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連成推開書房的門,準備看會兒大理寺的案件,但視線才落到書桌上,眼色便瞬便淩厲下來。


    他重新推門而出,視線在院子裏轉了圈,才又轉身回書房,將書桌上的信件,拿了起來。


    信件上的字跡,是妹妹的沒錯,但送信之人是誰,他卻不得而知。


    他打開信件,片刻便看完了。


    看完後,他的一顆心平靜下來,甚至是鬆了一口氣。


    但隨後眉頭又蹙起,來福公公,為什麽要幫他?


    沒有讓禁衛軍進來,將煙絲錦囊遞到他手中,又引導了他的答案,為的是讓門外的禁衛軍聽到?


    沈連成薄唇緊抿,提筆在信紙之上,卻久久無法落筆。


    最後,以標準的用語,先是將近來京城中一些可有可無的瑣碎小事寫上去,然後又寫到許久沒有見到公主殿下,夢到了許多沈家村的事情……又道聽聞陛下身體抱恙,臣遠在京城無法表達關心雲雲……


    寫完信,影也從窗戶跳了進來。


    “江湖中人,輕功了得,擔心是調虎離山之計,沒敢追出去。”


    沈連成“嗯”了聲,“無事,隻是個送信的。”


    妹妹不告訴他,有她的道理。


    時機到了,自然會告訴他。


    影的視線落在沈連成手中的信封上,忽然問道:“是給公主殿下的信嗎?”


    沈連成“嗯”了聲,又道:“但這信,恐怕第一時間到不了公主手裏,你若有什麽話,還是留到公主殿下回來再說為好。”


    自上次送信的小吏死了後,這條線,便沒有那麽安全了。


    影垂著眼,沉默地退了出去。


    沈連成打開門,叫來小廝,讓人一早便將信送出去,隨後回書房,搬出了一摞厚厚的卷冊。


    為首的卷冊上大大寫了的三個字——高立聰。


    相府大公子,高立聰。


    收集了數月,終於將相府大公子這些年來在京中犯的事收集夠了。


    其中便包括,詹事府詹事劉三泰的兒子劉茂文表妹之案。


    若隻翻劉家的案,難免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但若將過往多年的案盡數翻了。


    不僅能讓劉家的案一起翻了,還能一舉讓高家無法善了。


    百裏綺收到信,已是第二日。


    她打開信後,眉頭便蹙了起來。


    因為,他們日常的書信往來用語,不會這樣嚴肅。


    她硬著頭皮讀完後,又橫著,豎著,斜著,倒著讀了一遍。


    最後,在豎著的讀法中,發現了隱藏的信息。


    “深夜,京北原來人,問,骨折,煙絲。”


    讀完,百裏綺後背驚起了一身冷汗。


    皇爺爺,果然,還是不相信她。


    皇爺爺曾經對她的寵愛,已經隨著狩獵落馬一事,變成了猜忌。


    哪怕是後來有丁子林的妹妹作證,丁子林是受到了歹人要挾才會刺殺,哪怕百裏綺已經被解了足,這份猜忌的種子,還是就這麽埋下了。


    再加上後來安神藥中的藥劑分量等一係列的事。


    皇爺爺現在,恐怕不相信任何一個人了,無論是她,還是太後。


    隻是,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對誰的猜忌要更深一些。


    但眼下瞧著,恐怕是她,而不是太後。


    百裏綺的手心受了傷,但她不想讓人知道,所以林寄照樣每日來清泉宮,假裝教她練箭。


    林寄一邊給她上藥,一邊嘖道,“你這如花似玉的一雙手,就這麽被你糟蹋了。”


    百裏綺想著事情,便沒有說話。


    上完藥,林寄抬手,在她麵前揮揮,“回神,想什麽呢。”


    “想再多也無濟於事,不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方能自在快樂。”


    百裏綺幽幽說:“自在快樂不了一點。”


    如今她手裏能調動的力量,都不是什麽硬實力。


    青衣教看似神出鬼沒,遍布晟國,在民間也有很大的力量。


    但這都是軟實力,而不是硬實力,隻能遊走,無法形成一股正規軍隊的力量。


    若說她現在手裏缺什麽。


    那就是缺兵。


    京城附近的兵權,都握在皇爺爺手裏,皇爺爺不可能交給任何人。


    東邊是寧東王,西邊是衡西王,南邊是安南王,北邊是鎮北王。


    東邊和北邊都不必指望,西邊的兵權太弱,隻能守財,也很難指望。


    南邊倒是實力雄厚,但安南王正值壯年,就算南宮慎願意,安南王也不一定會拱手送給她。


    真正能為她所用的軍隊,又在北邊之北的三角混亂區,多方之間夾存,遠水救不了近火,隻能起威懾,不能起作用。


    百裏綺長長地歎了口氣。


    “你說,怎麽就那麽多事兒呢。”


    林寄聳肩,“不如與我回南邊,浪跡天涯。”


    百裏綺:“去山裏做野人嗎?”


    林寄:“……”


    “怎麽能說是野人呢。”


    百裏綺:“免談。”


    古代這個生存條件,多想不開,才會去過四處躲藏的生活。


    隻要她一日還是晟國唯一的公主,便一日不可能脫離皇權爭鬥的旋渦。


    畢竟,得她者,便名正言順得天下。


    古來挾天子以令諸侯,今來,挾她晟平公主也能令諸侯了。


    誰讓她是晟國唯一的血脈了呢。


    晟帝處罰了一幹禦醫和宮人後,在新來京北原的禦醫醫治下,他的腿傷漸漸變好。


    京北原上空的陰雲,也開始撥雲見日。


    整個京北原緊繃的氣氛,慢慢消失了。


    而這一切得益於公主,所以大臣們在遇到公主殿下時,行禮都帶了幾分感激。


    百裏綺推行數學院和外府之事上,也無比的順暢,而高相的人,也因高家大公子被翻案之事,忙得焦頭爛額,沒了與公主唱反調的機會。


    但盡管一切向好,百裏綺還是感覺到了一股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京北原再過兩月就要入秋,天氣漸漸寒涼下來。


    晟帝定了下月回京。


    這最後一個月,因晟帝腿傷漸愈,京北原上下不再談娛色變。


    無數娛樂活動爭相舉辦,京北原上下一時間喜氣洋洋,熱鬧無比。


    北牧生辰宴上耽擱了的馬球比賽,也重新搬了上來。


    老地方,老隊員。


    百裏綺身著騎裝,上了馬,也成了馬球比賽中的一員‘猛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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