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匆忙的來到距離古樹不遠的竹林旁,此時的竹林已經被古樹粗壯的根莖完全掃倒,成片的竹子歪斜的散落在四周,繁密的雜草將其層層遮蔽。


    “小心,她們似乎在做什麽奇怪的儀式。”師傅走在前頭,遠遠的看到古樹下成群的泥人和幾個婆婆在圍著古樹順時針繞圈,就像騎驢趕磨盤般緩緩的前行。


    “師傅,婆婆身下的泥人樣子似乎有些怪異。”我跟在師傅身後,打量著古樹下泥人的動向,卻發現婆婆今次所騎的泥人樣子與之前完全不同。


    “泥人的樣子似乎就是咱們。”大正常年在山中,視力也是我們之中最好的,當他看到婆婆身下的泥人樣子就是三人的外貌後,驚恐的叫出聲來。


    “嗚。”古樹下的婆婆聽到大正的驚呼後,發出一聲古怪的質疑,幾乎在同一時間看向我們所在的位置。


    師傅慌亂趴下,隨即將我倆按倒在地,借助繁多的雜草遮蔽,婆婆們一時也沒有發現我們的蹤跡。婆婆們雖然警覺的將整個身子轉向我們所在的位置,身下的泥人卻依舊保持著有序的前進。


    “她們騎的泥人就是咱們的樣子。”我們躲過了婆婆的質疑後,大正強壓著身體不自然的抖動,用顫抖的聲音小心的說道。


    “怎麽可能。”師傅上了年紀,看不清泥人的樣子,怎麽都不相信婆婆身下所騎的泥人會是自己的樣子。


    “不但有我們的泥人,連大正養的黑狗都有。”我借著月光來回打量幾次,發現泥人的樣子確實就如大正所說的一樣,就跟我們三人一模一樣,而且古樹邊上還有兩隻泥塑的動物,從外形來看,就跟大正養在竹樓外的兩隻黑狗一般。


    “她們是如何知道我們的樣貌,將我們做成泥人又是為何?難道她們之前就見過我們?”大正膽寒的看著我倆,驚恐的問道。


    誰都沒有說話,對於這樣的問題,我們都沒有任何答案。


    “咱們先看看她們所做的事再說。”師傅回答不上來,隻能將關注點轉移到眼前不停轉圈的婆婆身上。


    婆婆們騎著樣貌跟我們相似的泥人不停的圍繞著古樹轉圈,古樹的根莖以非常遲緩的速度不停的橫向前行。根莖每有輕微的移動,就會發出巨大的‘答答’聲,那聲音就像鍾表移動的聲音,也像踩踏木質閣樓所發出的陳舊聲。


    根莖每移動一次,婆婆身下的泥人就緩緩的向前一步,而泥人每走一步,都會稍作停留,張開泥塑的巨口,口中發出‘哢哢’之聲,隨即一條顯眼的黃色光芒自泥人的口中快速飛出,在飛至婆婆鼻尖的位置時,隻見婆婆大口一張,漏出滿是蟲洞的黃牙,喉頭稍微用力,這道黃光如有靈性般飛進婆婆的腹中。


    黃光被婆婆吸入後,原本安靜的婆婆們變得異常欣喜亢奮,隻見其雙臂放鬆的自然下垂,仰頭看著高懸的月亮大聲的嘶吼,幹澀而淒厲的嚎叫聲此起彼伏,乘著夜風在空曠的大山上回蕩。


    月光輕柔的鋪灑在婆婆幹癟而蒼老的臉上,幾乎在眨眼之間,之前原本滿是皺紋的臉龐開始逐漸的攤開,黝黑的皮膚微微出現一些光澤。婆婆臉上的變化雖然遲緩,卻也能夠讓我們感受到她的變化。而在婆婆臉龐改變的同一時間,我們身上的毛發指甲也在逐漸的增長變長。


    “怎麽回事?她是不是有變年輕的跡象?”由於我們之前看到的婆婆樣貌不一,我不知道師傅他們看到的婆婆現在什麽樣,但是我能感覺到婆婆的臉頰在月光的照耀下發生了不小的改變。


    “她好像在變得更加年輕。”大正之前隻能看到一團模糊的黑影,現在卻能看出黑影詳細的樣貌。


    “你們真的看到這樣的場景?難道她們是在吸取我們的陽壽?”師傅看不清眼前的變化,卻從我們的提示中想到了什麽,有些懷疑的說道。


    “什麽吸取陽壽?”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一時間有些疑惑。


    “在我還小的時候,附近幾乎都是大山,那時候我們常常吃不飽,生活條件不好的人家,經常需要上山砍柴或是采集一些生果補貼家裏。老一些的長輩總會教導我們,讓我們入夜後不要輕易上山,總說會有精怪為了保持青春吸取人的精元和陽壽。小的時候經常聽到這樣的勸說,不過也完全不在意,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也沒有聽到哪戶人家出過這樣的情況。今天親眼看到,雖然不確定是不是老一輩說的精怪,不過你們所說,她們怪異的樣子舉動,也隻有這樣的說法能解釋。”師傅回想著小時候的訓戒,一字一句的解釋道。


