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這一點兒的東池宴驀地變了臉色,他嘴角噙著冷笑,眼神如刀,就那麽靜靜地?盯著秦七弦看。


    秦七弦:“……”


    小腿怎麽越來越癢了?


    那讓人心神安寧的曲中意境不但不能讓她忘記煩惱徹底平靜下來,反而因為太過安靜,使?得周圍的一切都好似被遺忘,唯有腿腳上的麻癢勾走她全部心神,好似有一隻螞蟻從皮膚表層鑽進了她骨頭縫。


    偏偏大庭廣眾之下她又不能去撓,隻能咬牙切齒的強行?忍住。


    一邊忍,一邊罵東池宴:“我小腿癢,到底怎麽回事?”


    東池宴斜睨著她,冷冷道:“怎麽,要我幫你撓?”他那陰惻惻的目光瘮人得很?,秦七弦總覺得他能一把捏碎她的小腿骨。


    秦七弦:“不敢。”係統收錄不是一鍵托管,她能動,可以自己抓撓。


    可所有人都沉浸在曲聲?裏無法自拔,她一個人在那撓癢癢像什麽話!隻怕一動,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然而那癢意實在忍不住,秦七弦隻能用另一隻腳的腳跟在小腿上蹭上幾下,稍稍緩解了一下壓力。她這一動,就感覺有一道灼熱視線看了過來,還有淡淡威壓蘊藏其中,讓秦七弦腿腳都有些發軟,險些站不住。


    就在她即將跪倒之時,身邊的師父也從琴聲中脫離而出,直接伸手穩穩地?架住她胳膊,助她站穩。


    背負劍匣的青衣劍修一步跨出,身影消失原地?。


    再出現時,他已站至秦七弦和孤懸燈麵前。


    青衣劍修麵色不善,他沒說?話,抬手時兩指尖夾著一張符籙,快速掃過秦七弦和孤懸燈額頭。


    符籙嘩嘩抖動兩下後不再動彈,見狀,青衣劍修收回符籙,視線在秦七弦和孤懸燈身上來回遊移,最終停留在秦七弦臉上。


    “妖腐之氣?”


    “難怪。”他自言自語,隨即視線從秦七弦臉上移開,又看向孤懸燈,“你叫什麽名字?”


    孤懸燈行了一禮道:“晚輩孤懸燈。”


    青衣劍修:“果然是你。”他從袖中掏出一個木匣,“有人托我帶點兒東西給你。”


    孤懸燈並未伸手去接,淡淡道:“他的好意我心領了,煩請真仙將其物歸原主。”


    青衣劍修深深看她一眼,隨後毫不猶豫地將匣子扔到地上,冷笑一聲?後離開。


    木匣落地?後直接摔開,裏頭裝的是一根有些眼熟的香,嗅著那淡淡梅香,秦七弦不淡定了,這隨意扔在地?上的竟然是異常珍貴的冷香梅。


    師父之前有一根,用在了她身上。


    她也是後來才曉得那香有多珍貴。


    現在,有人給師父送了一支香,而師父不肯收?


    就在這時,四周陸續有人從曲聲中醒來,不過大家仍癡癡地?看著上方撫琴的靈箜真仙,無人注意到地上那根珍貴無比的冷香梅。


    興許是察覺到秦七弦的視線,孤懸燈無所謂地?道:“你想要,撿起來就是。”


    說罷又道:“算了,我去撿。”她抬手,正要施展擒拿術去抓,卻見衣袖被勾住,身側弟子搖搖頭,一臉認真地道:“我不要。”


    秦七弦不知道這枝香的主人跟師父有什麽故事。


    可她冒著得罪渡劫期劍修的風險拒絕這支香,足以說?明那個故事並不是個he結局。


    她不想要那支香。


    不要就不要,可別為了徒弟委屈了自個兒。


    秦七弦艱難擠出個笑容,“我神識會恢複的。”一邊說?,一邊調動神識力量,悄悄給孤懸燈傳了個音。


    孤懸燈登時一臉震驚地道:“真的沒有損毀,那這次若能被選中前?往天下書?院,那你身上的問題一定能得以解決,你資質這麽好,悟性也高……”震驚之下的孤懸燈都忘了神識傳音回複,直接脫口而出。


