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南坐著沒動,“好看的。”


    淺棕色的瞳孔,要比純黑色的令虞知白看起來溫柔良善許多,就像賞南一樣。


    賞南本就溫柔得像初春的太陽,恰到好處的亮度和熱度,而虞知白…它都是裝的。


    -


    張滬家買的是賞南他們家隔壁一個別墅區的邊戶,不臨湖,但院子足夠寬。張滬平時人緣也好,同班的不同班的他都認識,並且都還處得不錯。


    這次生日,他零零總總請了六七十個個人,還不包括隻在手機上祝賀的,班裏的人來了一大半,還有他的初中同學,關係好的小學同學……


    賞南和虞知白到張滬家時,院子裏燈火通明,幾隻大型犬在院子裏追來跑去,燒烤架早就架上了,青煙嫋嫋,烤肉的味道隔著老遠就能聞見。張滬戴了頂大紅色毛線帽子,一路走一邊說:“吃好喝好,吃好喝好。”


    他抬起頭,看見賞南和虞知白,受寵若驚地跑過來迎人進來,“就差你倆了。”


    賞南把書包裏的圍巾遞給張滬,“生日快樂。”


    張滬就算認不出圍巾的牌子,也知道賞家小少爺這出手橫豎是不會差到哪兒去的,臉上笑容頓擴散得更大了,他目光落到虞知白臉上,驚異道:“哇,虞知白,你戴美瞳啦?”


    賞南和虞知白對視一眼,賞南回答說:“我幫他選的,好看吧?”


    “真帥,”張滬由衷誇讚,緊接著又是比之前更仔細地打量,“我老早就覺得虞知白瞳孔顏色太深了,看著太嚇人,現在這種正好。”


    “走吧走吧先進屋,那個,我先說好哈,沒正餐,你們要吃可以到處逛,院子裏是烤肉,客廳有水果甜品,廚房有我爸專門請的廚子在做日料和西餐,你們喜歡吃什麽直接去拿就行了。”


    張滬對賞南的態度明顯不同,他和賞南靠很近,看了看前後,壓低聲音問:“小道消息,魯揚他爸把魯揚帶回家了,聽說是要轉學。”


    賞南奇怪地看著張滬,“你怎麽知道的?”


    “我家和他……”張滬表情看著有點為難,“有那麽點兒彎彎繞繞的關係吧,我堂姐的老公的小姨的女兒是他爸,那個,小三。”


    “……”


    “反正你們別被這事兒影響心情,他走了,對虞知白是好事,不是嗎?”張滬說道。


    張滬把兩人引到客廳的沙發坐下,又讓人倒茶給他們。


    坐在這塊兒都是同班同學,平時和賞南還有虞知白都算不上特別熟絡,特別是賞南,賞南雖然長得好,又有錢,但不知道為什麽,在班級裏的存在感總是低得可怕,直到最近,他才逐漸經常出現在學校眾人的口中。


    “玩真心話大冒險嗎?”體委捏著一個酒瓶子,問賞南和虞知白。


    賞南挨著虞知白,朝對方眨了眨眼睛,虞知白抿抿唇,“玩。”


    “好,規則很簡單,加上你倆我們這裏一共十一個人,我把瓶子放在桌子上轉,瓶口對著誰,那個人就在真心話和大冒險當中選一個執行,真心話不許說謊,大冒險不許耍賴。”


    沒人對規則有異議,體委把酒瓶按在桌子上轉了起來,酒瓶飛速旋轉了幾秒鍾之後慢了下來,瓶口直接就對準了還在摩拳擦掌準備看戲的賞南。


    虞知白立馬扭頭看著賞南,“是你。”


    賞南:“真心話。”


    體委問的很直接,“你喜歡的人還是虞知白嗎?”很聰明的一個男生,這個問題要是分成“有喜歡的人嗎”“是誰”那就是兩個問題,下一次能不能抽到賞南還未知。


    班裏的人最近其實都挺關心賞南同學的感情問題的,有錢,幫虞知白同學出頭,那就說明人品也還不錯,不過就是不太清楚他現在還是否喜歡著虞知白同學。


    賞南思考了一會兒,試探性地答道:“朋友那樣的喜歡,算喜歡嗎?”


    提著心等待回答的幾個人瞬間都鬆了口氣,喜笑顏開,“算的算的。”


    虞知白聽見了自己想聽的答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隻是同時他還有點不解,賞南喜歡自己,他們為什麽開心?


