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你們追求我萬人嫌幹嗎 作者：夜半閑暇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總結來說，當她需要以alpha身份、例如黛西·魯伯特示人時，她就需要戴上抑製環；當她以omega身份示人、例如偽裝成紅狐狸時，取掉抑製環就行。
她準備好了以後，就趕往了趙理給她發的關高瀚工作室的地址。
係統無聊查了查即將和它家宿主合作的這個音樂製作人：【這人原本的家庭還算小富，但為了追求音樂夢想，他變賣了父母留給他的房子，連同所有的積蓄一起開了間工作室，自此徹底淪為窮光蛋。】
【因為請不起人，他那工作室就是個空殼，也就麵子過得去了，如果不是你非要和他合作讓他參與新專輯的製作，他下個月吃飯都成問題。】
莫黎到的時候趙理和喬書亞還沒有來，她站在工作室門外按下門鈴，一個身形清瘦修長，約有一米九高的男人打開了門。
他穿著圓領素色寬大t恤和工裝短褲，頭戴一頂黑色的漁夫帽，漁夫帽的帽簷壓的很低，臉部線條清晰流暢，鼻梁高挺，嘴唇薄削，雖然看不清整張臉，也讓人覺得長相俊逸非常。
關高瀚看見莫黎，又把帽簷往下拉了拉，好似要把眉眼全部遮住，“紅狐狸小姐是嗎？請進。”
嗓音是沙啞的，天生的煙嗓，行為是拘謹的，帶著常年不社交造成的麵對他人時的生澀。
係統：【對了，忘了說，還有一點，這人有些社恐。你看過一點帝星音樂盛會，還記得他上節目是的打扮嗎？戴著幾乎要遮住半張臉的墨鏡，恨不得讓自己變成瞎子，看不見評委和觀眾。】
【記不太清了。】莫黎道，但她能從關高瀚僵硬的肢體動作看出他的緊張。
男人常年用來譜曲作詞的手指修長勻稱，此刻抓握在門側，由於用力指尖都泛出了淡淡的粉色，明明生的那般高挑，情態卻像隻怕生的蝸牛，膽怯地邀請陌生人進入他自我防備的殼。
莫黎踏入門口，兩人擦身而過的一刻，關高瀚習慣性地往後退了一步，又重新上前領著莫黎走進工作室裏。
這工作室的裝潢極具華夏古風，木架帷帳，原木茶桌，雕花屏風，案具上擺放著古箏琵琶，屋頂上吊掛著竹編燈飾，衣架還掛有三四套古華夏戰國時期的直裾袍服。
不是擺個樣子而已，而是真正具有古老時期華夏住居文化的“意”和“神”，可見該工作室的主人對於無數宇宙年之前，那位於地球東方的神秘國度文化的喜愛。
在莫黎座位的左手邊，是一疊關高瀚寫完的樂稿，莫黎隨手翻了幾張，有以f為中心音的大調式，四二拍的節奏，也有以g為中心音，四分音符為一拍，每小節四拍的簡譜。
總的來說，都偏悠長緩慢，配著以四言為主長短不拘的詩詞，濃濃的古韻之美撲麵而來。
隻是美則美矣，遣詞造句卻都是采用的華夏古文，讓現在人們來聽，實在有些晦澀了。
係統：【關高瀚這詞寫的也太裝逼了吧，好像就他一個人懂古華夏的詩詞一樣，別人聽不懂也理解不了，活該他撲街。】
莫黎曾經到過古華夏位麵，她從屋內裝潢也看出些關高瀚是真正喜愛古華夏文化的樂者，並且對其也有一定了解，和故作高雅的一些人不是同類。
她道：【倒不是裝逼，雖然關高瀚歌詞是華夏古文，但既沒有用典，也沒有執著於駢驪，可以是盡量將文言白話了。他的曲風就是這樣，歌詞應曲，要是再口水日常一點，倒顯得不倫不類了。】
