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音說:“誒呀,小師妹,你不知道,當你和顏隙牽著手從地域裏出來的時候,我看到大師兄的神色有些怪異,轉過頭再看,風薄引還在咬牙切齒地問顏隙是哪門、哪派、誰的弟子、多大年紀、修為幾何,看來大家都被晁枉景那件事給整怕了,生怕你又被那種腦子有問題的人糾纏上,尤其是你的兩位師兄,總有種看誰都不順眼的感覺。”


    “我當時也既激動,又憂慮,不知道顏隙是怎樣的人。”她說道,“我這次來藥王穀,也想借機瞧瞧他,正好,他就送上門來了。總體看下來,長得還不錯,我沒想到他性格挺單純的,就是笨拙了一些,不太會說話,可能和他相處的時候,你要累一點。”


    他們這些做師兄師姐的,給小師妹找對象的時候,總是怎麽看怎麽覺得差點。


    這也是沒辦法的,他們的小師妹又聰明又可愛,能完全與她登對的人少之又少。


    唐姣聽李少音劈裏啪啦說了一通,反應過來:“師姐不會是想撮合我們兩個吧?”


    “不然呢?”李少音反問道,“你不是一直想找個雙修的對象嗎?”


    唐姣歎了一口氣,說:“首先,我已經和他雙修過了——”


    李少音立刻說:“不要說‘其次’,先把這件事的原委細細講給我聽。”


    唐姣哽了哽,瞪了李少音一眼,“師姐也會把師姐雙修的過程告訴我嗎?”


    李少音無所謂道:“可以啊。如果你想聽的話?”


    好吧。


    唐姣說不過李少音。


    既然李少音都這麽說了,她隻好將地域裏發生的事情大致講了講。


    李少音聽完,笑道:“隻是抱了一下而已嘛,我還以為怎麽了。”


    她又說:“這麽想來,我更虧啊,居然要用我的事情和你一個擁抱做交換。”


    唐姣幽幽地說道:“師姐要說話算話,可不能耍賴皮。”


    李少音哄道:“好好好,我當然不會耍賴了。那麽其次是什麽?”


    唐姣說:“其次,珩真君明令禁止我這三年內雙修。”


    李少音思索道:“真的?他不會是對你有意思,想老牛吃嫩草吧?”


    唐姣驚恐萬分地看著李少音。


    李少音說:“怎麽,我說得不對嗎?”


    唐姣說:“別開玩笑了,師姐......我快吐了。”


    別說她了,她感覺要是真的發生了這種事情,先吐的會是珩清。


    李少音沒料到唐姣的反應這麽劇烈,比聽到她要撮合自己和顏隙還劇烈。


    她的師妹是真的對顏隙沒有興趣。


    大概是因為師妹的心智成熟,所以希望和同樣成熟的人在一起吧?


    李少音為顏隙默哀幾息。


    她一邊想著,一邊安撫道:“好了,那我不開玩笑了。你這麽討厭他呀?”


    “也不能說是討厭。”唐姣對珩清的感覺,說實話,十分複雜,不是一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她琢磨了一會兒要怎麽向李少音解釋,然後說道,“珩真君有嚴重的潔癖,他很討厭和人接觸,我平時也不會特別主動去打攪他。唉,其實我很想讓銀月兔留下來陪我,不過,要是被他瞧見我身上沾了兔毛,他肯定會把我趕出洞府的,所以不行。”


    李少音“噫”了一聲:“果然,活了幾百年了還沒有道侶的男修肯定有問題。”


    同理可得,那位錦風馳夜,謝南錦,謝真君,多半也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想了一陣子,還是忍不住替那位小兄弟問道:“那麽三年之期過了呢?”


    “三年之期,也就是一年之後吧?那時候我就可以通過雙修來修煉了。”唐姣說,“如果那個時候顏隙向我提出了邀請,我會同意的。不過,我和他雙修的時候確實沒有心跳加速的感覺,如果可以,我其實不是很想耽擱他......這麽說,師姐能明白嗎?”


