出一組圖片,劍橋的建築,和?提前穿學士服的她,夕陽下?的泰晤士河畔,教?堂尖頂處有白?鴿飛過,一切美好得好似一幅畫。


    班裏的輿論轉為羨慕,又開始流傳起了白枳和陳星烈天生一對無比相配的戲碼。


    接水時沈晚晚湊過來,滿眼羨慕地看著翁星道:“星星,你看班長在instagram上發的最?新圖片了嘛?”


    “她竟然提前去英國了,好羨慕哦,她和陳星烈都不用參加高考了。”沈晚晚一手托腮,認真考慮,“他們和?我們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之前看到那女生的幾張背影圖片,真的快要以?為那個人是你了,還好我沒信他們。”沈晚晚對她微笑著,臉頰雀斑淡淡的,圓眼肉乎乎的,該是很可愛。


    可翁星看到隻覺得反感。


    她沒有搭話,而是獨自出校,給柏悅發了她要晚點回家的消息。


    沿著柏油路一直向東走,走?了二十多分鍾走?到海邊,沿公路往下?走?,她站在沙灘上,抬頭看向蔚藍不見邊際的大海。


    心底壓抑難受這麽多天的情緒此刻才?仿佛決堤。


    燈塔佇立在遠處,海岸線綿長,沙灘上的貝類大都死掉隻留下?一副空殼。


    風很大,吹起短裙裙擺,長發被吹得淩亂,翁星沿著沙灘往偏僻處走了很遠,到了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才?掉了眼淚。


    不知過了多久,有漁船歸岸,遠處一個露天賽車基地傳來轟隆的引擎聲。


    手腳冰冷,翁星沉默地流淚,微垂著頭,沒有聲音。


    沙礫被風吹著,在春日裏有溫暖的錯覺。


    陽光偏移,一道頎長的影子落下?,下?一瞬一隻耳機被極溫柔地戴到了翁星右耳。


    英文歌聲悠遠蒼惘,也是她曾經很喜歡的一首歌:《lovely》


    “never go away


    so i guess i gotta stay now


    oh i hope some day i''ll make it out of here


    even if it takes all night or a hundred years


    need a ce to hide but i can''t find one near


    wanna feel alive outside i can''t fight my fear


    isn''t it lovely all alone.”


    抬眸,海風迷亂沙礫,翁星看清身旁男生溫柔麵龐。


    他取下了教室裏那副近視眼鏡,發絲碎短,輪廓利落幹淨,眼眸是琥珀色的。


    他穿著剛和?漁民一樣的白?t和?短褲,衣角沾濕了些,身上有淡淡的魚腥味和海水的鹹濕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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