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軒卻未發現她惱了,一把搶過那杯茶,“你還在吃藥,不宜飲茶。”


    這確實是實話,她這病才剛好,還在喝藥穩固著,茶水與藥方相衝,不宜多喝。


    “沈將軍。”阮文卿叫住他,臉上帶了些自得,“這是花茶,無妨的。”


    頓時了吃癟,他緩緩收回手,桌下拳頭收緊,捏得有些泛白,麵上仿佛結了一層冰碴子,好一陣才緩過神,“那倒是我無知了。”


    “這是哪裏話。”阮文卿輕笑,轉而向衛明姝說道:“知道你最喜歡喝這桂花茶,前些日子剛從江南運來些,不如改日送到你府上?”


    衛明姝微微蹙眉。


    好端端的兩個人,怎麽都成了三歲小兒一般。


    “不必了,家裏也還有些。”


    “那便好。”阮文卿悠然吹了口茶,絲毫沒理會對麵利刃般的眼神。


    桌下一隻繡鞋踢了踢旁邊的靴子,空氣一時陷入凝滯。


    最終還是任玉荷打破了僵局,詢問了一番衛明姝的病,又問了問改換的方子有沒有效果。


    “什麽......方子?”沈軒問道。


    衛明姝低頭,遮遮掩掩。


    她喝的湯藥一向由蘭芝調配,倒從來沒有同他說過。


    可當著別人的麵,她也不好直接告訴他這方子是做什麽的。


    “回去再告訴你。”


    幾人又寒暄了幾句,衛明姝站起身,“吃的差不多了,我去付銀錢。”


    肩膀被一把按住,“我去就行。”


    沈軒付完錢自是沒有多加逗留,拉著衛明姝走出了酒樓。沈家的馬車一直候在門外,一把抱起她塞到馬車裏,自己跟了上去。


    姑娘理了理衣擺,縮在一角望向窗外,中間隔了一道寬敞的縫隙,馬車駛過街巷,姑娘一隻手仍掀著簾子,一句話也不同他說。


    牽住那隻手,將簾子放下蓋了個嚴實,“別凍著了。”


    淡淡瞥了他一眼,“我隻是覺得這車裏有股酸味。”


    “......”,沈軒抿了抿唇。


    她這是生氣了?


    她還知道自己酸了,他還有苦沒處言呢。


    別人家都是妻子對丈夫言聽計從,到了他們家卻是反了過來,連馮霆都覺得他懼內。


    現在姑娘都被縱得衝他亂發脾氣了。


    馬車內誰也沒理誰,一路晃晃悠悠地行至國公府大門口,沈軒徑直下了馬車,抬步便打算往門裏走。


    陳叔不禁望了望車內,隻見自家夫人不緊不慢的掀開簾子,臉色亦是沒多好看。


    這才好了多久,這是又吵上了?


    也是,這兩位本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平日裏雖是好商好量的,這脾氣一旦對上,若是沒人服個軟,倒還真容易吵起來。


    陳叔剛準備搖頭,卻見自家世子轉過頭又走了回來,麵上雖仍是緊繃著,卻是伸出了手。


    衛明姝提起裙擺準備下車,低頭便看見一隻大掌向自己遞出。


    須臾過後,她將手放在掌心,那人仿佛感受到了手心的冰冷,牢牢握住那隻纖手,將人穩穩帶了下來。


    一路牽著她走回房內,叫了安嬤嬤去煮藥,隨後關上房門,隻見姑娘解下披風,走進內間換衣服,理也沒理他。


    從前她還願意說點好話哄哄他,如今連哄都不願意哄了。


    不過如今她敢同自己發脾氣,倒也——


    未嚐不是件好事。


    她是不是已經不把他當外人了?


    這麽一想,心裏便舒暢了很多。


    夫綱不振便不振吧,在他這兒從來都沒什麽夫綱。


    蘭芝端著藥碗進來,見到自家姑爺坐在桌前,穿著身古怪衣服,腳步頓了片刻,麵露難色。


    這身衣服也太難看了。


    沈軒沒瞧見蘭芝臉上的尷尬,往內間探了探頭。


    這藥都已經熬好了,姑娘卻還沒出來。


    正準備起身過去,卻見青色的衣角自屏風後走出,“你先下去吧。”


    蘭芝關上門,衛明姝坐在桌前,似是歎了口氣,“今日的事,是我考慮的不妥當。”她拽了拽他的衣角,“隻是朋友而已,沒什麽好氣的。”


    沈軒眼神微動,沒料到姑娘會先同他道歉,“嗯,我也不對。”


    可他的確是惱了。


    說他羨慕也好,嫉妒也好,他就是見不得兩人出現在同一張桌上。


    覬覦她的人很多,他不怕諶良,不怕太子,可卻實在忌憚這個初出茅廬的商賈之子。


    不論出於什麽原因,她都確確實實在宮宴上當著所有人的麵說過要嫁給那個人。


    他分明才是她的丈夫,可僅僅隻得到她一句不離開沈家的承諾,便能欣喜若狂,這人又憑什麽能輕易得她另眼相看?