“小姐手裏的是《比目》前幾版修改稿……”關高瀚也察覺到麵前女人性子的冷淡，他也不是什麽熱情之人，但到底是工作室的主人，又是乙方，總不能紅狐狸不理會他，他也幹脆晾著人家，就這麽尷尬地坐著，所以主動向莫黎這般介紹道。
《比目》就是經紀人趙理最後確定下來的歌曲，莫黎問，“那最終稿在哪裏？”
關高瀚便拿出最終稿遞給莫黎，莫黎一看，這歌詞采用的是楚辭體，詞義比她手邊這一疊初版還要淺顯易懂，也符合愛情的主題。
莫黎問：“看你這初稿的譜子，你最終稿也是想用主音與第三級音之間大三度的大調？”
大調音響感覺明朗開闊，比起輕柔惆悵的小調，缺乏浪漫和溫情，給人一種遼遠之感，愛情主題的音樂中很少用到。
“目前是這個構思方向。”關高瀚以為紅狐狸在質疑自己，便解釋道，“小調哀婉黯淡能夠更好表達愛情，但並不適合我想要呈現出的古華夏楚越文化。”
“古者，誦、弦、歌、舞為綜合藝術，詩歌和音樂是同源的，我想要帶給大家的是數宇宙年之前的楚地恢宏的詩樂，其蘊含著一種半人半巫的特質，或樸實敦厚，或瑰麗沉寂，具有鮮明的地方特色，采用大調更能體現那個時代的楚辭的音樂特性。”[1]
他說到後麵，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聲音突然小了起來，仿若自言自語一般結束了他的介紹。
閉了閉眼，他指尖收緊，重新對著莫黎艱澀道，“當然，這是我個人的想法，既然是您和喬書亞先生來演唱，歌曲調性和旋律會以你們的要求進行更改。”
莫黎抬起眼簾瞥了下對麵的關高瀚，他坐的位置正好是一片陰影，此刻他沉默地低著頭，渾身上下籠罩著一股近乎麻木的絕望，像條被緊繃到極致的皮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斷裂。
不過莫黎可沒有閑心去探究這些，也不想提什麽意見讓關高瀚去改變構想的曲譜方向，她隻想盡快地把專輯這件事給敷衍過去。
於是她道，“以中原商周文明為基礎向前發展的楚文化，保留了中原姬周文明的特色，同時也吸收了少量蠻夷文化的特點，神秘自由浪漫輝煌，而楚辭采用的是楚國方言，運用楚地聲調，你的想法很好，我沒有問題。”[2]
“你知道古華夏的楚文化？”關高瀚突然抬起頭，莫黎便看見了他那雙起先被帽簷遮掩住的極其漂亮的雙眸，目若朗星，瞳孔漆黑，乍被驚喜之色充盈時，剔透又璀璨。
“了解一點吧。”莫黎隨口道。
男人因為這句話翹起來唇角，他性子靦腆，笑起來時也隻有點細微的弧度，卻讓人覺得萬分驚豔。
“真好。”他說，之前的頹喪不複存在，整個人像是活過來了一般。
關高瀚近些年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高興過了，他祖上是華夏人，父母也是古華夏文化的研究者，受家庭氛圍的熏陶，他自幼便格外喜歡古華夏、特別是其戰國時期的楚文化。
富庶的荊楚大地，詭譎的楚地巫術，都深深讓他著迷，而浪漫綺麗的楚辭舞樂更是讓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成為音樂製作人以後，他想要通過音樂讓現在星際的人們感受到億萬年之前那磅礴震撼的美麗，感受到那一唱三歎，回返往複的流利曼長。
可是他似乎很魯鈍，他做不到讓大家愛上他的音樂，激情褪去後，他的生活隻剩下一片質疑和雞毛，帝星音樂盛會過後，他詞曲更是被網上嘲諷的一文不值，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價值和能力，循環又往複地對自己感到失望。
