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車去找肯定沒有陸一鳴他們直升機來得快。


    陸一鳴那邊暫時沒說話,卻有劈砍的聲音,片刻,他道:“好。”


    葉淩那邊掛斷電話以後,陸一鳴撥了一個號碼,“乘風,查一下霍陽父母的常住地址,看一下他家附近的監控,確定兩位老人的行蹤。”


    電話裏一把華麗的嗓音,“喲,我們老霍家人呀,等我十分鍾。”


    等陸一鳴他們把一片喪屍清理掉,霍乘風打來電話。


    陸一鳴接起來,“情況如何?”


    霍乘風:“霍爸不在家,沒時間翻看之前的監控,從霍媽狀態看應該不在了。霍媽狀態不大好,他家住進幾個外人,其中一個男人很狂躁。”


    陸一鳴:“目前有無危險情況?”


    霍乘風:“看他們說話的口型已經斷糧三天,男人正逼兩個長輩女性出去尋找食物。”


    陸一鳴:“接霍陽的直升機什麽時候到?”


    霍乘風:“兩個小時之後到。陸隊,那邊靠近大學城,附近聚集了海量喪屍,基數大變異喪屍就多,單純開車是過不去的。”


    陸一鳴正想能不能開車去接人,聽霍乘風如此說就知道很難,還是直升機最安全。


    雖然他們有拖掛車組合,但是霍媽沒有頂點自保能力,開車救援勢必會有傷亡。


    他的人一個都不能少。


    最快速簡單的辦法就是等直升機。


    霍家別墅位於大學城東側。


    當初買這幢別墅的時候就圖價格實惠,環境清幽,出門幾公裏就是大學生,又能體會年輕人的朝氣蓬勃。


    如今卻成了困住霍媽的牢籠。


    她縮在閣樓的小房間裏,死死地咬著嘴唇,咽下滿口的血腥氣。


    她感覺自己要死了。


    末日到現在才短短的12天,她已經失去老公,失去兒子,失去很多親人。


    她已經撐不下去了。


    她淺眠,末日來臨的時候被鄰居家的尖叫聲驚醒。


    知道發生什麽情況以後霍爸立刻收拾刀斧和家裏的食物,決定夫妻倆驅車去平安區醫院找兒子。


    兒子那兩天在下麵醫院出診的。


    他們覺得隻要一家人在一起,哪怕環境再惡劣也沒什麽,就算死,一家人死在一起也沒什麽好怕的。


    她甚至還給葉媽發了消息,去平安區以後也會尋找葉淩的。


    誰知他們剛開車出去,就見一群人尖叫著往這邊逃命,後麵有數十個怪物窮追不舍。


    清晨的街道上,血腥一幕幕上演。


    他倆沒辦法隻能被迫退回,結果霍爸一直下棋的老朋友正帶著全家逃命,見狀也緊跟著跑進他家躲避。


    霍爸那個朋友在大學城當保安,兒子不務正業一直在家啃老,全家擠在大學城旁邊的廉租房裏,三年前借他們兩萬塊錢到現在都沒還。


    原本別墅區這邊人少怪物少,結果大學城那邊的怪物被引到這裏來,這邊反而成為重災區。


    霍家夫妻平時為了鍛煉身體,每天出去散步順便買菜,家裏沒有囤什麽吃的。


    朋友來了一家五口,老夫妻加上兒子兒媳還有一個不滿周歲的孩子。


    他們就帶了一桶嬰兒奶粉!


    霍家那點東西兩天就吃完了!


    霍爸幫助過的鄰居用無人機送來幾包小蛋糕和麵包,結果大部分都進了那兒子的肚子。


    一個大男人五大三粗的,卻不工作整天在家啃老,老兩口還哄著慣著,說什麽不出去惹麻煩就是好孩子。


    沒有吃的霍爸隻好和那個朋友出去找吃的,第一次僥幸找到一點食物,第二次兩人都沒回來。


    外麵那麽多喪屍,他們就倆普通人,怎麽可能扛得過?


    霍媽想起來心髒就絞碎般劇痛。


    她兒子杳無消息凶多吉少,丈夫也沒了,家裏也沒有吃的,那個男人還整天狂躁,把她們的手機都給摔了。


    現在家裏已經斷炊四天了,她養的花不管什麽品種也都被他們吃光,此外隻靠水撐著。


    男人一直吃孩子的奶粉,這會兒也要吃光了,沒有吃的他就逼迫她和親媽出去找物資。


    現在外麵喪屍比一開始又多了幾倍,喪屍也比以前更厲害,出去找物資的年輕人基本都有去無回,更何況她一個老太太?


