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悄無聲息的對峙中,藥王穀的負責人已經將所有弟子都帶出了地域。


    其中不乏已經停止呼吸的屍體。


    唐姣從中看到了當時和梁穆組隊的那四個弟子。


    梁穆的刀很普通,是個人都能獲得的那種,正是這種普通讓那致命刀傷沒有任何參考的價值,唐姣一一看過去,大部分弟子都是被靈獸所攻擊致死的,一共有四十幾個弟子命隕於此,她沒有看到槍的刺傷痕跡,想來樓芊芊動手的時候一定藏起了所有線索。


    第二環節的考核,淘汰了將近兩百個弟子。


    剩下有七十二名弟子通過考核,當朱晦然念出這個數字,並且恭喜他們的時候,唐姣看到幾乎所有人都是一副懨懨的樣子,長時間的奔波和逃亡已經讓他們感到了疲倦,不論是身還是心。雖然她不知道其他人經曆了什麽,不過,大家的經曆應該都很殘酷。


    “下一考核,將在一周後舉行。”朱晦然注視著這些年輕的丹修們,像是長輩一樣叮囑道,“大家應該都累了,回去之後養精蓄銳,以最好的狀態迎接最後的考核吧。”


    一周,為了給這些疲憊的弟子們一個休息的時間。


    也為了讓藥王穀有時間處理那些因為弟子夭折而找上門來的門派。


    交代完之後,眾人通過傳送陣回到藥王穀。


    唐姣又往嘴裏塞了一顆護心丹,她抬手的時候感覺手臂累得都在抖。


    長時間的奔波導致有人一落地就吐了,場麵慘烈,還有人直接暈了過去,藥王穀的負責人趕緊招呼著人過去用丹藥醫治,唐姣沒什麽心思看他們鬧騰,因為她也很累,她和顏隙道別之後,回到住處,扶著額布下了符籙,緊繃的一根線這才徹底鬆懈了下來。


    她撲地一聲倒進了床鋪裏,把臉埋進枕頭,睡了個天昏地暗。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唐姣在床上賴了一陣子,然後慢騰騰地蜷起身子,爬起來,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下床去摸索辟穀丹,塞了一枚進嘴裏,感覺饑腸轆轆的肚子逐漸安靜下來,她就坐在桌案前,隻在身上披了件外衣,用手指蘸著水,一邊回憶,一邊在桌上寫出零散的詞語。


    首先是“合作”。


    唐姣在這個詞旁邊分別寫下“顏隙”和“樓芊芊”。


    因為有了顏隙,她收集藥材才會這樣順利,這一點毋庸置疑。


    至於樓芊芊,不知道是她運氣好,還是托了燕宿的福,她在兩百七十多個人之中挑中了樓芊芊。唐姣想,之前樓芊芊其實一直沒有特別亮眼的表現,不像顏隙那樣立刻就能引起她的注意,她隻有在看到第一考核的名單時記住了樓芊芊是滿分裏的其中一個。


    如果當時自己找到的不是樓芊芊,而是其他人......


    恐怕在梁穆動手之前,不,或許更早的時候,她就已經被淘汰掉了。


    緊接著,唐姣在水跡變淡之際,寫下了第二個詞“主導權”。


    在第一次遇到梁穆等人的時候她本來想加入他們,徹底擊潰這個聯盟,結果因為有顏隙在,她也隻是想了想,並沒有付諸行動。從梁穆之後的表現來看,他從一開始就想好了要除掉他前進路上的絆腳石,而那四個人之中沒有哪個特別突出的,唐姣繼續往下想著,如果她真的加入了這五人的聯盟,她肯定會趕在梁穆之前先聯合其他人除掉他。


    其他四個人對梁穆毫無防備。


    但是唐姣從一開始就對梁穆有所警惕。


    如果她周旋於這五人之間,勝負會是哪一方的還說不定。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梁穆的法寶。她沒有想到他的法寶居然在眼睛裏,在蛇巢前的時候,自己貿然伸手去拉梁穆,實在有些不應該——唐姣一邊複盤,一邊在桌案上寫下了“謹慎”二字,她躲過了第一次,要不是樓芊芊就在附近,第二次就被梁穆弄死了。


    從其他人的反應來看,他們應該也不知道梁穆有這個底牌。


    這麽一比較,顏隙就是泥石流裏的一股清流,像他就不隱瞞自己的法寶。


    她也就是遇到了顏隙,如果遇到其他人,指不定會騙她法寶的作用,就拿梁穆來舉例,他完全可以隱瞞自己的法寶能夠直接攻擊精神的事實,隨便編一個作用來當幌子。


    唐姣的指腹在桌案上輕輕點了點,寫下了最後一句總結: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為了在修真界立足,她這個半道加入仙門的人必須比其他人更加努力。


    做完這些後,唐姣擦淨了桌上殘餘的水跡。


    七十二名弟子啊。


    雖然丹修大會規定參賽的丹修都是五階以上,不過四十歲之前就能到五階的人已經寥寥無幾,能到六階更是不可能的,從唐姣這幾日的見聞來看,修為最高的應該也隻是五階中期,也就是梁穆那個層次的丹修,至於修為最低的,當然是她這個四階中期了。


    她估計最後的考核內容是要求煉製五階以上的丹藥。


    五階丹藥,她都還沒有煉製過。


    唐姣想,不過她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那就繼續往下走好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她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第40章


    ◎“請教我,不可以嗎?”◎


    在等待第三考核開始的這段時間, 沒有發生很特別的事情。


    大多時候,唐姣都在提前學習五階丹方。


    如果有哪裏不會的,她找燕宿問一問就可以了。


    燕師兄是這麽跟她說的:“你不知道, 你當時一直沒出來,把我急死了,生怕你在地域裏出現什麽意外, 還是師妹告訴我,她在離開地域前還與你交流過,那時候你還好端端的,我才稍微放下心來。我直到這時候才明白你當初問我的那話是什麽意思,原來你找了師妹聯手,你真的很聰明。不久後就要開始第三考核了, 有不會的再來問我。”


    他拉著唐姣劈裏啪啦說了一通。


    就是沒說,風薄引這段時間跟他傳了法決。


    法決中如此寫道:照顧好我的小師妹。


    燕宿回:什麽你的小師妹?是我的小師妹。


    風薄引:你有病吧?找死是嗎?