他越來越不自信，越來越焦躁，寫歌也陷入死胡同，趙理為紅狐狸和喬書亞定製的專輯歌曲他改了又改，越改越差，最後交上去的成品他連簡單的好或者差評價不出來了。
可是現在突然有個人對著他說，“你的想法很好，不用改。”
她不是糊弄自己，因為她對楚文化和楚辭也很了解，她是真真正正站在專業的角度肯定他，覺得他不錯。
真好。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時刻了。
關高瀚的心裏充盈著對麵前紅裙女子的感激。
“如果可以，我希望紅狐狸小姐交流一番。”他道。
莫黎是真不想費心思在專輯歌曲上，你拿歌出來她唱就行了，交流什麽交流。
她拿起《比目》的最後成稿，隨口用大調哼唱道，“悠悠比目兮纏綿相顧……”
樂曲入耳，關高瀚略微有些驚訝。
紅狐狸火遍星網的那首《男孩兒，抬頭看我》他也曾聽過，那聲音華麗糜豔，充盈著高高在上、漫不經心的調笑，可是現在哼唱悠揚婉轉的古曲時，她的嗓音又十分恰當的靈動柔美，古色古香。
她簡直是天生的歌手，老天爺追著喂飯吃的那種，關高瀚這般想到。
但等他聽到後麵，才知道對於眼前女子的評價是有多片麵，她不隻是有一副天然的好嗓子，更對音樂有近乎駕輕就熟，隨口便可成曲的絕群才華。
“怨卿不知兮寤寐思服
戀卿難訴兮輾轉反側
……”
莫黎哼唱時用的是d羽七聲調式，基調癡情、忐忑、悲傷，與歌詞是相得益彰。
先前她唱第一句的時候，曲調舒緩，節奏緩慢。而到了第二句的時候，從d2降至了d1，充分表達出對愛情的向往。
再到正在唱的兩句，旋律在a2時把內心情感抒發到高潮，將心酸和不安奏到極致，而後旋律由a2緩緩降了下來，伴之而來的是深深的無奈和悲哀。[3]
關高瀚的目光灼熱，心底騰升的興奮和激動讓他幾乎要昏厥過去，他結巴著想要開口表達自己的稱讚，卻聽見門口傳來啪啪的掌聲。
他和莫黎往門口看去，原來是喬書亞和趙理來了。
“小姐姐可真厲害。”喬書亞撫掌，他穿著老式的風琴褶皺襯衫，頰邊梨渦淺淺，栗色的頭發自帶卷度，五官找不到絲毫瑕疵，像是櫥窗裏擺放著的精致玩偶。
喬書亞這句話雖是客氣，但也包含著真心實意的成分，他沒有看過聽過紅狐狸之前在kn上的演唱，隻是從趙理口中聽說她唱功優秀，但此刻在現場入耳，才對這“優秀”的程度有了個真真實實的感受。
的確不錯，難怪趙理舔著捧著把人簽到手底下來，喬書亞這般想。
“喬喬！”莫黎笑著打招呼。
自進門後關高瀚還沒有看見她情緒這般高漲過，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看紅狐狸正唱著，我和喬書亞就沒有打擾你們兩個。”趙理按了按門把手，“關老師，你這門鎖好像有點問題，關不住門，得換一把了。”
“多謝提醒。”關高瀚起身邀請他們兩位入座。
“關老師也坐。”趙理招呼道。
三人便同時落了座，關高瀚現在左右和對麵都是人，緊張極了，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倒是莫黎說話多了起來，她興奮地問喬書亞，“喬喬覺得我唱的好？”
“當然，可惜來晚了，沒有聽到小姐姐唱的前半首。”喬書亞揚起嘴角，絲毫看不出他心底其實對麵前這個女人是厭惡著的。