    一個男生在這時候試圖換個位置,他想挨著賞南,不過站起來的時候沒留心,手肘將果汁碰倒,加了冰的果汁沿著桌麵全部灑在了虞知白的褲子上。


    雖然屋子裏有暖氣,但大冬天的,還是冷。


    那男生立即窘迫得臉通紅,“不,不好意思,對對對不起。”


    虞知白看著褲子上暈開的果汁,紅色的,白色的褲子瞬間就被染得不能看了,紅色的,慢慢暈染開成一整片,紅色的。


    “沒關係。”虞知白低聲道。


    虞知白站起來,“我去一趟洗手間。”他垂著眼,神色不顯。


    他步伐有些僵硬地去找洗手間,紅色的果汁,在白色的布料上緩緩暈染,成了一大灘,順著褲腳,滴在地上。


    它的臉白得像一張紙,淺棕色的瞳孔無神呆滯。


    它想起來,想起來母親,母親的紅色裙子,從母親身體底下緩緩滲出的血液,比這果汁的顏色可要鮮豔多了。


    賞南看著虞知白的背影,不是很放心他一個人,他放下杯子,“我陪他去吧,你們先玩。”


    一群人都還沒來得及把人留下,賞南就朝虞知白追過去了。


    有人小聲嘀咕:“賞南還是喜歡虞知白吧?”


    又有人回答:“一看就是啊,你看他都緊張成什麽樣子了,隻是不小心潑到的嘛,虞知白至於那麽不開心嘛,真掃興。”


    虞知白跑到了後院,後院沒有人,也沒有電燈,漆黑的草坪,凜冽的風像刀子一樣,喧囂都在身後。


    賞南看著虞知白的步伐踉蹌,想都沒想,追上去伸手拉住虞知白的手腕,“虞知白,你走錯了。”


    被賞南拉住的男生緩緩回過頭,它臉上兩道紅色的血痕,剛剛更換的淺棕色眼球還在,還沒褪色,它眼睛布滿水光,流出來的眼淚卻是淡紅色的,“南南?”


    賞南渾身仿佛被凍住,細碎的風聲都好像在耳邊狂嘯,“是我。”


    “我好痛。”虞知白反手扣住賞南的手腕,將人拖進懷裏。


    它渾身都變成了紙白,唇是瑰麗的血紅,發出的聲音模糊哽咽,“我好痛,我眼睛好痛……”


    賞南被對方身上冰冷的氣息包裹著,他也變得渾身冰涼,臉都被凍得發白,賞南僵硬地抬起手,拍著虞知白的背,“虞知白,沒事了,別怕。”


    虞知白喉間的哽咽清晰可聽,比刮在臉上的風更讓人疼,它渾身的溫度低得可怕。


    賞南聽著它說好疼,心裏某處也跟著變得壓抑沉重起來。


    “沒事,我以後都會陪著你的。”


    良久過後,賞南感覺到虞知白已經慢慢平靜下來了,它甚至突然笑了一聲,賞南覺得莫名其妙的同時,頭皮微微麻了一下。


    [14:黑化值60,愛意值30。]


    賞南還沒搞懂為什麽黑化值突然上升了,虞知白就已經慢慢直起身,它濕潤的雙目緊盯著賞南,幾乎沒給賞南任何反應的時間,捏住賞南的下巴重重地一口咬在了賞南的唇上。


    虞知白咬得很重,賞南痛得立即推開對方,推開對方後,賞南抬手摸了下被咬到的地方,朦朧光線下,他嘴也被咬破了,賞南已經嚐到了嘴裏的鹹腥味


    “你做什麽?”賞南低頭看著指腹沾染上的鮮血。


    虞知白盯著賞南唇上的血,一眨不眨,“剛剛在裏麵,你說你喜歡我,這是我的回禮,我也喜歡你。”


    第14章 紙活


    賞南下嘴唇都被疼得發麻,失去了知覺。


    他看著眼前雙目烏黑,表情坦誠的紙人,一時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對方,朋友之間的喜歡是不能做這種事情的。


    沉默在兩人之間盤桓,虞知白輕聲問道:“你生氣了嗎?”


    賞南搖搖頭,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擦掉了嘴上的血,虞知白的視線便跟隨著賞南的動作移動,賞南抬眼,斜睨著虞知白,“你真的不懂?”


    一個在人類社會生活了十年的紙人,成績在年級名列前茅,討得所有科任老師的歡心,怎麽可能會真的像一張什麽都不懂的白紙一樣?


