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兩個人動作麻利地走了,不妨礙這二位符修繼續研究新的法決。


    徐沉雲今天沒什麽事,就和唐姣一起回了洞府,繼續教她吐息法。


    修習告一段落,二人商量了一下之後的安排。


    徐沉雲要去練劍,唐姣要去煉丹。


    於是這就要暫時分別了。


    在各自去幹自己的事情之前,唐姣拉住徐沉雲。


    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問道:“今天怎麽沒有糖了?”


    徐沉雲從百納袋中取出沒吃完的糖。那本來就是為唐姣準備的,所以還剩下很多,他將她纏住,抵在牆角將那顆含得黏稠的糖渡給她,分開之際,兩個人皆是呼吸不穩。


    “......好了。”他啞聲說道,“去吧,未來的丹修大乘者。”


    這吻多少有點彌補今早上的那件令人哭笑不得的誤會之嫌。


    唐姣將糖在舌尖頂了頂,甜膩的味道讓她心情變得盎然,說道:“晚上見。”


    她去沐浴過後,換上一身幹淨的衣物,走到已經被歸為“唐姣的地盤”的地方,熟練地喚出春山白鶴鼎,鼎身嵌入徐沉雲特地拓出的凹槽中,嚴絲合縫,隻待開鼎煉丹。


    結果,還沒點燃靈石,袋中的符籙就先亮了。


    唐姣疑惑地一摸索,拿出來——哦,是白清閑。


    這次徐沉雲不在身邊,她一點也不慌,接起來問道:“怎麽了?”


    白清閑的語氣有些奇怪,“你現在還在合歡宗?”


    唐姣莫名:“是啊,我不在合歡宗在哪裏?”


    白清閑:“我的意思是,你不去藥王穀修習?”


    唐姣:“近來珩真君比較忙,況且我在宗門這邊的事還沒處理好,暫時不會去。”


    她又問:“怎麽忽然聯係我?”


    對麵一時沉默。


    唐姣不知道的是,這時候的白清閑正坐在人來人往的茶肆中,麵前放著一杯已涼透的茶水,他的指尖一輕一重地叩擊著桌麵,發出噠噠的聲響,彰顯了主人煩躁的心緒。


    要怎麽回答呢?


    從何回答起?


    總不能說他是偶然間聽到了其他修士們的交談,話語中提及了“紫照洞府”這四個字,於是他正要經過茶肆的動作一頓,返身掀開簾子進去,滿臉和善地問那兩個交談的修士是在聊什麽,這才知曉了原來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合歡宗大師兄,就是紫照洞府的主人,一時心情複雜,點了壺茶,坐在角落裏思考了半天,連茶都沒上喝一口吧?


    這下子回想起來,思路也通暢了許多。


    為什麽唐姣不跟那個白月光在一起?因為他們是師兄妹。


    為什麽那個劍修知曉了此事後會如此慌張?因為她以為他們隻是師兄妹。


    這段時間,經過一場動蕩,九州什麽麻煩事都出來了,白清閑接單接到手軟,忙得腳不沾地,當時他問過唐姣,確定她沒什麽事之後也就罷了,沒想到竟然會有這一出。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他上次聯係到唐姣的時候,唐姣的反應格外的奇怪。


    白清閑當時還以為是逗她逗凶了。


    沒想到她的驚慌羞怯並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


    他叩擊桌麵的手指一頓。


    那個時候,她的白月光,就在旁邊吧?


    所以她無意間流露出了這樣的一麵,並不是叫他看的。


    白清閑的眉眼低垂,難得一反常態地沉默了許久。


    他並不喜歡唐姣,至少沒有那麽喜歡。


    他對她的所有親近都建立在興趣上。


    先是對她的身份感興趣;然後是因為好勝心作祟,想要知道如果自己搶先一步占有她,那個喜歡她的清風閣弟子會怎麽做;後來知道了那枚玉牌,知道唐姣有一個任何人都不能觸碰的逆鱗、她的白月光,知道她如此冷靜之人也會有偏愛之物,進而想知道她念念不忘的人是怎樣的,還想知道她麵對那個人的時候是否會流露出脆弱柔軟的一麵。


    現在,他確認了他的答案,然後呢?


    白清閑想,他隻會對自己感興趣的人熱情。


    很巧,也很不巧,唐姣也是這樣的一個人。


    要是她沒有那般神秘,沒有那般冷淡,或許他對她還不會如此關注。


    對麵的人遲遲沒有等到回應,喚道:“白清閑?”


    白清閑回過神來,說道:“當初說好的地域探索,還剩一次,我就想說這個。”


    ——錯,他不止想說這個。


    “我最近正好有時間,所以想問問你有空嗎?”


    ——不,他其實還挺忙的。


    “要是錯過這次,真不知道下次見麵是什麽時候啦。”


    ——他想,他到底在說什麽?他想說什麽?