    “真有這種事?”大正家就在山的附近,卻沒有這樣的傳言。


    “現在還有什麽別的說法可以解釋?”師傅也不知道婆婆們的情況是不是就如傳聞那樣,雖然一直試圖否定,卻無濟於事。


    我和大正都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雖然懷疑,同樣無法反駁。


    粗壯的根莖依舊保持著詭異的行進方式,樹下的泥人越聚越多,被婆婆騎乘的泥人圍繞著古樹不停的轉動,它們有序的繞過數圈後,身體並不像我們之前看到的泥人那般出現龜裂破碎,甚至連微小的裂縫都沒有產生。


    古樹在泥人的圍繞下,一掃白天的蒼老瘦弱,變得越發生機勃勃,在泥人轉過數圈後,枝繁葉茂的古樹已經能夠遮住大片月光。古樹下的婆婆臉頰已經由白色轉為紅潤,身段也變得柔軟,她們的前胸微微隆起,空蕩的袖口也逐漸的被白玉般的手臂填滿,她們的聲音不再幹澀蒼老,銀色的發髻被黑色取代。此時的她們看上去就像幾個二十多歲的少女,如獲新生般將原本七八十歲的樣子強行推移到二十多,而且這樣返老還童的行為還沒有停止。


    “我感覺自己越來越無力。”大正看著不斷變得年輕的婆婆,有氣無力的說道。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經過大正提醒,我也清晰的感受到身上的力量正在流失。


    “咱們得盡快想個辦法,要不咱們的命運就跟竹樓前的兩隻黑狗一樣,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老死。”一直鎮定的師傅此時有些驚慌,他是我們三人中年齡最大的,衰老的速度也是最快,原本六十多歲的他,現在已經是白發齊肩,胡須過胸,看上去接近八十的樣子,說話也開始有間隙,猶如生病一般喘著粗氣。


    “有什麽辦法?難道咱們就這樣貿然的衝上去與她們拚命?她們都是妖怪,我們也沒有武器,咱們鬥得過她們?”大正雖然焦急,大腦卻異常清醒。


    “直接上肯定沒什麽勝算,她們連返老還童都會,就算我們有武器也沒什麽用。我看她們的行動方式和行動軌跡似乎都有什麽特定的規律,如果破壞她們的行動規律,阻礙她們的儀式進行,有沒有生還的可能?”看著越加年輕的婆婆,我的心中沒有任何底。


    “現在也找不出其他方法,咱們隻能死馬當做活馬醫,如果強子說的方法有用,或許咱們還有一線生機,如果沒用,咱們可能今晚就會老死在這。”師傅吃力的大口喘氣,簡短的說道。


    “怎麽阻止。”大正心急如焚,慌亂的開口。


    “具體的方法我也沒有,不過咱們得優先將與我們長相相同的泥人搶過來。就這樣放任她們吸食下去,我們可能撐不了多久。”師傅說話有些費力,開始如同劇烈運動後缺氧般大口的喘息。


    “直接破壞可以嗎?”大正焦急的提議道。


    “我不知道泥人對我們有什麽危害,為了安全起見,還是搶過來比較好。”師傅吃力的叮囑道。


    “我去引她們追我,大正想辦法將泥人抱走,至於師傅您就先往山頂上走,那地方根莖一時到不了,短時間內您應該沒有危險。”快速的衰老已經讓師傅說話都變得費力,眼下讓師傅幫忙無異於送死。


    師傅聽聞我的提議後想要留下來幫忙,卻被我一口回絕。


    “搶到泥人後怎麽辦?”大正不知所措的反問道。


    “跟著師傅往山頂上跑,隻要咱們不再衰老,熬到天亮估計就有生還的可能。”我簡單的說道。


    “如果她們一直騎著泥人不肯下來追你怎麽辦?”大正再次問道。


    “到時候咱們就隻有坐著等死。”我暗自思索著大正的問題,無力的回答道。


    “是生是死就看這一次,咱們先讓師傅走遠一些再行動。”短暫的沉默後,我看著已經移動一段距離的師傅,小聲的對大正說道。


    大正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古樹下越加年輕的婆婆們發呆。


    “準備好了沒有?”待師傅已經隻能看到模糊的蹤影時,我抽出一直隨身攜帶的鐮刀,低聲問道。


    “如果你引不動她們,我就衝上去跟她們拚了,不管結果如何,反正叫我等死我做不到。”大正咬牙切齒的說道。


    “到時候我也會來幫你。”我說完後,徑直的朝著遠處一條正在移動的黝黑根莖跑了過去,待我跑到其跟前,用盡吃奶的力氣將手上的鐮刀砍了下去。


    鐮刀如同切菜般輕鬆的砍進看似堅硬的根莖中,伴隨著一聲刺耳的‘哢哢’聲,根莖滲出一些濃黑的樹汁,如同蚯蚓般痛苦的交織扭動起來,我也不管根莖會有什麽異變,手中的鐮刀接二連三的砍了下去,數十下過後,根莖前端脫離原本的粘連,徹底的斷成兩節。


    斷開的根莖前端扭動著翻滾下山,而連接古樹的一端則緩慢的向後收縮起來。


    做完這一切後,我轉身看向遠處的古樹,隻見原本枝葉繁密的古樹一端,上麵的枝葉竟逐一脫落,變回原本幹枯蒼老的樣子,而未遭破壞的另外兩端,則保持著現有的枝葉繁密。


    “根莖似乎也是吸食精元和陽壽的一條渠道。”看到古樹一端逐漸枯萎,我在心中暗想,就在我思索古樹根莖的作用時,古樹下的婆婆們紛紛從泥人上跌下來,她們麵目猙獰的咆哮著,就像隨時要將我吃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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