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沉沉,裹著冷意席卷而來,帶著審視的意味,他甚至沒有看出其間的怒意,卻讓他不寒而栗。


    就是這麽一雙冰冷的眸,眼下他卻連直視它的勇氣都沒有。


    “你再說一遍。”男音清晰入耳,拔高了音調,揚著幾分不悅的情緒。


    “她是我女朋友,輪不到他人置喙。”江羨瞧了他一眼,嘲諷的話語從他口中淡淡的吐出來:“這麽嘴碎的男人,我還是頭一次見,我的建議是,回爐重造的好。”


    “你……”馮嘉樂氣的臉都綠了,當即站起身來,緊著身側的手,雙眼猩紅的盯著神色淡然的江羨。


    他走到兩人跟前停下,伸手將怒氣值已拉滿的馮嘉樂摁回到座位上,麵上掛著幾分笑意。


    “我祝你們二人幸福。”說完便帶著溫妤走出了食堂。


    ……


    天氣漸漸轉冷,幾場雪過後,空氣越發的冷冽。學校裏的課不多,溫妤倒是有更多的時間做短視頻。


    她的視頻風格主要是溫馨治愈向,記錄生活vlog。點讚量最多的是那條“在青旅做義工是種什麽體驗”,之後的內容反響平平,不過粉絲數一直在穩定增長,目前維持在15萬左右。


    溫妤合上電腦,抬腳出了圖書館,往東2門走去。


    她和江羨約好今天去滑雪,環顧四周,卻是沒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過去。


    轉身便看見倚著車門的江羨,握著手機在接聽電話。他穿著一件藏青色的衝鋒衣,眉宇間帶著沉穩。在看到她後,眉眼捎上喜色,反倒添了幾分少年的張揚。


    溫妤裹緊身上的羽絨服,剛邁開步子,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冷不冷?”他搓了搓她的小手,想要為她驅散些嚴寒。


    江羨先她一步開了車門,貼心的護著她的頭以免磕到,等她坐上副駕駛,才回到自己的主駕駛位。


    車內的空調開了有一會兒了,一上車便覺得有股暖意。溫妤脫了外套,露出裏麵的黑色毛衣。


    “之後還去看電影嗎?你挑一個。”江羨隨之遞過來他的手機。


    溫妤盯著鎖屏壁紙出神,“密碼是你的生日。”


    清淺的男音傳來,溫妤愣了兩秒。


    正在這時,一條微信消息彈了出來。


    “那就周六晚上見哦~”


    第43章 滑雪


    溫妤心中一跳,手一滑不小心就點了進去。微信頭像是個女生,長發大波浪,帶著一副金色無邊框眼鏡,畫著精致的妝容。


    不知道是不是她本人,溫妤心虛的不敢多看一眼。慌亂中按了返回鍵,卻意外的看到他消息欄的置頂。


    備注是妤,僅她一人。


    溫妤盯著漸漸變暗的手機屏幕,神色微動。似是想起什麽,急忙將手機還給了旁邊的人。


    此刻她的動作,宛如在推開一個燙手山芋,引人遐想。


    “你有微信消息。”溫妤眼睫輕顫,嘴巴抿成一條直線,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頭腦裏亂七八糟的想法開始湧現。


    她,好像和他關係很親密的樣子。


    細細想來,她對他消失那三年的事並不了解,包括他在做什麽,認識了哪些人……


    溫妤垂下眼眸,將所有的情緒都掩埋下去。


    坐在副駕駛的女孩兒一言不發,下半張臉埋進毛衣的高領中。她越是這樣,他越是心疼。


    她一直都像一個刺蝟,善於隱藏自己最真實的內心,殊不知她這種方式,傷人傷己。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這回,他暗中發誓,一定會好好守護她的女孩兒。


    “她是我表姐,我們周六家庭聚餐。”溫柔的男音在耳畔響起,撞擊到溫妤心房。


    溫妤抬眸,呆呆的望著他。盈盈帶水的眸子裏充滿了不可置信。


    他在向她解釋嗎?為何他總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總是一個人想那麽多。”他主動拉過她的手輕放在他掌心裏,輕柔的話語裏沒有絲毫責怪的語氣。


    “心裏想的你可以說出來,一直憋著是會憋壞的。”


    他用最溫軟的話語引導著她。


    “這次聚會,我想把你介紹給我家人。”他輕撫著她的發,小心翼翼的問:“可以嗎?”


    她不願意的事,他永遠不會強迫她。


    但那些夾帶著美好憧憬的事,他也會努力去爭取。


    溫妤沒有應聲。若有所思的望著旁邊的江羨,麵色有些凝重。


    好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你在國外的那幾年,過得怎麽樣?”


    她一直沒問這個問題,不是不想問,而是不敢。她害怕有些事不像她想的那樣,可能是這個原因,她一直沒有把握他們能走到最後。


    江羨眸光一閃,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那幾年,其實我過得並不好。也有過彷徨,迷茫,僅靠著那點信念支撐。”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麵前吐露心事。


    他將那中間的事一點一滴都告訴了她。想來那是一段最昏暗的日子,但被他風輕雲淡的說了出來,不知是已經釋懷還是真的不在意。


    “之前確實沒想好,但現在我已經做好了選擇。”江羨深沉的目光落在溫妤這裏,一眼也不願挪開。


    清明澄澈的眼睛裏,溢滿了堅定的光。


    溫妤神色微動,輕聲問了句:“沒上大學你遺憾嗎?”


