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就好。


    她打心底不想跟看不起自己的人對上。


    樓晚扶著好友出了菊降間,把她的包拿上,路過操作台,指了指腳步虛浮的顧墨蓁,“你們忙著,有要點糕點的顧客先說明一下,我送送墨蓁。”


    秋玥點點頭,“晚晚姐路上小心。”


    樓晚應了聲,帶著顧墨蓁出小樓,天有些陰,像是要下雨。


    奧迪小公主就停在停車場,樓晚把小醉鬼挪到副駕駛上係好安全帶,她轉到駕駛位,開著車出了老街。


    樓晚沒車,駕照還是在學校的時候顧墨蓁約她一起考的,拿了駕照之後開過最多的車也就是她這輛小公主了。


    半山別院離老城區其實不遠,繞過望江大橋往領事館圈後的園林山上開去,要比直接從新城區過來近得多了。


    顧墨蓁上車就睡,樓晚繞過一戶又一戶藏在園林景觀裏的高門大院,終於看見一道藏在高大梧桐樹下的青鐵大門。


    這還是之前顧墨蓁說她家大門口的梧桐樹開花了,照了照片給她看,那時候的樓晚看了眼隻記住這棵樹。


    現在倒是幫了大忙。


    奧迪小公主在青鐵大門前停下,樓晚正要下車摁門鈴,大門卻緩緩自動打開,門裏正對麵大片花圃和噴泉,左側是一條寬敞的林蔭道。


    樓晚鬆開刹車,減速,緩慢地開進去。


    繞過林蔭道,前方出現岔路口,一位穿著中山裝,上了年紀的男人站在路口,看見車過來,他走到駕駛位邊。


    樓晚忙刹車降下車窗,外麵傳來聲音:“小姐回來了呃……”


    樓晚尷尬地笑笑,往後靠一些,露出副駕上東倒西歪、臉頰紅彤彤的人。


    管家詫異一瞬,說:“辛苦你了。”他朝著耳機裏說了什麽,隨後轉到副駕駛。


    樓晚扭頭,拍拍好友胳膊喊了兩聲:“墨蓁?”


    “墨蓁醒醒,到家了。”


    顧墨蓁迷迷糊糊睜眼,看見外麵的管家,含糊喊了聲李叔。


    管家拉開車門,“小姐,李叔扶你回房間。”


    顧墨蓁呆呆地看著片刻,忽然扭身扯住樓晚,“我要晚晚。”


    李叔看向樓晚,眉目中帶著一絲慈祥的笑意:“原來是樓姑娘。”他看了眼滿身酒氣的小姑娘,“那就麻煩樓姑娘送小姐回一下房間。”


    “這……”樓晚有些猶豫,“不知道顧老……”


    管家想起老夫人說的這個月壽辰要好好招待一下小姑娘的事,笑著回:“老爺和老夫人這會兒正在後山湖釣魚呢,不會碰上。”


    樓晚臉色瞬間就紅了,想解釋什麽,顧墨蓁扯著她胳膊哼哼唧唧吵著要回去。


    看著拉著自己不放的好友,又看一眼已經收回手等在外邊的李叔,樓晚最終還是下車,扶著踉踉蹌蹌的人順著小道往別墅裏走去。


    小道兩邊全部都是各種顏色的玫瑰,好多都是在網上才看見的瑪格麗特王妃、瑞典女王等等,樓晚快被這些昂貴的花給閃瞎眼。


    穿過花圃,高高的大門屹立在眼前,像是民國時期的學堂一般威嚴。


    “墨蓁……”樓晚看著大門猶豫一瞬。


    顧墨蓁眯著眼抬頭,打了個嗝,“走!進去!”說著踉踉蹌蹌踏上台階,樓晚急忙跟上扶著她。


    進了門,裏麵還不是玄關,而是一道室內流水回廊亭。縮小版的假山、客鬆、流水、青石橋,像是古時候的高牆照壁一般。


    高門大院的豪華讓樓晚不敢多看,扶著好友前進,走了不到兩步,她突然察覺到什麽,沒忍住抬起眼看過去。


    隔著流水回廊亭,一人穩坐二樓高台。


    烏雲滾動的天幕下,男人穿著純白襯衣,黑西褲包裹著的長腿隨意交疊,無邊鏡框後的眼眸冷淡地看著她們。


    更或許,是在俯瞰著她。


    這個突然闖入他家的陌生人。


    樓晚的腳步頓了頓,快速垂下眼睫,扶著顧墨蓁的手有些緊。心底生起一股子轉身就走的衝動,但好友這會兒整個人掛在她身上,她隻能硬著頭皮,扶著顧墨蓁走過去。


    那道鋒芒一般的視線一直放在她身上,像刀刃一般,提醒著她不該來這裏。


    好不容易隨著顧墨蓁半醉半醒的指引將她扶到她房間,剛把她放在床上,後者就軟綿綿歪倒在被褥裏,樓晚無奈,拉起一半的被角搭在她身上。


    有女傭端著盤子進門,朝著她笑了笑。


    樓晚站起來,看著女傭給好友喂水卸妝,她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麽忙,索性招呼了聲,拿起包出房間門。