    唐姣聽白清閑這樣說,想起自己確實還有一次機會沒用。


    那可是靈石換來的,不能不用,不用可就虧大了。


    她翻了翻自己的百納袋,發現確實有幾樣藥材快用完了。


    徐沉雲的洞府裏全都是高階藥材,反倒是低階藥材變得稀缺了,她還挺愁的。


    白清閑等了一陣,聽到對麵傳來回應:“行啊,什麽時候?”


    他下意識鬆了口氣,說道:“明天,怎麽樣?”


    唐姣愣了一下,“這麽急?”


    白清閑另一隻手飛快甩了法決出去,讓人幫忙準備進入地域的名額。


    嘴上說道:“擇日不如撞日嘛,怎麽,你明天有別的安排?”


    廢話,他在得知了真相之後,難道還要眼睜睜看著唐姣繼續留在合歡宗那個——那個他原本以為是最安全,結果是最危險的地方?要是唐姣留在那裏,和白月光相處得摩擦出了火花怎麽辦?他倆之間的關係這麽複雜,怎麽也得經曆一個誤會——解開心結——再誤會——再解開心結——萬般坎坷之後修成正果的過程吧?他必須得阻止這一切。


    雖然還沒有下一步計劃,但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清閑沒來由的焦躁,如此想著。


    唐姣想了想,“這倒沒有。”


    白清閑說:“那就說定了,老地方見。”


    為了防止唐姣變卦,他同她道別之後就匆匆切斷了連結。


    那邊的唐姣盯著手中已經熄滅的符籙歎了口氣,重新塞進了百納袋。


    她答應過徐沉雲,不會和別的男修在一起,同樣的,當時徐沉雲也答應了她,不能和別的女修在一起,所以這次赴約,唐姣也打算跟白清閑說一下這個事,反正他們當時約定的時候就說了“隻為修煉,絕不談感情”,她覺得這不太重要,也就是順口一提。


    相處下來,其實白清閑這個人還行,當作合作夥伴來說還挺輕鬆的。


    唐姣結束了交談,心無旁騖地開始煉丹,絲毫沒有預料到之後發生的事情。


    晚上,她早早的就洗漱了一番爬到床上去了,養精蓄銳,為明天的探索做準備。


    徐沉雲吹滅了搖曳的燭燈,脫靴上床,掀開被子睡進去,環住朝自己懷裏湊的小師妹,親了親她的鬢間,溫聲說道:“今天怎麽如此積極?師妹明天是有什麽安排嗎?”


    唐姣醞釀了半天時間,已經開始打嗬欠。


    尤其是徐沉雲的聲音襯著夜色,溫柔得要掐出水來,很助眠。


    她枕在劍修堅實的胸膛上蹭了蹭,迷迷糊糊答道:“嗯,明天要去地域探索。”


    徐沉雲撫著她的背脊,懸泉般順滑的長發在指間流淌。


    聞言,問道:“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唐姣有點心動。


    這可是九階真君耶,花多少靈石都雇不來的。


    不過,她這次是有要事在身的。


    所以唐姣遺憾道:“不用啦,我這次約了人的。”


    “這樣啊,師妹已經約好人了。”


    低沉的聲音隔著胸膛的血肉嗡鳴作響。


    唐姣感覺徐沉雲拂過她肌膚的手愈發深入,像撫摸小動物似的,摸唇角、摸下巴、摸耳後、摸脖子、摸腰窩,讓她昏昏欲睡,眼皮逐漸變得沉重,一點點的,往下耷拉。


    就在她將要徹底墜入夢鄉之際,聽到徐沉雲慢騰騰地開了口。


    “是誰?”他問,“哪個門派的弟子?何許身份?”


    他語氣略帶誘哄,可話中的意思卻並不寬容,反而咄咄逼人。


    唐姣還沒能完全從昏沉的睡意中清醒過來,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明明徐沉雲的手還是很溫柔地撫摸她,她耳畔的心跳聲也還那樣平穩——


    渾身的神經卻發出尖嘯,警告她,不要真的將“雙修對象”四個字說出口。


    唐姣遲疑了一下,回答道:“是師兄不認識的人。”


    房間中的氣氛似乎有片刻的凝滯。


    緊接著,徐沉雲的手輕輕箍住她的下頷。


    迫使她抬起頭,自下而上地看向他,看向那雙眼睛中醞釀的深潮。


    漩渦逐漸釀成蜜色,糖漿好比幽深的泥沼,甜蜜,卻將人將深淵拉扯、拉扯......


    唐姣的喉頭忽地絞緊了,危機感讓她想要挪開視線,偏偏卻挪不開視線。


    即使那是毒,她也得硬生生咽下去,就像是徐沉雲那時候將糖渡入她口中一般。


    合歡宗的大師兄,生平第一次用了媚術。


    一字一頓,溫和的,寬容的,輕歎道:“小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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