    虞知白正要開口回答,張滬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後門處,他應該沒有看見剛剛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舉著切蛋糕的刀子,“來啊,切蛋糕了,車厘子的哦!”


    張滬走後,賞南蹲下來用紙巾仔細擦拭著虞知白褲腿上的果汁,他跳過之前的話題,說道:“虞知白,不管怎樣,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你要向前看。”


    虞知白垂著眼,看著賞南潔白柔弱的那段頸子,忍不住舔了舔唇,“我不。”


    “什麽?”


    “沒什麽。”


    賞南抬頭,虞知白的眼神漆黑焦渴。


    它不懂都有鬼了,賞南想。


    回到客廳,一張長桌上擺著一個四層車厘子蛋糕,鮮紅的車厘子果醬從最頂上倒下來,瞬間便淌遍了整個蛋糕,果醬鮮紅濃鬱,鮮甜的水果香彌漫在客廳當中。


    虞知白眼神變了變,耷下眼皮,他不想在這種時候掃賞南的興。


    賞南見虞知白臉色越來越黯淡,繞到張滬的後邊拍了拍他,“家裏還有事,我和虞知白先走了,蛋糕我們就不吃了。”


    張滬隻失望了一秒鍾,不過轉念一想,今天是他過生日,賞南不僅到場,還準備了禮物,張滬已經感到非常榮幸了,所以當聽見賞南說現在要走,他忙讓家裏的阿姨送他們出去,怕耽擱賞南。


    和張滬家裏阿姨道了別,兩人走在路上。


    賞南嘴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虞知白沒有輕重,下嘴很重,賞南也不想繼續在虞知白到底懂不懂保持距離這個問題上糾結,他擔心牽扯出來更大更多他無法承受的結果。


    [14:可是,怪物已經愛上你了。]


    賞南:“它沒說,我不知道,不算。”


    [14:它遲早會說的,或許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糟糕呢?]


    賞南的家距離張滬家所在的別墅區步行隻需要不到二十分鍾,虞知白想了想,停下腳步,“你回家吧。”


    賞南和虞知白說了再見,虞知白看了賞南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濃濃夜色中,賞南看著虞知白越走越遠的背影,問14:“它黑化值為什麽會突然上升?”


    [14:因為十年前的車禍,它很討厭紅色的液體。]


    [14:別擔心,黑化值隻是我們客觀觀測出來的一個數據,這並不能說當黑化值滿值它就會失控,這隻能代表它心理狀態的不健康程度,事實上,大多數人類的心理狀態也不算健康。]


    [14:不過,剛剛它這一下子,我又獲得了一點信息——不知道你還記得一開始你遇到的那個叫張苟的學生嗎?]


    賞南往家裏走,“記得,怎麽了?”


    [14:後來你問我這個世界是不是隻有一個紙人,我說是的,並且很肯定,如果你現在問我,我依舊會這樣回答。因為張苟雖然不是紙人,但卻是紙偶,是虞婆子做出來的一隻承載紙人怨念的容器,它的思維和行為方式,都是衍生自虞知白,它身上隻有怨念和仇恨,且都來自虞知白。如果沒有這隻容器,虞知白剛剛咬你這一口,說不定你的嘴都能被咬下來一塊。]


    “…..”賞南雙手揣在兜裏,聽著鞋底踩在柏油馬路上的聲音,“那張苟為什麽會喜歡我?還偷我的外套?虞知白指使的?”


    [14:不是…..因為你之前追求過他,它有點討厭你,所以就讓張苟用更過分的方式去追求你,他不用特意去命令張苟,張苟就是它,它產生了想法,張苟自然會去執行。我這麽解釋,南南,你明白了嗎?]


    [14:你脖子上的咬痕,可以讓虞知白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知道你的蹤跡,知道你在哪裏。]


    蒙蒙細雨在路麵釉上了一層泛著光的清漆。


    賞南撐開了傘,他抬手壓下衣領摸到了已經痊愈的咬痕,咬痕雖然已經痊愈,但卻留下了疤,留下來的疤痕真像極了一隻正在扇動翅膀的蝴蝶。


    指腹下的疤痕紋路並不算清晰,但順著指腹轉達到賞南身體各處的痛感,仿佛又回到了被張苟按在粗糲牆壁上狠咬的那天晚上,對方身上一直有紙漿的味道,但賞南當時卻沒注意,他甚至以為張苟是這個世界的紙人2.0。


    這個世界的紙人自始至終,都隻有虞知白一個,隻有它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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