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成規模的山賊們在做事之前都會派出探子混在車隊裏。或傳遞情報或下毒,事成之後再發出個暗號,一群人就從某處浩浩蕩蕩地殺過來。


    這事情他遇到過不少。特別是近些年來皇朝勢微,亂軍四起,甚至他都已經開始準備不做這一行當了。


    念頭就這麽轉了一遭,新洪放緩口氣:“在下新洪,鏢隊當家。搭車麽,倒是可以。但是說——”


    他覺得這少年如果不是賊人的探子就是哪家的公子偷跑出來遊玩的。


    看他雙手白淨細膩,顯然不是什麽山賊亂軍之類的賊人。


    身上的衣服不算華貴,但也不像小戶人家。又見他舉止輕鬆隨意溫和,大概也見過些世麵。如果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大多隻會唯唯諾諾,哪有這樣的氣度。


    身邊還帶著一個拖油瓶,根本不像打家劫舍的樣子。雖然這種情況也有,但卻也太低了。而且,他這少年還有一身不弱的肌肉,帶著武器,如果遇敵也可以幫忙抵抗一二。


    但——搭車要銀錢的。他怕這少年不懂。


    哪知少年沒等他說完就很上道地往袖子裏一掏,摸出一小包銀錢拋給喬段洪:“一點小小心意,還望新當家的多多照顧。”


    新洪一接銀錢,墊了墊,打開錢包往裏撇了一眼。


    呦,出手倒是闊綽。這一上來就給了他三十多兩,看來確實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


    王越哪還真是剛出了江湖的雛,對於人情世故他比誰都明白。


    修道練的就是一個入世。


    至於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還是得從前幾天說起。


    識破計中計中計以後,王越和陳顯君把想伏擊他們的山賊全部宰了,之後剩下的路程中倒是沒有再遇到剪徑蟊賊。


    但王越又陷入了另一個問題,那就是他手中的這個地圖是大元剛建朝時候繪製的。現在都過了千年之久,一些官道甚至河流都已改道。


    所以,他和陳顯君便在這茫茫萬裏的山林中迷路了,不過王越還有道術,憑著道術兩人逐利避害,順利的躲過強大的妖獸和天災,跌跌撞撞的來到了泰州府的邊界地帶。


    然後就有了這半路攔車的事情。


    新洪愈發放下心來,將銀子抓住收進懷裏:“夠了。王公子往後麵去吧,你自己選輛車吧。”


    王越拱手一笑,帶著陳顯君就邁步往這後麵走去。


    新一君已經跳回到車上,好奇地打量他。江湖兒女風風雨雨,和家裏來來往往的又都是些習武之人,所以她可沒什麽大家閨秀的規矩。平時這樣打量同齡的少年人,要是臉皮薄的就會臉紅,稍鎮定些的也顯得局促。她畢竟是個漂亮的姑娘,少年們又正是對某種情感最敏感的時候。


    但這位卻不同。既沒臉紅也沒局促,反而興致勃勃地打量他們這一行人,似乎新鮮的不得了。


    這隻能說人自以為起來是真厲害。


    王越哪是什麽興致勃勃啊,他隻有隨意的打量一下鏢隊的基本情況。在他看來這夥鏢隊實力還可以,領頭的新洪是個入勁武師,其他的鏢師也都是二血三血的修為。


    這實力要是放在滄安城那妥妥的是一方大勢力,不可能做這些苦力賣命活計。由此可見,這州府就是不一樣。


    等他的目光對上了新一君,甚至還微翹嘴角笑了笑,點點頭。


    新一君在心裏輕輕地哎呀一聲,下意識地低下頭。但隨即又覺得自己這樣子害羞更羞人,又把頭抬起來了。


    但少年和小鬼已經跳上了車。新一君感覺車子微微一沉——少年和小鬼正好坐到自己的這輛車,不過是另一頭。


    她心裏有些慶幸,又有些微微的失落。


    車隊繼續前行。新一君在車上坐端正了,不一會就覺得太陽曬得有些難受。於是稍稍動動身子,眼睛偷偷瞟過去。


    她覺得這少年挺好玩,大概路上……不會再那麽無聊了吧。


    隨後,車的另一邊,另外兩個人說起了話來。


    “越哥,這是終於要到了嗎?”剛上車,陳顯君便一頭癱進了柔軟的幹草裏麵,有氣無聲道。


    “聽那商隊的新頭意思是差不多是要到了。”從車上碼放整齊的貨物上收回目光,王越隨意道。


    “天哪!那真的是太好了!”陳顯君一個鯉魚打挺的站了起來。


    “等到了城中我一定要大睡個三天三夜。”


    搖搖頭,王越看了一下正好奇往他們這的目光,這些目光的主人——騎馬年輕鏢師馬上收回目光,繼續認真警惕四周。


    “你先在這裏歇會,我去找新鏢頭問問情況。”


    “哦。”陳顯君又埋頭到幹草裏,他是真的累慘了,心中對江湖的憧憬蕩然無存。


    翻下馬車,王越往鏢隊的最前方走去。


    因為托著重重的貨物,再加道路不好,鏢隊的速度不是很快,基本上就和快步差不多。


    等王越走後,新一君從前麵探出頭,她左看看右望望。


    “喂,小鬼,你們這是從哪裏來?來幹嘛?”


    “嗯?”陳顯君抬起頭,正對上往著看來的新一君,兩人大眼瞪小眼。


    “我們從周圍的城池過來的,來找親戚投靠。”陳顯君打哈哈道。


    “切,什麽周圍城池,你們倆的口語根本就不是我們泰州府周邊的,擱本大小姐這裝什麽那?”新一君頭高高揚起,不屑一顧道。


    “你……你那大哥剛才對我爹還說久仰久仰,我看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我們新家鏢局對吧。”她順著馬車上貨物的夾縫,從另一頭擠到陳顯君身邊。


    “額……”陳顯君有些無語。


    “好吧,我們是從宣景城來的。”陳顯君好似被拆穿的垂頭喪氣道。


    “啊!宣景!”新一君好似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跳起往後躲去。


    “你們不會身上有毒吧?!萬毒門?!”


    “……”陳顯君徹底無語。


    想了想,歎了一口氣,他實在是搞不清這女人的腦回路。


    索性頭一轉,繼續趴到幹草上,隻是這幹草上有股淡淡的金屬味,是那種剛鍛造出來的金屬味。


    而另一邊,王越走在新洪馬下,開始旁敲側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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