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昭還在得意。


    音音卻囅然而笑,很快又低頭,腳尖不自意地愉悅磨地。


    終究還是沒忍住。


    她的愉悅有跡可循:“阿昭,你真好~”


    給她送這麽好的書!


    好???


    衡昭手中的墨筆被他甩開,原本他還閑散批注著他之前製定的《未成年人/妖保護法》,聞言陷入了錯愕。


    咦惹……小傻批說話好肉麻。


    不過,他這是又被音音發了好人卡?


    他好?他哪裏好了?


    作為一條鎮守仙魔交界處的巨龍,他可以又酷又帥又有王霸之氣,但絕對不能頂著“好”這個頭銜。


    “不,我不好。”


    “?”


    “我隻是想‘有福我享,有難同當’”衡昭撿起筆,開心道。


    音音:“……”


    “現在還覺得我好嗎?”


    在天上的時候,因為自身龍威的影響,他沒交到一個朋友,可即便之前讀書的時候,那群陪他從小長到大的狐朋狗友也從未說他好。他們隻會卷成卷心菜,互罵“傻逼”,互當“爹”……


    那些青蔥歲月裏,像音音這樣幾次三番地說他好的人,寥寥無幾,還有一個便……是洛繁音。思及此,巨龍皺起的眉頭鋒利而寡情。


    衡昭半耷著眼,還散漫地按了兩下太陽穴。


    許久後,才鬆鬆垮垮地嗤笑一聲。


    媽的,小傻批眼神也不好。


    第23章


    掛斷了傳音器, 音音把這本很是厚重的書小心收進了儲藏袋。今天阿昭開發出了傳音器的新功能,居然能夠傳物!


    阿昭還說,他要去繼續搗鼓搗鼓, 把傳像功能也做出來。


    據說可以看到對方那裏的場景。


    音音默不作聲地期待著,阿昭那處可是凡人都追求的仙境呢!


    不過要是阿昭不經常換前麵的通話鈴聲就好。


    這段時間她經常被各種鈴聲洗禮。


    據說現在每次通話結束後的鈴聲, 就是阿昭特意找天上的布穀仙錄的, “不咕不咕不咕!”明明那麽簡單的詞, 卻有那麽大的魔力, 讓她接完傳音器,頭腦都嗡嗡的, 魔音貫耳。


    衡昭卻接受良好。


    音音默默搖頭, 是她不懂天上的神仙了。


    音音走這一路,胡思亂想。一會兒從衡昭想到了顧敘之, 一會兒又想到自己接下來該如何煉丹, 往生丹的煉製依舊沒有頭緒, 哪怕是極少炸爐的她,也炸了好幾爐丹藥。


    樹林幽深, 好在有風來。


    音音踏著樹葉間漏下來的片碎陽光, 心情悠揚。


    很快,一股令她膽寒的風吹拂而來。


    在那一瞬間,音音很快寒毛炸立, 她吞了一口口水,環顧四周, 明明是正熱的午後, 她卻格外清寒。


    音音立刻摸上懷袖裏的傳音器。


    可這寒風沒有給她適應的時間, 眼前驟然一黑,她便失去了神智。


    滴滴嗒嗒, 是雨滴落下的聲音,空氣中腥甜的氣味不可忽視,沒有風,但觸骨傷寒,猶如無數個尖利的刺戳進她的皮膚,穿入她的骨穴。空氣格外粘稠,仿佛是濕黴了數百個日子。


    這種感覺讓音音很不舒服。


    她掙紮著睜開雙眼。


    入眼就瞧見一位沉睡的女子。


    女人靜靜闔眼,卷翹的睫毛濕漉漉的,眼尾微微上跳,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對方還有一顆和她同樣位置的小痣。


    那對方卻格外的美麗,即便不睜眼,那靜靜睡在床上的嬌軀也讓音音不由屏息,但她卻失去鮮活氣息,皮膚蒼白,毫無血色,忽略深潭自有的水汽味道,音音隱隱約約還聞到了何物腐朽的氣味。


    這種味道音音很熟悉。


    兒時行走在深山老林中,她偶爾遇見的死去的獵物就是這樣的味道。


    可對方是誰?


    自己為何又在這處?