“那我重新給喬喬唱一遍怎麽樣？對了，還可以配著舞蹈。”莫黎興致勃勃地說，又看向關高瀚，“關老師，借一下你衣架上的袍服可以嗎？古舞配著古衣，才更有味道。”
跳古舞？
因為喜愛華夏古文化的原因，關高瀚也知道古舞不同於文字，並沒有在宇宙漫長的時間裏傳承下來，他也隻是從書籍記載裏窺見過幾分那曾經驚豔過時光的美麗，便對紅狐狸又有些懷疑又有些期待。
“小姐隨意就好。”他這般道。
“好啊，我今天是沾了喬書亞的光了。”趙理笑著打趣，關高瀚知曉紅狐狸了解華夏古文化都尚且對她會古舞有些懷疑，就更別說趙理了。
他心道紅狐狸大約是為了吸引喬書亞的注意力所以故意搞了這麽一出，反正大家都不會古舞，看個熱鬧就行了。
這般想著，哪怕心裏不相信，他麵上還是對新簽的這位藝人歌手做足了捧場之勢，“我可是很期待啊哈哈哈哈。”
比起性子圓滑的趙理，喬書亞就應付的多了，他隻是笑著看向莫黎，自始至終嘴角的弧度都一樣，挑不出差錯，卻沒有絲毫真心。
莫黎欠身去換衣了，不可否認的是，當她從換衣間走出來時，在場所有人的目光滯住了，便是喬書亞，也失神了一瞬。
隻見女子身著古華夏戰國服飾，舒袍垂袖，裙裾嫋嫋，衣衫銀白珠華，其上紋飾取“白鶴鳴於鬆澗，明月升於雲海”之意境，極致光彩，卻不及美人本身半分姝色。
她那被火紅的腰封束出的不及一握的纖細曲線，那露在交疊衣領外的修長白膩脖頸，那精致美豔比下四季繁花的姣好容顏，讓人不禁感歎世間的讚美之言是如此貧乏寥寥。
當她抬起纖密羽睫，淡褐色剔透如琉璃的雙眸看過來時，古華夏錦衣華服的風韻，穿越無數宇宙年的繁華與落寞，得以在她身上重現。
驚心動魄，一醉經年，不外如是。
關高瀚不禁慶幸自己曾經花大價錢從一位愛好華夏古文化的製衣店主手裏購來了這件衣衫，原來作收藏之用的複刻古服，比起呆在冰冷冷的木架上供人欣賞，顯然更適合被穿在襯的起它的美人身上。
“太太太好看了！”趙理驚呼出聲，拿出光腦就哢哢哢地拍，激動道，“正好要對外宣布環宇唱片和你簽約的消息，這些照片就當是給一直等待你消息的粉絲的福利了。”
“對了。”趙理突然想起了什麽，“古華夏人是不是都是黑頭發啊，你金發好看歸好看，但是配上這一身古華夏服飾發出去，萬一遇到杠精挑刺，說你沒有常識，凹古文化愛好者的人設就不好了。”
無所謂，反正她一個萬人嫌，虱子多了不怕咬，莫黎正要開口，關高瀚就說話了，“我這裏有染發噴霧。”
是了，紅狐狸小姐的容貌雖然襯的起這件精心製作的衣服，但這金發難免突兀，關高瀚對於古華夏的一切如癡如醉，如今可以通過紅狐狸小姐窺視傳統服飾的古韻風采，自然想要盡善盡美，疏解幾分不能穿越數宇宙年，親自去看看那個時期的遺憾。
他從一個櫃子裏翻出噴瓶，戴上手套，禮貌地詢問莫黎，“紅狐狸小姐，我幫你染可以嗎？你自己染難免會有些地方染不到。”
莫黎抬起眼簾看了他一眼，不是說社恐人士嗎？怎麽這麽積極？
她冷漠搖頭，卻聽見趙理道，“配合一下嘛紅狐狸，喬書亞也想看的。”趙理用手肘戳了戳喬書亞。
早就從甫一見到紅狐狸身著古服時的驚豔中回神的喬書亞看了一眼趙理，懶得管他利用自己的行為和反駁他的話，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趙理拿喬書亞作筏子，以莫黎的人設當然無法拒絕，幸好她的金色假發堪稱無痕式夾戴，就算上手摸也發覺不了什麽，便任由關高瀚動作了。