    也幸虧當初裝修的時候老霍古板,不追求什麽花哨的風格,隻要實用。


    他們家的大門、窗戶,質量都非常好,還裝了護欄,所以喪屍才撞不進來。


    另外幾戶玻璃門的人家,早就被喪屍破門而入了。


    可家裏沒有吃的,死是早晚的事兒。


    霍媽寧願躲在小房間裏餓死,也不肯被喪屍撕咬。


    她在小閣樓裏默默地回憶自己的一生。


    小時候過得如何艱苦,讀書如何不易,後來遇到相愛一生的丈夫,生下優秀的兒子,還有那些親朋好友。


    她這一生最後悔的就是把小女兒打掉了。當年她意外懷孕,計劃生育還很嚴格,夫妻倆都是體製內的不能超生,沒辦法她隻能把孩子打掉了。


    她打掉了女兒,葉媽卻檢查出懷孕了。


    她恍恍惚惚地做夢,女兒跟她說再見,要去葉家當女兒了。


    後來葉媽生下小葉淩,她就總覺得小葉淩是自己的女兒。


    小葉淩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霍媽怎麽看怎麽喜歡。


    葉爸葉媽原本很相愛,後來卻因為性格不合天天吵架。


    葉爸有了外遇,葉媽氣不過也和他賭氣夜不歸宿,夫妻倆因為吵架置氣就把小葉淩給忘了,誰也沒去接她。


    小葉淩自己放學回家,等不到爸媽就去路口等,一直等到淩晨1點又餓又困跌下被偷走蓋子的下水道裏。


    若不是被下夜班的人救上來,小葉淩那天就死在下水道裏了。


    她知道這個消息以後又心疼又憤怒,向來好脾氣與人為善的她把葉爸葉媽好一通嘲諷,罵他們隻管自己賭氣吵架就忘了孩子。


    當初孩子不是愛情的結晶嗎?怎麽愛情不在了,孩子就成了想要擺脫的累贅,成了攻擊對方的武器?如果孩子有三長兩短,他們兩個人一輩子就能心安理得地組成新家庭各自幸福?


    從此葉爸葉媽開始演戲,說自己工作忙,讓葉淩放學去霍家。小葉淩懂事,不想總去打擾別人,他們就讓霍陽幫忙看著小葉淩。


    霍陽從不推辭,放學就去給小葉淩做伴順便講題,還會教她做蛋炒飯,霍媽就越發覺得這是他們兄妹的緣分。


    她甚至想如果那夫妻倆離婚,都不願意要孩子,她要,她可以收養小葉淩的。


    可葉爸葉媽卻又不肯,覺得親生爸媽都在,怎麽能讓別人收養自己女兒呢?況且,他們也是真心愛女兒的,隻是夫妻吵架才意氣上頭的,冷靜下來他們也覺得對不起女兒。


    為了女兒,他們後來很用心演戲。


    霍媽也不知道自己強行幹預別人的家事是對還是錯,反正看著小葉淩開開心心的她也覺得開心。


    也許事實證明她是錯的,因為虛假的幸福不是葉淩想要的。


    她想要尊重,想要真心的愛,而不是被人蒙在鼓裏。


    如果當初她早點告訴小葉淩爸媽的事兒,不要粉飾太平,小葉淩後來是不是就不會那麽傷心難過?


    她是不是依然可以和葉淩親近,讓葉淩像自家女兒一樣,不會斷了聯係?


    如果有人無條件地愛她,小葉淩是不是就不會那麽難過?


    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她死了就能和丈夫,女兒,兒子團聚。


    她要去陪他們的。


    一家人就該齊齊整整。


    突然門外傳來男人的惡聲惡氣,“……去找、吃的,餓死我?”


    陷入半昏迷的霍媽驟然被嚇醒。


    男人開始發瘋砸門,他雖然沒有多少力氣,可閣樓的木板門也不頂事,兩斧頭就被劈破了。


    睡在樓下房間裏的男人親媽,嚇得裹著被子哆哆嗦嗦地念佛。


    他劈一下,喘兩分鍾,再劈,再喘。


    終於一斧頭把門劈破,他拄著斧頭,對著裏麵的霍媽罵道:“滾……出來!”


    霍媽卻不怕了,她在這世上已經沒什麽牽掛,死就死。


    可她不能讓這個畜生得逞。


    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哆哆嗦嗦地往外走。


    她餓得渾身發飄,兩隻腳好像踩著棉花一樣又軟又輕,一句話都懶得說,可她硬是扶著樓梯穩著自己,一步步挪下去。


    男人陰沉著臉,沒有半點愧疚和悔改,眼裏寫滿了瘋狂。


    等會兒,就有肉吃了!


    遠處好像傳來飛機的聲音,霍媽緩緩扭頭看了一眼。


    家裏的刀都被男人藏在臥室裏,她沒有力氣搬其他重物。


    她隻有最後一樣武器了。


    男人被外麵的飛機吸引了注意力。


    趁著男人分心,瘦弱幹癟的霍媽死死地抱著男人的胳膊,用盡餘生所有的力氣一口狠狠咬在他的手臂上,疼得他拿不住斧頭,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霍媽死命地咬著他,任憑他捶打自己的身體和腦袋也不鬆口。


    她想人心怎麽可以這麽壞,秩序怎麽會崩得這麽快?


    她以為末日來了,怎麽也得三五個月,人類才會慢慢地秩序崩壞吧。


    沒想到隻需要十天,五天,三天,甚至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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