    音音仔細回憶,自己分明是半道被人拐走的,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沉睡了多久,她一睜眼,就來到這個黑黢黢的地方,除去寒潭邊的夜明珠,再無別的光亮。


    唯一的亮處全部籠罩在寒床上睡著的女子身上。


    像眾星捧月,眾蝶迷花。


    音音往前走了幾步。


    可她本就形狀圓潤的眼眸瞬間擴大,瞳仁驚起,卷而細黑的睫羽飛速的轉動著,無聲傳遞出她的吃驚與震異。


    這才發現這名沉睡女子身上居然穿了一件讓她分外熟悉的衣服。


    她咽了咽口水。


    這件衣服是她死去娘親壓箱底的衣服,之前被大師兄修改成了她能穿的大小,後來大師兄帶她去見了自己所謂的父親。這件衣服就消失不見。可今日,這件衣服卻出現在另外一個女子的身上。


    想起宗門最近甚囂塵上的謠言,一個念頭突然出現在音音的腦海之中。


    她的視線重新挪回榻上的女子身上。


    在這一瞬間,她似乎明白了什麽。


    可不等她多想,那個讓她不喜且排斥的身影出現在她麵前。


    滄海宗閉關修行的宗主大人,亦或是,她的父親漫漫踱步到床邊,似乎看不見她一般,動作輕柔地捧起冰榻上女子的手,隨後抽出一方潔白柔軟的帕子,輕輕擦去女子手骨處出現的灰黑瘢痕。


    但卻徒勞。


    可他還是認真的擦拭著。


    等做完這一切,他才輕飄飄的給了音音一個眼神。那視線格外空洞,好似在他眼中,音音並無什麽價值,隻是一件任意擺放的擺件。


    而他的聲音也格外輕冷,許是鮮少說話,聲線平淡,毫無波動的痕跡。


    “你看到了嗎?這是你娘。”


    音音一直靠著牆壁不作聲,突然被他問話,立刻警覺地繃直了脊骨。


    看到了,她都看到了。


    床上這個莫名穿著那件衣服的女子,以及她這個在她回宗門幾年,都不曾主動出現的父親。


    甚至在音音的印象裏,顧明瀚的存在帶給自己的隻有抵辱。


    初回宗門的她也幻想過自己父親的樣子。


    但很快,夢破滅了。


    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讓她徹骨生寒,最簡單的語句吐露出最尖利的冷刀子,甚至把她當時唯一的慰藉——那件漂亮的法衣都掠奪而去。


    音音可以忍受她在村裏被村童欺負也可以無視宗門裏那些和她素無瓜葛的弟子的嘲笑與諷刺。


    但來自親人的無視與仇恨,遠比陌生人更為傷人。


    音音已經對她這個名義上的父親釋然了。


    更多的,是對他本性的隱約把控。


    在顧皎皎還是宗門小師妹的時候,這個男人就能夠忽略不見久病纏身的顧皎皎,現在外麵流落幾年回來了她,也不過如此。


    所以她不信顧明瀚把她掠到這處隻為了和她說這些家常話。


    音音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退。


    卻不知由於修為的差異,即便音音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完全抹除不了自己的存在。


    將她的所有行為納入眼底。


    顧明瀚卻輕輕地覷笑一聲:“你這是怕我?”


    音音不出聲。


    顧明瀚笑得更大聲,看向音音的眼神裏藏著音音說不清的情緒:“你來看看你娘。”


    音音的腳步稍稍停頓。


    顧明瀚卻還在說:“汾然絕代風華,在沒生你的時候就已經美名傳天下。”


    音音看向床榻上靜靜合眼的女人,的確很美。


    但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寒冰榻上的女子即便已經闔眼,眉眼之間已久透露出鬱鬱寡歡的清冷。


    她不高興。


    或者,憂愁著什麽。


    音音的心口一疼。


    她捂住心胸,此刻的音音一言不發。


    即便見到她的娘親,音音也不敢輕易掉以輕心,如果她的父親想見她,大可光明正大地喊她來,何必半道之上將她打暈帶來……


    現在的音音已經不是之前的音音。


    她心裏盤算著什麽,不知何時起,某一根名為警惕的弦已經拉到最緊。


    可顧明瀚還沉浸在回憶他和楚汾然往昔的溫馨日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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