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鬧聲、食物的香氣,還有交錯的光影,就像一副緩緩鋪開的盛世畫卷,把安寧沈澤秋、還有何慧芳帶入了幻境中似的。


    路過一個高高的燈架,何慧芳仰頭出神看,忍不住頓住了步伐。


    燈架上掛著的燈五顏六色,花樣繁多,有圖案不停變幻的走馬燈,也有三頭並列的兔子燈,此外圓燈提燈也各有各的風采。


    “大娘,要買花燈嗎?”小攤主笑著上前,“您要是能猜出燈謎,我白送也成!”


    何慧芳哪裏懂這些,忙回頭看了看安寧,“娘不會,安寧,你懂不?”


    “我試試。”安寧往前走了半步,踮著腳看花燈下懸掛的燈謎,隻見一個畫了關公騎馬圖的走馬燈下,有這麽一個燈謎。


    “十加八。”安寧一字一句的念了出來。


    這三個字沈澤秋也認得,他歪著頭看了又看,安寧搶先答了出來,“這是個字謎,謎底單字一個架。”


    小攤販忙點頭,“這位娘子答對了!”說罷大方的將花燈取下,遞給何慧芳,燈麵上的花紋不斷變幻,何慧芳看得又稀奇,心裏又美,嘴都快合不攏了。


    沈澤秋抬著頭,繼續尋找能猜的燈謎,他現在認識大部分簡單的常用字,複雜些的還不行。一路逡巡,終於發現一個有趣兒的。


    “上頭去上頭,下頭是下頭。”他念道。


    何慧芳聽得稀裏糊塗,這什麽上頭下頭,可繞的人頭暈。


    “上頭……下頭……”


    沈澤秋靈光一閃,大聲說道,“是走字。”


    “恭喜恭喜,又答對了。”小攤主又把這支兔頭燈給取下來,抹了抹頭上的汗說,“你們可真厲害。”


    再猜下去怕攤主虧本,安寧他們道了謝,提著兩盞燈繼續往前走。不一會到了一塊空地上,那邊圍攏了好大一撥人,有雜耍藝人正在表演呢。


    隻見穿著短褂的精壯男子紮著馬步,一聲大吼之後,喝了一口酒囊中的液體含在口中,接著呼一聲噴出來,手上握著的火把一撩,瞬間便是兩尺多高的火焰。


    “哇——”


    每吐一次火,人群中就響起一片驚歎聲。


    “哎呦,真是個奇人。”何慧芳看得嘖嘖稱奇,津津有味。


    元宵節的夜晚不用宵禁,哪怕徹夜遊逛都不打緊。


    於此同時,楊府的馬車也剛剛停在大葉街附近,楊筱玥和許彥珍從馬車上下來,立刻就被熱鬧的景象吸引了。


    “彥珍表姐,你去吧,我去茶樓,你去尋你的陵甫哥哥。“楊筱玥快言快語大咧咧的說道。


    許彥珍臉微微一紅,嗔怪的看了楊筱玥一眼,“少胡說。”


    “好啦,表姐,你別害羞嘛。”楊筱玥屬於還沒開竅的姑娘,對於男女情誼一竅不通,也感覺不到許彥珍這副嬌羞模樣究竟是為何。


    “那你小心一些,也別太給人家難堪……”許彥珍攥著楊筱玥的手囑咐道。


    楊筱玥披上一件紅色的鬥篷,提了一盞精巧的燈,微微一笑,“我知道的,點到為止嘛。”


    隨著月亮越升越高,街上的人更多了,遊人們逛的乏了累了,自然需要坐下來喝口茶,吃些點心或者湯麵。


    “娘,我們去吃一碗羊肉湯麵吧。”沈澤秋提議道,逛了這麽久,元宵不頂餓,現在早就覺得腹內空空。


    街角的一塊直角空地上,麵攤主用粗油布搭了個棚,擺了幾套桌凳,火上熬著一大鍋羊肉湯,正咕嘟咕嘟的冒著泡,那饞人的香味一陣又一陣飄來。


    羊肉性暖,天冷時吃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麵,別提多舒坦了。


    “行,咱們一人來一碗。”何慧芳樂樂嗬嗬的說。


    一家人自己尋摸個空位坐下,沈澤秋伸著脖子對老板喊了一嘴,“老板,來三碗羊肉麵。”


