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平時的鼓勵或是稱讚,他說完這句,便鬆開了手,“去收拾收拾吧。”


    唐姣愣在原地,一時間還沒有回過神。


    徐沉雲去將插在樹幹裏的劍拔了出來,輕輕擦拭了一下,抬起頭,看見唐姣還呆站在原地,微微皺起眉頭,略帶疑惑地說道:“桃林深處的池水,你去過的,不是嗎?”


    他說著,將劍歸入丹田。


    “要是沒帶換洗的衣物,就自己回去拿一下......”


    這句話沒能說完。


    因為唐姣忽然氣衝衝地走到了他的麵前。


    她本來就四肢無力,走得這幾步更是歪歪斜斜,很費力的樣子。


    徐沉雲差點就要上前去接她,但是忍住了,硬生生將自己釘在原地不動。


    他繃著臉,問:“......怎麽?”


    “你今天......真的好奇怪。”唐姣說著,既覺得委屈,又覺得生氣,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徐沉雲忽然這樣對她,“我本來平時就沒有怎麽鍛煉,今天已經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了,可是為什麽師兄還是不滿意,對我很冷淡,甚至都不願意誇我一句?”


    徐沉雲說:“你平時也這樣向珩真君討誇獎嗎?”


    唐姣說:“當然不曾。”


    徐沉雲說:“對了。我也隻是盡了教導之責,就同珩真君一樣。”


    唐姣反駁道:“但是師兄不一樣!”


    徐沉雲問:“哪裏不一樣?”


    唐姣理所當然地答道:“性格不一樣。”


    徐沉雲沉默了一下,“那是因為你不曾見過我為人師時的樣子。”


    唐姣試圖狡辯:“師兄昨晚上和我說話的時候明明那樣溫柔,哪有說變就變的?”


    徐沉雲這次說的真的是實話:“我平時指點師妹師弟的時候就是如此。”


    唐姣問:“你平時就像這樣......摟著人指點?”


    徐沉雲咳了一聲,“那倒不曾。我一般是用劍鞘敲擊示意。”


    他又說:“如果你認為這樣更好的話,我下次也可以這樣指點你。”


    唐姣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覺得很恐怖,不由背脊發涼,說道:“不要。”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微弱,嘀咕道:“但是師兄至少誇誇我啊......”


    唐姣也不是吃不了苦的類型。


    但這還是她有史以來第一次在徐沉雲這裏被這麽冷淡地對待。


    她表情很是委屈,眉頭蹙起,盯著腳尖,像是垂下了耳朵的兔子。


    徐沉雲看到唐姣這副模樣,終於忍不住了,在百納袋裏摸索了一陣子。


    唐姣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塞進了嘴裏,“什麽?”


    徐沉雲說:“糖。”


    確實有股甜滋滋的味道。


    唐姣嚼了嚼,是硬的,“現在怎麽又忽然這麽溫柔?”


    徐沉雲說:“方才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唐姣:“嗯?”


    徐沉雲耐心地喚醒唐姣的記憶:“你昨夜說,我總對你不吝讚美,你有點習慣了,希望我以後可以對你再嚴厲一些,所以我今日才稍微嚴厲了一些......你忘了嗎?”


    唐姣逐漸回想起來了。


    好像,確實是她自己提的。


    這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但是她有點不想承認:“這哪裏是‘稍微’?”


    徐沉雲說:“真的隻是‘稍微’,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你柳師姐。”


    十年磨一劍,劍道就是這般不容偷懶,手腳磨出泡來都是輕的。


    唐姣將嘴裏的糖嚼碎了,咯嘣一聲。


    “可我不想你對我這麽嚴厲。”她抱怨道。


    徐沉雲沒有再和她糾結嚴厲的程度,說實話,這麽做的時候,他心裏也很掙紮。


    他說:“那你昨夜的話?”


    唐姣說:“我收回,不提了。”


    徐沉雲“嗯”了一聲,又問:“你現在還走得動路嗎?”


    唐姣總覺得自己是要從徐沉雲這裏討回點報酬的,況且她也確實累得掉了一層皮,每走一步路身上的骨骼都在咯吱作響,於是說:“我說走不動,師兄會抱我過去嗎?”


    “當然。”


    於是她將嘴裏剩下的糖咽下去。


    朝徐沉雲伸出手,當作自己努力了兩個時辰的獎勵。


    徐沉雲原本要接的,忽然很可疑地停頓了一下。


    唐姣無辜地瞧著眼前僵在原地的人,揮了揮手臂,“師兄要說話不算數嗎?”


    徐沉雲:“倒也並不是——”


    唐姣抿著嘴唇,“我看就是,原來大師兄早就想對我如此嚴厲。”


    她又說:“還是說師兄覺得我渾身都是汗,髒兮兮的?”


    徐沉雲不再遲疑,手臂環過她腰際,順暢地將小姑娘抱了起來,唐姣也順勢摟住了他的脖子,鼻腔中發出一聲很愉快的氣音,高高興興的,結果轉過頭的時候才發現——


    謝南錦正撥開重重桃枝看過來:“我天呢。”


    然後立刻轉過身左右阻擋。


    結果身後的人一巴掌就把他扇開了。


    唐姣:“......?”


    徐沉雲:“......嗯。”


    珩清神情複雜,眼神冰冷地掃了徐沉雲一眼,隨即看向唐姣。


    “唐姣,你給我過來,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扔下一句話,拂袖就要離開。


    提步之前,又從盛怒中找回了一絲理智。


    “先把澡洗幹淨,他不嫌棄你渾身是汗,我嫌棄。”


    這句話說完了之後,毫無留戀地走了。


    氣氛幾乎是凝結住了。


    唐姣尷尬地看了一眼謝南錦——


    謝南錦聳了聳肩,“我是來拿匕首的,順路叫上珩清過來看看曇淨的傷勢。”


    謝南錦!看你幹的好事!


    唐姣有種預感,自己要被珩清當堂會審了。


    作者有話說:


    難得撒一次嬌就被教導主任抓到了早戀(悲)


    第100章


    ◎“萬不得已之時,我或許——”◎


    唐姣慢吞吞地沐浴淨身, 穿好衣服,吃了枚丹藥緩解酸痛的肌肉。


    然後,慢吞吞地挪到合歡宗的會客室。


    珩清在裏邊已經恭候多時了。


    唐姣回身關上門。


    珩清問:“洗幹淨了?”


    唐姣自覺地拉開他對座的椅子, 坐下,“嗯。”


    房間內一時寂靜下來。


    片刻後,珩清選擇了最直接的問法, 問道:“你喜歡徐沉雲?”


    唐姣表麵四平八穩,老神在在,試圖糊弄他,“何出此言?”


    珩清:“......”


    珩清:“你是真的傻,還是當我傻?”


    他將雙手交疊在膝上,輕輕敲擊。


    唐姣發覺他坐的還是自帶的靠椅, 檀木製的那種,非常修身養性。


    “我說完這句話之後,你一點也不驚訝。”他說道, 腕節上的鐲子輕晃, “還有,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對誰露出那種樣子, 以你的聰慧程度,我不認為你沒有意識到。”


    “還是瞞不過二師父。”唐姣說完這句,收獲了珩清一記白眼, 她放鬆了身體,將手臂搭在二人之間的那方桌案上,托著臉頰說道,“那些親近, 確實不是無意之舉。”


    珩清嗤了一聲, “你上次還跟我說你一心隻在修煉上。”


    “我那時候確實一心修煉, 這句話沒有說謊,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很久以前,可以追溯到我第一次參加丹修大會之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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