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陸湛一眼,想到上次的情形,知道今天不會好過。


    她有種感覺,藍斯不是沒有辦法減輕陸湛的痛苦,而是不願意,甚至有些故意。


    這其中的原因水晶不知道,但也不好說什麽,隻是辛苦了他。


    她的目光變柔,坐在車後的時候,一雙手握著他的,慢慢地撫摸著,像是安慰一樣。


    陸湛衝她一笑,握緊她的手,輕輕地說:“沒事的。”


    到了醫院裏,沒有見到冷冰冰的藍斯,隻有一個修女級別的護士在那裏,引著他們來到一間很高級的複健室裏。


    裏麵空蕩蕩的,隻有一根橫著的鋼管,孤零零地在那裏。


    “那是扶手。”護士有著和藍斯一樣的性子,說得簡短而明白,“以後,陸先生就在那裏練習吧!”


    說完就要走,什麽交待也沒有。


    水晶連忙叫住她,“那個,沒有什麽輔助的器材嗎?”


    護士回過頭,“在我們醫院裏,一切要靠自己!”


    她的話讓水晶想到前幾天的那個‘小手術’,全程不用麻醉,這大概意思也是靠自己吧!


    她想,不是什麽不治之症,大概沒有人會想在死神手裏過一回吧!


    驀地,她明白了,藍斯為什麽要這麽做了……真是歹毒啊!


    護士走後,水晶小心地將陸湛扶起,在站起來的刹那間,陸湛額頭上的汗水一顆顆滴落,看得水晶都不忍心了,真想將自家老公打包送回家,以後她養活他就行了。


    可是,她麵前的是陸湛!


    他是那麽驕傲的男人,他渴望站在人前,用自己的身體來保護他的妻女,所以,再苦再痛,他都會忍下去的。


    水晶隻能緊緊地咬著唇,扶著他,往那條冰冷的橫杠走去。


    陸湛大部分的重力還是放在那隻好腿上的,但是換腳的時候,腿鑽心的疼,像是被千百隻毒蟲給咬著,疼痛之餘又有著癢痛。


    他忍著,一步,一步地走過去,本來就隻有幾步遠,但他們愣是走了幾分鍾。


    水晶看他臉上的表情,再也忍不住,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了下來,連忙伸手拭去,怕他見了難過。


    陸湛怎麽會不知道呢!


    他的眼,直直地望著自己的腿,然後抿唇向前,堅定地走了一步。


    這時,水晶是放開了他的手,就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相當艱難地走了第一步,她的眼裏帶著淚花。


    她知道,陸湛走出這一步有多難,有多疼!


    而且,他每走一步,都是朝著她,朝著安安走過來的。


    她微笑著,想象著不久的將來,他們一家人一起在郊外,放著風箏,小安安也會走路了,搖搖晃晃地朝著他們走過來,嘴裏叫著:“巴巴,麻麻。”


    她臉上的表情很幸福,很幸福。


    上天畢竟對她還是不薄的,還能讓她有機會重新獲得幸福。


    就在水晶想著的時候,那邊陸湛突然猛力摔倒了,巨大的聲響嚇了水晶一跳,連忙看過去。


    陸湛有些狼狽地摔在地上,全身都幾乎散了架,特別是那條腿。


    水晶蹲下身體去扶他,但他格開了她的手,“我自己來。”


    她咬了咬唇,有些心疼地說:“我扶你吧!”


    “我說不要!”他的聲音有些硬,不知道是因為腿疼,還是方才的挫折。


    水晶抿了唇,隻得退後兩步,就在那裏看著。


    陸湛在地上掙紮了兩下,沒有能成功地起來,他抬眼望著水晶,兩人目光相撞,他忽然有些惱火地說:“你先出去!”


    他的話,讓她有些吃驚,唇咬得更緊了,好一會兒,才在他的目光逼視下退出去。


    當她關上門,有些失落地背靠著門,眼淚滑落下來,腦子裏盡是他趴在地上的情形。


    這讓她又想起了一年前可怕的一幕,陸湛被打得渾身是血,但仍是堅定地將她推開來。


    她仰了仰頭,好一陣子才平息了自己的情緒。


    一會兒,她還是不放心,這個複健室有一個落地窗,窗簾是拉著的,但是還留有一角空隙,水晶就繞到那裏,小心地從那條縫裏看裏麵的情形。


    當她看到裏麵的情形時,她一下子搗住了嘴,指縫間瞬間全是她的淚水……


    她的陸湛,全身都趴在地上,他的臉上滿是痛苦的表情,而且在劇烈地喘著。


    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地抬起上身,手抓著橫杠,撐起自己的身子。


    他每直起一分,臉上的就扭曲一分,額頭上的汗如雨下,可以看出有多疼。


    水晶的心都擰了起來,她緊緊地咬著唇,直到咬破了血……她得忍著。


    他那麽驕傲,不願意讓自己看見的。


    慢慢地,她轉過身子,回到門口,就直直地站著,等著。


    陸湛在裏麵整整三個小時才叫她。


    水晶進去,看見他已經坐到了輪椅上,不用說,身上都濕透了。


    醫院裏有洗浴設施,水晶便將他推了過去,幫他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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