    秦七弦緊張地?扯她袖子,“噓……”師父你可別背刺我,東池宴沒搬家前?我哪兒都不想去!偏遠山區渡川界就是我唯一的家。


    兩人說?話引起周遭不滿,就連上方彈奏箜篌的靈箜真仙都朝著她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靈箜微微皺眉,隨後瞥了一眼已經回到她身後的關長情。


    關長情搖搖頭,傳音道:“沒有異常,兩個廢人而已。”


    靈箜則道:“曲聲?已過半,我也未發?現異常,其他地?方,似乎都沒什麽進展。”她聲音低落,顯得有幾分憂鬱。


    《風過了無痕》這首靜心明悟曲她早已彈奏過千百遍,一心幾用也不會出錯,這會兒跟關長情神識傳音,雙手依舊能毫無差錯的撥動琴弦。


    關長情安慰道:“要找到妖星談何容易,它要修行?,淬煉元神,必然還會出現白?日星相?,我們現在已有所察,肯定能抓到它,無需過於擔心。”


    靈箜:“你說得對。”


    頓了一下,她又道:“等下,我想去那裏看看。”頭微微轉動一下,帷帽的麵紗也隨之輕晃。


    關長情本來正一臉溫柔地?看著她,聽得這話陡然變臉,疾言厲色道:“你還記著那個人!你主動要求來渡川界果然是因為他。”


    靈箜撥弦的力度稍重?,隨後脊背都好似繃緊了一些,幽幽道:“長情,我並非薄情寡義之人,他對我有恩。如今,能記得他的人尚有幾個,以後,還能剩下多少?這靈霄門眾人,都會逐漸遺忘與他相識的前塵因果,想必要不了多久,那山頭就會翻修另做他用。”


    “我應該去。”靈箜原本微側的身子已經轉正回去,背對關長情,好似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拒絕的冷意。


    關長情立刻賠了不是,麵上恢複笑容,藏於袖中的拳頭死死攥緊!那人已死,成了她心中的白?月光,隻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越加朦朧旖旎,他如何跟一個死人比!


    第041章 撐傘


    上方兩人修為高深, 壓根兒?不把?這靈霄門?的修士放在眼?裏,自信他們的神識傳音不會被任何人知曉。


    然?而這裏藏了個妖魔。


    東池宴聽到妖星等字眼就心神一凜,一些記憶碎片無端端冒出來, 讓他眉頭都擰緊了些:看來《墜星入海》不能隨便再修煉,上次修煉已引起了修真界那些頂尖強者的注意, 竟弄出這麽?大的陣仗來抓他。


    借著挑選優秀弟子的幌子跑來抓妖。


    罷了,最近都叫她?別煉了。反正她神識暫時也夠用。肉身跟不上,元神再強也白搭,一個築基期,識海化溪已是極限。


    曲子已到尾聲,仍沉浸曲中?的人隻剩下少許幾個, 秦七弦身邊的白執鶴就是其中之一。


    太白一脈除了他還有個嬌小玲瓏的少女?,紫宮、商丘、神庭、曲池四脈各剩下一個,合穀弟子已全部清醒, 顯然這一脈都沒了希望。


    很?快, 又陸續有弟子醒來, 太白一脈的嬌小少女?蘇醒後快步走到白執鶴身邊,她?過來的時候還氣鼓鼓地瞪了秦七弦一眼?,接著強行擠到秦七弦和白執鶴中間,將兩人給隔開了。


    孤懸燈:“她?是阮怡寧,與你師兄交好,以前他們三人經常一起曆練。”


    秦七弦明白了, 既是師兄朋友, 定是因為師兄提前結丹埋怨她?。


    秦七弦默默讓開一些,不跟小姑娘一般計較。


    然?而沒想到的是那阮怡寧身子居然在膨脹變寬, 擠得?她?不得?不繼續往一側退讓。


    明明是個嬌小蘿莉,也不知道修的什麽?功法, 竟然轉瞬變成了金剛芭比,塊頭大得?跟黑猩猩似的。阮怡寧雙臂微抬,不經意地撞到秦七弦的肩,就?這一下,撞得?秦七弦嘶了一聲。


    阮怡寧那胳膊,又硬又壯活像個大棒槌,碰一下都能把?人砸青。


    秦七弦好脾氣地繼續挪動腳步。


    結果,不專心聽曲的她再次收獲了一堆白眼?和?一些無聲的威脅警告。


    接下來又陸續有弟子蘇醒,到最後,曲聲結束時,僅有兩人還沉浸曲中?,並未睜眼?。


    一個是白執鶴,另外一個是神庭一脈的劍修,長得?濃眉大眼?,英武不凡。


    上方的靈箜真仙收起鳳首箜篌,看著付新雅柔聲道:“此曲乃我前些年所做,能讓聽者靜心、凝神、念頭通達、明心?見?性,現將曲譜贈與你們,勤加練習,可助宗門?整體實力提升。”