關高瀚看出女人一開始的不情願，以為她是不喜歡改變自己的發色，本來不抱什麽期待了，但沒有想到喬書亞的態度讓她改變了主意。
看來紅狐狸是真的很喜歡喬書亞啊……
關高瀚望著女人完美的挑不出絲毫瑕疵的側臉，心裏不知道怎麽有些空落落的，他迅速按捺住心中莫名的情緒，解釋道，“這噴霧染了以後用水衝一下就能洗掉了。”
然後拿了一塊透明塑料膜布掩住了莫黎的脖頸，“搭一下，以免噴霧噴到衣服上。”
她準備好了以後，就趕往了趙理給她發的關高瀚工作室的地址。
係統無聊查了查即將和它家宿主合作的這個音樂製作人：【這人原本的家庭還算小富，但為了追求音樂夢想，他變賣了父母留給他的房子，連同所有的積蓄一起開了間工作室，自此徹底淪為窮光蛋。】
【因為請不起人，他那工作室就是個空殼，也就麵子過得去了，如果不是你非要和他合作讓他參與新專輯的製作，他下個月吃飯都成問題。】
莫黎到的時候趙理和喬書亞還沒有來，她站在工作室門外按下門鈴，一個身形清瘦修長，約有一米九高的男人打開了門。
他穿著圓領素色寬大t恤和工裝短褲，頭戴一頂黑色的漁夫帽，漁夫帽的帽簷壓的很低，臉部線條清晰流暢，鼻梁高挺，嘴唇薄削，雖然看不清整張臉，也讓人覺得長相俊逸非常。
關高瀚看見莫黎，又把帽簷往下拉了拉，好似要把眉眼全部遮住，“紅狐狸小姐是嗎？請進。”
嗓音是沙啞的，天生的煙嗓，行為是拘謹的，帶著常年不社交造成的麵對他人時的生澀。
係統：【對了，忘了說，還有一點，這人有些社恐。你看過一點帝星音樂盛會，還記得他上節目是的打扮嗎？戴著幾乎要遮住半張臉的墨鏡，恨不得讓自己變成瞎子，看不見評委和觀眾。】
【記不太清了。】莫黎道，但她能從關高瀚僵硬的肢體動作看出他的緊張。
男人常年用來譜曲作詞的手指修長勻稱，此刻抓握在門側，由於用力指尖都泛出了淡淡的粉色，明明生的那般高挑，情態卻像隻怕生的蝸牛，膽怯地邀請陌生人進入他自我防備的殼。
莫黎踏入門口，兩人擦身而過的一刻，關高瀚習慣性地往後退了一步，又重新上前領著莫黎走進工作室裏。
這工作室的裝潢極具華夏古風，木架帷帳，原木茶桌，雕花屏風，案具上擺放著古箏琵琶，屋頂上吊掛著竹編燈飾，衣架還掛有三四套古華夏戰國時期的直裾袍服。
不是擺個樣子而已，而是真正具有古老時期華夏住居文化的“意”和“神”，可見該工作室的主人對於無數宇宙年之前，那位於地球東方的神秘國度文化的喜愛。
在莫黎座位的左手邊，是一疊關高瀚寫完的樂稿，莫黎隨手翻了幾張，有以f為中心音的大調式，四二拍的節奏，也有以g為中心音，四分音符為一拍，每小節四拍的簡譜。
總的來說，都偏悠長緩慢，配著以四言為主長短不拘的詩詞，濃濃的古韻之美撲麵而來。
隻是美則美矣，遣詞造句卻都是采用的華夏古文，讓現在人們來聽，實在有些晦澀了。
係統：【關高瀚這詞寫的也太裝逼了吧，好像就他一個人懂古華夏的詩詞一樣，別人聽不懂也理解不了，活該他撲街。】
莫黎曾經到過古華夏位麵，她從屋內裝潢也看出些關高瀚是真正喜愛古華夏文化的樂者，並且對其也有一定了解，和故作高雅的一些人不是同類。
她道：【倒不是裝逼，雖然關高瀚歌詞是華夏古文，但既沒有用典，也沒有執著於駢驪，可以是盡量將文言白話了。他的曲風就是這樣，歌詞應曲，要是再口水日常一點，倒顯得不倫不類了。】