    或許是真的不甘心,或許是放不下,他真的很想得她這般相待,將全部托付於他,而不是當做一份責任和負擔。


    衛明姝見他背挺得板直,分明還自己生著悶氣,不由輕笑出聲。


    沈軒見她一副沒心沒肺地模樣,卻是急了眼,“你還笑?”


    “真的有這麽好生氣嗎?”


    “怎麽沒有?若我和別的女人總待在一處,你不生氣?”這話一說出口,愈發覺得堵悶,低頭自嘲地笑了笑。


    也是,她怎麽會生氣


    從前他總覺得她是個溫婉性子,才會對他百般忍讓,現在他倒是認清了,她根本就是對他不在乎。


    若她什麽時候有了喜歡的人,才會明白他的感受。


    一時間沒了話語,兩人之間不過一臂距離,卻如同隔了道無法逾越的溝壑。


    許久之後,身旁傳來一聲回答。


    “也許真的會生氣。”


    沈軒猛然抬頭,怔了很久,腦中混沌,沉寂了許久的心又被重新喚醒,仿若正要墮入深淵,卻又猛然抓住了一線天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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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哄他


    ◎“想想怎麽哄你呀。”◎


    他緩緩轉過頭, 隻見姑娘正支著下巴凝視著他,倒不像在敷衍他, 又仔仔細細地瞧了一遍, 生怕漏掉她臉上丁點別的情緒。


    這話會從衛明姝口中輕易地說出,一時還是難以置信,“你不必哄我。”


    衛明姝無奈, 明明該是個威風凜凜的將軍,怎麽在她這兒總是像個得不到糖的孩子,可憐巴巴的。


    “真沒哄你。”


    她的確有設身處地的想過。


    沈秋妤在道觀上對她說要她包容妾室,要她賢良大度, 她心裏分明也是不願。


    過去她聽到那些家宅之時,也覺得遵循世俗教條,男子納妾再正常不過, 可現在她竟也想獨占一份感情, 想讓這份溫柔隻屬於自己。


    或許縱容真的能讓人變得貪婪。


    一雙桃花眼滴溜溜地轉著, 笑意深達眼底, “你讓我想想。”


    “想什麽?”


    “想想怎麽哄你呀。”


    沈軒愣了愣,木訥地吐出兩個字,“不用。”


    身旁傳來一聲低笑, 沈軒越來越覺得麵上尷尬,撇開了頭。


    笑聲漸漸消散,一雙纖手輕易掰過他的臉龐,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靠近。


    甜膩的花香撲麵而來,冰冷的唇落在額頭上, 如同冷玉, 卻是軟綿綿的, 隻停了一瞬, 卻如墜入一壇美酒,沉醉其中無法自脫。


    空氣仿佛靜止,門外秋風暫歇,點點粒粒塵埃浮動在陽光下,萬籟俱寂。


    衛明姝耳根子有些泛紅,本有些蒼白的臉頰上浮起了一層火燒雲,如翩翩飛蝶停在旁邊的凳子上,“這樣夠不夠?”


    對麵之人早已化作一座雕像,眼睛一眨不眨,直到再次捕捉到那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桂花香才回過神。


    一切並非虛幻。


    目光緩緩轉向身側,仍是保持著一個端坐的姿勢,胸中卻仿若幹涸的河床被填滿了滾滾江水,激蕩翻湧。


    衛明姝不知道這樣還稱不稱得上守規矩,隻低著頭,緊緊咬著唇瓣,等著他回應。


    半晌過後,低啞的聲音自身旁響起。


    “不夠。”


    聞言她抬起頭,男人隻給她留了個側臉,似在有意避著她,看不清神色。


    什麽叫不夠?


    眨了眨眼,心下一橫,搬著凳子往他身前湊了湊,整個身子往前傾,又朝著那半臉頰上嘬了一口,“那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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