    別墅裏的豪華讓她不敢多看,多待一刻她渾身也不自在,快速離開才是最好的。


    走到二樓樓梯口,她急匆匆的腳步停了停,隨後捏緊包,有些躊躇。


    一樓樓梯口的巨大油畫麵前,側對著她站著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


    純白襯衫裏男人身體線條若隱若現,胳膊上的袖子卷了兩卷,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肘和戴著腕表的手,手裏裏端著一杯純淨水,修長的小指指尖拖著杯底。


    樓晚快速收回視線,按理說在別人家見到人,怎麽說都該招呼一聲的,但她想起這位主在背後的看不起。


    或許,他也不願意她跟他打招呼。


    那就當不存在吧。


    不然她打了招呼,他不應,她得多尷尬。


    樓晚捏著包,放輕、放快腳步,垂首下樓從他身旁路過。


    鼻尖飄過一道淺淺的青果木香,冷冽的氣息好似在什麽地方聞到過一樣,但容不得她多想,她隻想快速離開。


    走了沒兩步,身後傳來一道淡淡的、低沉的嗓音:“這樣就走了?”


    樓晚心生詫異,他這是什麽意思?


    ‘這樣就走了,招呼也不會打一個?’說她沒教養呢?


    在別人家裏確實是她理虧,樓晚忍住氣停下腳步,微微側首打招呼:“謝總。”


    身後沒有一絲聲音,他不應。


    兩秒後,樓晚板著臉,收回視線往前走去。


    “不是我公司的員工,也不是合作方,倒是擔不起這聲謝總。”聲音懶懶散散混著些低啞的質感。


    樓晚屏了屏呼吸,再次站住。


    淮育資本目前確實是南城數一數二的大公司,更別說qmo商場現在的上升勢頭,是多少求職者向往的企業。


    她既沒能力去他公司應聘,更沒能力成為他的合作方,確實不該這麽叫。


    但這麽直白地看不起,也確實叫人難受。


    樓晚啊樓晚,你就不該進來的。


    謝淮謙端著水杯,側過身朝她走了兩步,目光觸到她白膩的後脖頸,心率一瞬間拔高,他稍稍移開些許。


    最近見到她穿著都很有特色,新中式的刺繡交領白襯衣,淡綠長裙,一股早春初夏的冷淡。


    他走到她身邊,又靠近了一步,嗅到了她身上清淡的氣息,像細雨中□□綻放的梔子花,鏡片後的黑眸定定地注視著她。


    “你可以直接叫我……”他剛想把水遞過去,那道清冷的聲音硬邦邦砸過來:“對不起,謝先生。”


    隨後,淺綠身影速度極快地離開他身側,穿過大廳,繞進回廊亭後消失不見。


    謝淮謙頓住,喉嚨裏一堆想說的話就那樣卡在嗓子口,眼睜睜看著她像陣風一般離開。


    片刻,他沒什麽表情地將手裏的水丟隨意在旁邊的中島台上,朝下樓的女傭淡聲吩咐道:“去叫李叔送一下樓小姐。”


    女傭應了聲,快速朝門外走去。


    謝淮謙目光放在回廊亭上幾秒,將手插入兜裏,轉身走上二樓高台,踱步到露天的欄杆前,目光覷著遠方。


    別院前的林蔭道上,一道淡綠的身影時隱時現,即便是陰沉的天幕下,也一如既往的溫柔。


    可為什麽對他,就是如此冷淡?


    第10章


    樓晚快速出了別院,唇角抿得緊緊的。


    這也才是她第二次真正見到顧墨蓁的這位親哥、唐嘉儀口裏的商業大佬。


    印象裏她並沒有得罪過他。


    沒想到他還真是這麽地,看不起她。


    樓晚永遠記得陸斐昀說過的話,出身決定層次,身份之上還有那看不見摸不著的階級,像一層隔閡,隔出平民與貴族,隔出人性的劣勢和貪婪。


    而她也隻不過是得顧墨蓁賞識成為她的朋友,沒想到惡意卻是會這麽大。


    對於這些豪門世家,她以後還是離遠點的好,越遠越好。


    人啊,千萬不能和看不起自己的走一起。不然光是態度,都能讓你不止一次懷疑自己來這世間到底有沒有價值。


    樓晚深呼吸了一口,半山的空氣很清鮮,花草樹木猶如盛夏繁茂。席卷而來的晚風帶著一絲絲花香,悄悄地撫平她心底的壞情緒。


    調整好心態,她往林蔭道走了一段路,身後開過來一輛黑色加長的林肯商務車在她身旁停住。


    車窗降下,李叔的臉露了出來,“樓小姐,回城區的路有些遠,我送送你。”


    樓晚看一眼前方的林蔭道,安安靜靜的不像是會有出租車過來的樣子。


    她猶豫間,李叔已經下車為她拉開後座的車門,樓晚隻能上車,小心翼翼地收著裙擺坐下。


    車子啟動,車廂內安靜一片。


    李叔邊開車邊開口:“還以為樓小姐會留下陪小姐一會兒呢,沒想到這麽快就走了。”


    樓晚看著外麵的目光收回,有些不解,既然李叔不知道她離開,那這會兒又是怎麽這麽快過來送她的?


    她問:“是墨蓁醒了嗎?”


    李叔沒明白什麽意思,斟酌著說:“喝過醒酒湯了。”


    樓晚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小聲說:“難怪呢。”


    “難怪什麽?”


    “難怪您來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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