“小姐手裏的是《比目》前幾版修改稿……”關高瀚也察覺到麵前女人性子的冷淡，他也不是什麽熱情之人，但到底是工作室的主人，又是乙方，總不能紅狐狸不理會他，他也幹脆晾著人家，就這麽尷尬地坐著，所以主動向莫黎這般介紹道。
《比目》就是經紀人趙理最後確定下來的歌曲，莫黎問，“那最終稿在哪裏？”
關高瀚便拿出最終稿遞給莫黎，莫黎一看，這歌詞采用的是楚辭體，詞義比她手邊這一疊初版還要淺顯易懂，也符合愛情的主題。
莫黎問：“看你這初稿的譜子，你最終稿也是想用主音與第三級音之間大三度的大調？”
大調音響感覺明朗開闊，比起輕柔惆悵的小調，缺乏浪漫和溫情，給人一種遼遠之感，愛情主題的音樂中很少用到。
“目前是這個構思方向。”關高瀚以為紅狐狸在質疑自己，便解釋道，“小調哀婉黯淡能夠更好表達愛情，但並不適合我想要呈現出的古華夏楚越文化。”
“古者，誦、弦、歌、舞為綜合藝術，詩歌和音樂是同源的，我想要帶給大家的是數宇宙年之前的楚地恢宏的詩樂，其蘊含著一種半人半巫的特質，或樸實敦厚，或瑰麗沉寂，具有鮮明的地方特色，采用大調更能體現那個時代的楚辭的音樂特性。”[1]
他說到後麵，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聲音突然小了起來，仿若自言自語一般結束了他的介紹。
閉了閉眼，他指尖收緊，重新對著莫黎艱澀道，“當然，這是我個人的想法，既然是您和喬書亞先生來演唱，歌曲調性和旋律會以你們的要求進行更改。”
莫黎抬起眼簾瞥了下對麵的關高瀚，他坐的位置正好是一片陰影，此刻他沉默地低著頭，渾身上下籠罩著一股近乎麻木的絕望，像條被緊繃到極致的皮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斷裂。
不過莫黎可沒有閑心去探究這些，也不想提什麽意見讓關高瀚去改變構想的曲譜方向，她隻想盡快地把專輯這件事給敷衍過去。
於是她道，“以中原商周文明為基礎向前發展的楚文化，保留了中原姬周文明的特色，同時也吸收了少量蠻夷文化的特點，神秘自由浪漫輝煌，而楚辭采用的是楚國方言，運用楚地聲調，你的想法很好，我沒有問題。”[2]
“你知道古華夏的楚文化？”關高瀚突然抬起頭，莫黎便看見了他那雙起先被帽簷遮掩住的極其漂亮的雙眸，目若朗星，瞳孔漆黑，乍被驚喜之色充盈時，剔透又璀璨。
“了解一點吧。”莫黎隨口道。
男人因為這句話翹起來唇角，他性子靦腆，笑起來時也隻有點細微的弧度，卻讓人覺得萬分驚豔。
“真好。”他說，之前的頹喪不複存在，整個人像是活過來了一般。
關高瀚近些年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高興過了，他祖上是華夏人，父母也是古華夏文化的研究者，受家庭氛圍的熏陶，他自幼便格外喜歡古華夏、特別是其戰國時期的楚文化。
富庶的荊楚大地，詭譎的楚地巫術，都深深讓他著迷，而浪漫綺麗的楚辭舞樂更是讓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成為音樂製作人以後，他想要通過音樂讓現在星際的人們感受到億萬年之前那磅礴震撼的美麗，感受到那一唱三歎，回返往複的流利曼長。