    這空地往上是一條走廊,旁邊茶肆的二樓剛好可直接望到下麵,李遊將手背在身後,往媒人說好的王記茶樓去,走過走廊時,正好看見沈澤秋一家三口笑著坐在一處吃麵。


    李遊家貧,幼時父母便陸續去世了,見此情景,不免生出了許多的感慨。隻有別人的家和溫馨,才能襯出他的孑孓一人。


    李遊苦笑著,邁步去了王記茶樓裏,如約坐到了臨窗第二間位置。


    “娘,你喝口湯,這湯挺鮮的。”安寧笑楊道。


    “唔,滋味是不錯,改明兒咱們也買些羊肉煮湯喝。”何慧芳嚐了幾口湯,滿足的歎息一聲。


    沈澤秋看了看安寧的碗,轉身對攤主說,“再要一碗黃糖糍粑。”


    攤子是露天的,來往行人絡繹不絕,穿著紅鬥篷的楊筱玥格外亮眼,安寧一眼就看到了,指了指說,“那是楊家小姐呢。”


    何慧芳回身看了眼,楊筱玥已經走上樓梯,往二樓去了,她隨口說了句,“平日裏楊小姐和她表姐總是形影不離,今兒倒一人出來了。”


    再說楊筱玥,她到了二樓穿過走廊,走到了茶肆臨窗的第二間位置。


    李遊憑窗下眺,啜了口茶後悔首一顧,見到了半丈開外的楊筱玥。


    “在下李遊,請問你可是……”


    “我叫許彥珍。”楊筱玥抬起眸子,燦然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晚些二更呀


    第62章


    李遊一聽趕緊站起身, 拱手頷首謙和道,“許小姐安,在下姓李, 單名安。“


    “哦,你就是李大哥啊。”楊筱玥把花燈放在桌上, 大咧咧的坐下來, “走了好久, 我渴了。”


    李遊才要了一壺龍井,聽楊筱玥這麽一說,急忙給她倒了一杯龍井茶, 然後輕推到楊筱玥麵前, “許小姐請。”


    楊筱玥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眉頭很快就糾結的皺在一起,“我不喜歡喝龍井, 我喜歡喝花茶。“


    接著吐了吐舌頭,把杯子放下, 撅起嘴有些嫌棄。


    李遊一怔, 看著楊筱玥充滿稚氣的臉龐, 心中不免有些莞爾, 還隻是個剛及笄的孩子。


    “店小二, 再添一壺茉莉花茶。”他說道。


    楊筱玥雙手支著下巴, 仔細的盯著李遊看了一會兒,“李大哥, 你今年貴庚?”


    李遊二十五還未娶妻,在本朝絕對算是少數中的少數,他麵有赧色,“虛歲二十五。”


    “嗯……你有點老。”楊筱玥小聲說道, “我這樣講你會生氣嗎?”


    李遊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初次相見,眼前這位許小姐說話未免過於刺耳和失禮。他抓起杯子啜了半口茶,勉強的勾了勾唇角。


    “有些許生氣。”


    楊筱玥一聽,差點被茶水嗆住,以為像李遊這樣的讀書人,哪怕心裏已經氣得七竅生煙,麵上仍會端出一派雲淡風輕呢,不過,她本來就是故意表現出莽撞和無理,這樣李遊看不上“許彥珍”,這樁婚事自然也就無疾而終。


    所以,她低頭哦了一聲,自顧自的跳過了這個話題,眨了眨眼,“我餓了,你想吃什麽,我請你?”