    雙修這回事,要是兩方都動情那就是兩情相悅。


    要是一方動情,一方不動情,那麽,誰先動了感情,誰就先潰不成軍。


    李少音沒想到唐姣已經想得這麽清楚了。


    她說道:“沒想到,師妹還挺為他著想的。”


    唐姣莫名地看了李少音一眼,“當然,因為我將他當作朋友啊。”


    “朋友這個詞是最殘忍的。”李少音似是歎息了一聲,“小師妹你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其實很會用刀殺人呢。不過,這倒也沒什麽,你就根據你心中所想的去行事吧。”


    唐姣歪頭:“用刀殺人?”


    李少音指了指自己,“我是憑借感情雙修的,不喜歡的人,我下不了口。”


    她又指了指唐姣,說:“而師妹你,是憑理智雙修的。”


    唐姣說:“在雙修之前,把話說清楚,我隻是為了提升修為而做的,不對嗎?”


    直到現在,她也沒有意識到那次雙修讓顏隙對她的感情發生了變化。


    因為她在雙修之前就說了,她是為了給顏隙解毒。


    隻是她用的方法不是普通的治療而已。


    唐姣一身輕鬆,毫無負擔,卻叫顏隙思緒混亂,寢食難安。


    李少音見她懵懵懂懂,也不打算糾正,隻是說:“這一點和大師兄很像。”


    唐姣摸銀月兔的手頓了頓,問:“大師兄嗎?”


    “你別看大師兄和誰都相處得很好,似乎很溫柔的樣子。”李少音雙手環胸,指尖在臂彎點了點,說道,“其實啊,對於他來說,誰都不重要,誰都能被輕易取代,他以前修煉的時候也是和你一樣,先講清楚他隻是為了修煉,不談感情,這麽多年以來,我從來也沒見他和誰藕斷絲連過。我想,對他來說,恐怕沒有什麽比維係宗門更重要。”


    唐姣說:“但是我切切實實感覺到了他的體貼。”


    李少音豎起手指,晃了晃,“這就是關鍵了。”


    她說:“想要和大師兄拉近關係,很容易,但是絕對不可能更進一步了。這話我從劍宗那群想接近大師兄的女修口中聽過不下一萬遍了,真要說的話,大師兄和你口中的珩清也很像,隻是大師兄很善於隱藏,而珩清是把不喜歡和人接觸這件事擺在明麵。”


    “姐姐與大師兄認識幾百年了,也不知道他的過去。”李少音感歎道,“真是一個神秘的人啊,突然出現在合歡宗,沒有過去,身份不明,無欲無求,我有時候都會想,他不會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吧?比如,掌門許個願望說想要一個為合歡宗而生的人?”


    唐姣笑了,“怎麽可能?”


    不過,不得不承認,李少音有些話說得確實沒錯。


    若她不是徐沉雲的師妹,恐怕他們之間的聯係很輕易就斷掉了。


    每次想到這裏的時候,她都在慶幸,徐沉雲是她的大師兄,為她指引明路,隻要她轉過身,徐沉雲永遠就在宗門等待。這一點,哪怕是道侶也無法保證能夠完全做到吧?


    胡亂聊了一陣之後,天色漸晚,李少音好不容易來一趟,決定暫住一晚。


    “明天我就得回去了,其實我最近倒是沒什麽事情,主要是要把銀月兔帶回去,否則洛翦星要餓得掉眼淚珠子了”,她是這麽說的,然後抬手示意唐姣往裏側再躺一些。


    至於銀月兔,由於身形龐大,被李少音一腳踹到床角,不得已窩成了球。


    這床並不是很大,唐姣和李少音的肩膀貼著肩膀,有點熱。


    許久沒有睡過覺的兩個人沉默了半晌,然後李少音首先鯉魚打挺翻了個身。


    她說:“嘿,我好久沒和別人在一起睡過覺了,要不然我們聊會兒天吧。”


    實際上,上一次還得追溯到她小時候和姐姐一起睡覺那麽久遠。


    唐姣跟李少音幾乎聊了半天,彼此都聊得口幹舌燥,不過,聽到李少音這句話,唐姣也翻了個身,將手臂搭在枕頭上,側向師姐,說道:“聊一聊師姐雙修的過程嗎?”