    靈箜真仙說話之際,係統提示音同時響起。


    係統:“收錄成功,雅藝(可升級):《風過了無痕》(箜篌)”


    看樣子一鍵托管的話隻能彈箜篌,換其他樂器都不行,並且僅限這一首曲子。在技藝和?雅藝方麵,係統都不怎麽?智能,顯得?十分呆板,完全不會舉一反三。不過這兩個後麵都跟了括號可升級,想來升級後會有改變。


    若是以後與人比試,先刺激別人展示,然?後她?在用同樣的曲子、書畫、舞蹈等擊敗對方,那豈不是……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超級裝逼!


    秦七弦心?說,“低調,低調。”作?為一個穩健的人,她?才不愛出這樣的風頭——除非迫不得?已。


    東池宴一臉鄙夷地道:“這曲子並非她?所做,不識曲中?意,哪門?子的譜曲人?”


    秦七弦洗耳恭聽。


    東池宴:“風吹過沒有留下痕跡,不是風柔,而是水在隱忍。她?隻理解了一個靜,靜心、凝神、開悟,浮於表麵罷了。”


    “非風動、非水動、唯心動。”


    “曲中?寧靜,乃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譜曲者尚在隱忍,然?無需再忍的時候,也快到了。”


    “平靜的水麵下蘊藏的是濃烈殺意……”他頓了一下,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曲盡餘音散、殺人正當時。”


    秦七弦有點兒?懷疑,一個妖魔,對音律還能有如此深的見解?她?完全沒有沉浸曲中?,故而不了解,但其他人看著都十分平靜……


    也不對,如果真的那麽?靜心?安神,那些從曲中?醒來的人也不該對她那麽大惡意吧?她?就?在聽曲子的時候動了幾下,一個個都恨不得?踹她?兩腳,揪著她?到那靈箜真仙麵前跪下謝罪。


    把?別的譜的曲子說成自己的,往自己臉上貼金,這修真界第一美人,真是虛有其名。


    東池宴微翹的唇角很?快壓下,麵上恢複無波無瀾,他看著秦七弦淡淡道:“你自己彈的時候,不就?知道了。”


    秦七弦:“……”東池宴又在試探,他怕是摸清了她?依靠係統修行的規律,這家夥腦子怎麽?長的。


    她?麵不改色、坦然?自若,無所謂地道:“我沒有箜篌。”箜篌琴可不便宜,因為世人追捧靈箜真仙,修真界彈箜篌、收集箜篌的修士極多,且沒人敢煉製低品箜篌,唯恐褻瀆了月華般高貴皎潔的仙子。如今市麵上的箜篌都是靈器級別,最差的也得?數千上品靈石。


    東池宴將秦七弦的反應盡收眼?底——他發現想通過她神色判斷真的很?難。


    沒有反應,就是她最大的反應。


    死?豬不怕開水燙。


    所以,試探她做什麽?白費力氣!


    很?快,神庭一脈的年輕劍修也睜眼,他雙目格外明亮,似有劍光如小銀魚遊走於瞳孔之中?,整個人給人的感覺猶如一柄即將出鞘、初露鋒芒的劍,引得?關長情多看一眼?,微微頷首道:“還成。”有點兒?天賦,可以培養。


    現在就?剩下了白執鶴一人,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白執鶴身上。


    秦七弦暗歎幸好她剛才往旁邊挪開了,她?可不想享受這萬眾矚目的待遇。


    卻在這時,靈箜真仙和範無鋒一起走了過來。


    孤懸燈稍顯緊張,她?示意秦七弦笑一笑,別板著個臉。這兩位都是中州強者,興許有辦法解決秦七弦身上的問題。範殿主能將靈箜仙子請過來,孤懸燈心?頭是十分感激的。


    這宗門內能讓孤懸燈佩服的人不多,範殿主就?是其中?之一。


    秦七弦笑了一下,露出幾顆牙。


    僵著臉隻能說肅殺,這一笑,像是要吃人。孤懸燈無奈:“要不還是別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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