    李遊一哂,把杯子放下,“初次相見,怎能讓女郎破費。”


    “別客氣,我的月銀說不準比你俸祿還高些呢。”楊筱玥眯著眼睛,笑得天真爛漫。


    “……嗯。”李遊揉著眉心,蹙眉說道。


    楊筱玥偷瞟了李遊一眼,在心裏默默的道,李大哥,我也不是故意給你難堪,實在是我表姐許彥珍早已經心有所屬,我假冒她來與你見麵,就是為了叫你死心。


    ……


    再說沈澤秋這邊,仨人吃完了羊肉湯麵,一路觀燈看景,到了大葉街放置巨形龍燈的高台上,隨著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有人高聲道,“點天龍燈嘍——”


    接著龍燈被點燃,火焰燃燒,龍形花燈微微上仰,好似真龍在騰雲駕霧,特別的壯觀。


    龍燈下有支撐身體的木棍,十幾個身強體壯的漢子舉著棍子,抬指巨形龍燈遊走在一個個街口。


    “澤秋哥,娘,咱們也去放花燈吧。”


    不知不覺走到了桃花江岸邊,河堤附近也滿是遊人。人們將點亮的花燈放在河水中,讓其順水飄走,然後雙手合十,默默的許下各種美好的心願。


    “好啊。”沈澤秋去和路邊賣燈的小販買了三盞蓮花燈。


    燈芯點燃,紙做的蓮花瓣緩緩打開,栩栩如生,如一朵真正的蓮花般清雋風雅,安寧把燈小心翼翼的安置在河水中,一簇簇燈火星星點點,在河麵上匯聚成粼粼銀河,河水就像著了火一般,成了琥珀色。


    “願家人身體健康,萬事順意。”


    “祝親人朋友們歲納永康……”


    安寧閉上眼睛,認真的許下了自己的心願。


    不一會兒到了子時,有人在桃花江畔放了一陣煙火,五彩繽紛的煙火稍縱即逝,可那美輪美奐的畫麵,卻深深埋在所有人的心中。


    何慧芳仰頭出神看著,將手放在心口上,“哎呦,可真好看,比畫上畫的還要好哩。”


    夜漸漸深了,雖然今夜可徹夜狂歡,但大部分遊人還是選擇了歸家,何慧芳年歲大了,禁不住熬大夜,有些意猶未盡的說,“我們回家吧,今兒我也算開眼了,多少年了,從沒有這麽暢快過。”


    他們提著燈往花街走去,剛好路過楊家的馬車,楊筱玥坐在車廂裏,見到了安寧他們,笑著掀開車簾,對他們招了招手。


    “楊小姐。”安寧微微一笑。


    “沈娘子,你們什麽時候進春天穿的衣料呀?我和表姐等春花開了,想穿新衣裳去踏青呢。”楊筱玥說道。


    安寧微點頭,“那好啊,過幾日我們就會進新貨,到時候去府上告訴你們,可好?”


    “好呀,謝謝你了沈娘子,整個桃花鎮挑不出第二個能和你做的一樣好的人。”楊筱玥晃了晃頭,認真說道。


    安寧再次道謝,仨人繼續往家裏去。


    “欸,表姐怎麽還不回來,我等的就快要睡著了。”楊筱玥眼巴巴坐在車廂裏,簡直望眼欲穿。


    這時候春杏疾步匆匆的往河堤邊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扶著車轅喘勻了氣,才說道,“大小姐,表小姐說還有些話沒和張公子說完,叫你再等等呢。”


    “嗯。”楊筱玥歎了口氣,“他們的話怎麽那麽多。”


    ……


    “嘔——”


    第二天一大早,安寧有些疲倦的從床上爬起來,渾身有些泛酸,一點氣力都沒有,小臉也有些蒼白。


    沈澤秋還以為她是昨晚上累著了,滿眼擔憂的摸了摸她的額,“受風寒了嗎?”


    安寧搖了搖頭,“沒有。”


    “我還是不太放心,等吃過了早飯,我們去醫館瞧一瞧吧。”沈澤秋說道。


    “嗯。”安寧點了點頭,強忍著身體的疲乏,爬起來洗臉漱口。才剛把漱口水含在嘴裏,就感到一陣反胃,捂著喉嚨幹嘔不止。


    “嘔。”她的臉霎時沒了血色,扶著門框連連幹嘔,吐出來的卻全是酸水。


    何慧芳正在灶房中做早飯,聽見這動靜急忙走出來,一邊用圍裙擦手邊問,“呀,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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