    李少音托著下頷,感歎道:“小師妹你表麵上看不出來,其實還挺壞的啊。”


    她們倒是聊起來了,而角落裏的銀月兔:我還要睡覺哪!!!!


    它剛一動,李少音就警覺道:“有意見憋著。”


    唐姣幹脆把它撈過來,揉成白麵枕頭,圈在手臂裏。


    她笑吟吟說道:“壞不壞另說,師姐說好了要講,不會不肯講吧?”


    “我講,我講總行了吧。”李少音無奈道,“特別允許肥兔子跟著一起聽。”


    銀月兔想說,它真的不想聽,可惜唐姣把它圈得死死的,它扭了兩下,小姑娘的整個腦袋就都靠了過來,枕在它肉乎乎的身體上,它沒辦法,隻能跟著聽李少音的故事。


    月色上壁,夜風寂靜。


    李少音逐漸陷入了回憶。


    她緩緩地說道:“那是一個陰雨天......”


    作者有話說:


    一個殘酷的事實:笨蛋小顏不是男二,是男三。


    男二另有其人,雖然出場晚,但確確實實是拿了男二劇本...


    顏隙,一款在別的文裏可能是男主,在本文卻因為過於遲鈍被發了好人卡的男三。


    第54章


    ◎左右不離佛法,從來不談紅塵。◎


    風聲稀疏, 細雨入帷。


    作為合歡宗的弟子,李少音十分閑散。


    她偏愛佛修,尤其偏愛那種冥頑的, 越是高不可攀,越是道心堅定,越能激起她的征服欲, 為此,李少音也欠下了許多因果,每毀一樁道心,她倒黴的程度就更進一層。


    聽到這裏的時候,唐姣問:“師姐不是憑感情雙修的?”


    “是啊。”李少音理所當然地回答道,“我平等地喜歡他們每一個人。”


    然而她的喜歡是短暫的, 追求的時候有多麽熱烈,得到手之後就有多麽冷淡。


    眼見原本不染纖塵的佛門子弟跌落佛壇,拋卻了以往的矜持端正, 對她百般嗬護, 李少音表麵上還是笑吟吟的,實際內心的衝動卻越來越淡, 很快就找個借口把人踹了。


    李少音全憑感情行事,喜歡就竭盡全力搭訕,不喜歡的時候冷得像捂不熱的冰。


    被她踹掉的那些佛修最終怎麽樣了, 她沒有了解過。


    如此幾百年,她臭名遠揚,整個佛門上下沒有哪個佛修不知道她的事情。


    “那時候,佛修們都躲著我, 你知道嗎?明明是人高馬大的男修, 卻偏偏躲我這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那場麵別提有多好笑了。”李少音說道,“但是我當時最多的就是煩惱,以前我基本上找人雙修都是無縫銜接的,就因為他們都躲著我,我已經將近二十年沒有跟人雙修過了。我也想過找其他修士,不過看來看去還是佛修最香。”


    那個陰雨天,李少音實在忍不了,披衣出門了。


    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所以她沒有撐傘,也沒有用真氣護體,整個人像一隻濕漉漉的鳥雀,纖細瘦弱,就等著哪一位發了善心的佛修向她伸出援手,她就好借機順水推舟。


    壞消息是,佛門已經明令禁止了她踏入。


    所以李少音在門外遊蕩了半天,如同冤魂,濡濕的碎發貼在額頭上,眼睫被雨水壓得向下墜,一顫一顫的,嘴唇微微泛白,平日裏高傲明豔的樣子全無,她自己見了都覺得楚楚可憐的程度,就這樣了,都沒有一個佛修敢將她請進來,最多隻是遠遠地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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