    燕宿扣下法決,決定裝作沒看見。


    “還是多虧了燕師兄提點我。”唐姣微笑道, “樓師姐確實很可靠。”


    也很有野心。


    總之, 她應該是不會再同她合作了。


    樓芊芊和嬋香子性格又有不同,至少嬋香子不會做得太過火。


    像是樓芊芊這樣的蛇蠍美人, 保不準什麽時候會返身咬她一口。


    燕宿雖然看著不是很靠譜,不過好歹是六階丹修,唐姣每次找到他, 說自己不懂的地方時,燕宿都會精準老辣地為她指明原因,幾次下來,她跑他的煉丹殿也跑得勤了。


    哦, 真要說的話, 好像確實有一件比較特別的事。


    唐姣有一次往燕宿的煉丹殿跑的時候, 正巧撞見了顏隙。


    結束第二考核的顏隙,明顯消沉了一段時間,唐姣這個時候至少有兩天沒見過他的蹤影了,如今終於看到他踏出寢居,她還是挺欣慰的,這意味著顏隙已經擺脫困境了。


    於是她拐了步子,晃蕩到顏隙麵前。


    一身明黃的清風閣弟子正坐在石墩上兀自沉思,忽然有人打斷他的思緒。


    陽光被遮擋,陰影落下的冰冷席卷身體。


    他有一瞬間的不耐,也隨著抬頭看到眼前那人的時候煙消雲散了。


    小姑娘背著手,步子好像蝴蝶一樣歡快,走到他的麵前站定,她沒有穿合歡宗的衣裳,而是穿了鵝黃色的紗裙,看起來軟乎乎的,輕飄飄的,披著一身的驕陽,俯身端詳了一下他的神色,緊接著就笑了,臉頰上噙著酒窩,偏頭問他:“你終於肯出來了?”


    看到她,他就想起她身上香香的,軟得像是稍微用力就會碎在他懷裏。


    顏隙有點結結巴巴的,說:“嗯、對。”


    不像他。


    顏隙想,真的不像他。


    如果是別人的話,他連多說一句話的心思都沒有。


    然而他如今卻絞盡腦汁的,搜刮起此前自己不曾在意過的零碎記憶,努力地嚐試和她搭話,他憋了半晌,結果迎上唐姣那雙含笑的漂亮眼睛時,就一股腦全部都忘記了。


    顏隙:“......”


    他不由得低下了腦袋。


    這才瞥見唐姣手裏拿著的東西。


    他問:“這是什麽?”


    “這個?”唐姣舉起手中的東西朝顏隙晃了晃,說,“這是丹方。”


    顏隙好奇地追問道:“你拿著丹方要去哪裏?”


    唐姣說:“我要去找燕師兄請教一下看不懂的地方,也好為第三考核做準備。”


    落在顏隙的耳中就是:我要去找燕師兄......


    他捕捉到了“燕師兄”這三個字,一下子警覺起來。


    顏隙霍然起身,衣袍簌簌作響,他問:“為什麽要去找他?”


    唐姣被他的動作驚到了,聽到這話,又覺得好笑:“我不是說了嗎?是請教。”


    顏隙回憶了一下唐姣剛才說的話,好像確實是說要去請教丹方。


    他不由得抿了抿嘴唇,從嗓子眼兒裏逼出一句:“一定要請教他不可嗎?”


    唐姣說:“我在這藥王穀能請教的人,也隻有燕師兄了。”


    她是實話實說,未料到顏隙支支吾吾半晌,忽然抬起手指向了自己。


    “如果一定要請教......”他視線躲閃,說道,“請教我,不可以嗎?”


    唐姣撲哧笑了:“可我們是對手啊!”


    顏隙呆呆地望著她,說:“我們不是盟友嗎?”


    “盟友?啊,你說的是之前那件事。那個是第二環節考核的事情了。”唐姣擺了擺手,說道,“第三環節比拚的都是個人實力,每個人都是對手,沒有誰和誰是盟友。”


    顏隙被雷劈了一般,露出天崩地裂的神情。


    因為他本來表情就不多,所以從唐姣的視角來看,就是直接僵在了原地。


    唐姣伸手在顏隙的眼前揮了揮,見他沒有反應,於是又拍了拍他,還是沒有反應,木頭樁子一樣的,她本來走過來就隻是為了打聲招呼,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她就準備離開了。於是她將手收回來,朝顏隙笑了笑,說道:“那我就去找燕師兄了,再見。”


    剛走出沒兩步。


    她衣袂上的小穗子就被抓在了手裏。


    顏隙看著手裏的黃色小穗子,艱難地在指縫中支出幾縷,像是蝴蝶在撲棱,掃得他掌心發癢,他盯著唐姣疑惑的目光,嘴唇開了又合,終於說道:“我能不能也跟去。”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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