    江羨淡然一笑,用很輕鬆的口吻回:“比起現在難能可貴的擁有,那些遺憾不值一提。”


    他癡癡的望著不知在想些什麽的溫妤,心中劃過一抹哀傷。


    他的遺憾,從來都是她。


    一首《獨家記憶》在車內單曲循環,在舒緩又深情的曲調中,溫妤聽到了自己如蚊呐般的聲音,帶著不確定的試探。


    “你們家庭聚會,我去合適嗎?”


    “我向爸媽提起過,他們都想見見你。”他聽到了,並肯定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溫妤先是一愣,隨後點了點頭。


    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她這算是變相答應了?


    溫妤偷偷瞧了他一眼,唇邊的梨渦淺淺蕩漾,眉眼帶著濃鬱的笑。


    車子駛離市區,開到了郊外一處滑雪場。


    場地很大,厚厚的積雪堆滿了整個山坡。穿著滑雪服的溫妤,整個身體都顯得格外臃腫,挪動步子的時候,很像一隻笨重的熊,卻是有幾分好笑。


    滑雪的人很多,也有很多如溫妤一樣的新手,多的是摔跤滑倒的人,倒也顯得她不是那麽另類了。


    其實前世裏她和朋友也體驗過幾次滑雪,但無論別人怎麽教她,她就是學不會。無數次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再爬起來。


    最後她幹脆擺爛了,自知滑雪這項運動不適合她這種天資笨拙的人,後來便再也沒去過。


    溫妤雙腳踩在滑雪板上,目光平視著前方,開始下斜坡。許是緊張的緣故,她的身體崩的很直,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一道身影擋在了她麵前。“你這樣是會摔倒的。”


    溫妤差點將手中的滑雪杖扔了出去。“你試著讓身體的重心向前,微微下蹲,保持上身放鬆的狀態。”


    江羨糾正著溫妤不太標準的姿勢,“膝蓋彎曲,滑雪杖向後外側。”


    溫妤朝江羨遞了個肯定的眼神,調整好姿態,死死的盯著坡下幾個摔倒的女生,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這一次,她一定可以!


    “別怕,有我在。我帶著你。”江羨在她耳邊低聲安慰。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輕,但莫名的讓她覺得安心。


    溫妤放心的把雙手交給他。他滑的很熟練,像踩在平地上一樣,完全不懼怕摔倒。


    盡管江羨的動作很慢,但轉彎的時候,溫妤還是忍不住心中一緊,害怕的抱住了他。


    “你要克服你心裏的恐懼,不要總想著會摔倒。”江羨一遍又一遍的鼓勵著她。


    開始,江羨帶著她滑。滑的很慢,讓她試著找感覺,後來,她還真摸到了竅,憑自己也能滑的很好。


    從滑雪場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天空竟飄起了雪,溫妤伸手接過一片雪花。昏黃的路燈下,它的形狀小巧玲瓏,在她的指尖接近透明,很快便化成了水。


    車內的暖意和外麵的嚴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街上的人較往常要多,甜蜜的情侶,三五成群的好友,還有隨處可見的小攤擺在街麵上。


    幾乎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個蘋果,或用精美的透明盒子裝飾,或提著小巧的袋子,臉上也都揚著滋潤滿足的笑容。


    場麵十分熱鬧。卻也堵的水泄不通,誇張到車輛半個小時也往前開不了一米。


    溫妤才想起來今日是平安夜。她很少過這樣的節日,總覺得鬧哄哄的,沒什麽意思。


    但此刻的心境發生了改變,竟覺得內心格外的平和。


    她忍不住瞧了江羨一眼,他漆黑的眼眸望著她,瞳孔裏聚攏了明亮的光。


    “你怎麽總看著我?”溫妤不禁失笑,他的眼睛好似長在了她身上一樣,無論什麽時候,隻要她轉頭,看到的永遠是這一雙深沉的眼眸。


    “因為看不夠,怎麽都看不夠。”他眼裏似有萬千星河,每次看一眼,就會陷入其中,覺得世間美好也不過如此。


    溫妤挪開視線,實在是覺得他的眼神蠱惑性太強,難以保持理智。


    “亂說。就算再好看的人也會有看膩的時候。”溫妤很堅定自己不是顏控,也從來不信所謂的始於顏值。


    江羨關了歌,空氣瞬間凝固。淺淺的男音打破了這詭異的安靜。


    “你對我膩了嗎?”他身子往溫妤這邊傾斜,氣息逐漸向她逼近,就這麽專注的看著她。


    長而密的睫毛輕顫,眸子裏的光一點點黯淡,添了幾分憂傷。


    溫妤凝神望著他,故作認真思考的樣子,“暫時還沒有。”


    江羨擰著的眉頭緩緩舒展,直到清晰的女音抑揚頓挫的落下最後幾個字,他的神色再次變得複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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