可是他似乎很魯鈍，他做不到讓大家愛上他的音樂，激情褪去後，他的生活隻剩下一片質疑和雞毛，帝星音樂盛會過後，他詞曲更是被網上嘲諷的一文不值，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價值和能力，循環又往複地對自己感到失望。
他越來越不自信，越來越焦躁，寫歌也陷入死胡同，趙理為紅狐狸和喬書亞定製的專輯歌曲他改了又改，越改越差，最後交上去的成品他連簡單的好或者差評價不出來了。
可是現在突然有個人對著他說，“你的想法很好，不用改。”
她不是糊弄自己，因為她對楚文化和楚辭也很了解，她是真真正正站在專業的角度肯定他，覺得他不錯。
真好。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時刻了。
關高瀚的心裏充盈著對麵前紅裙女子的感激。
“如果可以，我希望紅狐狸小姐交流一番。”他道。
莫黎是真不想費心思在專輯歌曲上，你拿歌出來她唱就行了，交流什麽交流。
她拿起《比目》的最後成稿，隨口用大調哼唱道，“悠悠比目兮纏綿相顧……”
樂曲入耳，關高瀚略微有些驚訝。
紅狐狸火遍星網的那首《男孩兒，抬頭看我》他也曾聽過，那聲音華麗糜豔，充盈著高高在上、漫不經心的調笑，可是現在哼唱悠揚婉轉的古曲時，她的嗓音又十分恰當的靈動柔美，古色古香。
她簡直是天生的歌手，老天爺追著喂飯吃的那種，關高瀚這般想到。
但等他聽到後麵，才知道對於眼前女子的評價是有多片麵，她不隻是有一副天然的好嗓子，更對音樂有近乎駕輕就熟，隨口便可成曲的絕群才華。
“怨卿不知兮寤寐思服
戀卿難訴兮輾轉反側
……”
莫黎哼唱時用的是d羽七聲調式，基調癡情、忐忑、悲傷，與歌詞是相得益彰。
先前她唱第一句的時候，曲調舒緩，節奏緩慢。而到了第二句的時候，從d2降至了d1，充分表達出對愛情的向往。
再到正在唱的兩句，旋律在a2時把內心情感抒發到高潮，將心酸和不安奏到極致，而後旋律由a2緩緩降了下來，伴之而來的是深深的無奈和悲哀。[3]
關高瀚的目光灼熱，心底騰升的興奮和激動讓他幾乎要昏厥過去，他結巴著想要開口表達自己的稱讚，卻聽見門口傳來啪啪的掌聲。
他和莫黎往門口看去，原來是喬書亞和趙理來了。
“小姐姐可真厲害。”喬書亞撫掌，他穿著老式的風琴褶皺襯衫，頰邊梨渦淺淺，栗色的頭發自帶卷度，五官找不到絲毫瑕疵，像是櫥窗裏擺放著的精致玩偶。
喬書亞這句話雖是客氣，但也包含著真心實意的成分，他沒有看過聽過紅狐狸之前在kn上的演唱，隻是從趙理口中聽說她唱功優秀，但此刻在現場入耳，才對這“優秀”的程度有了個真真實實的感受。
的確不錯，難怪趙理舔著捧著把人簽到手底下來，喬書亞這般想。
“喬喬！”莫黎笑著打招呼。
自進門後關高瀚還沒有看見她情緒這般高漲過，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看紅狐狸正唱著，我和喬書亞就沒有打擾你們兩個。”趙理按了按門把手，“關老師，你這門鎖好像有點問題，關不住門，得換一把了。”
“多謝提醒。”關高瀚起身邀請他們兩位入座。
“關老師也坐。”趙理招呼道。
三人便同時落了座，關高瀚現在左右和對麵都是人，緊張極了，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倒是莫黎說話多了起來，她興奮地問喬書亞，“喬喬覺得我唱的好？”
“當然，可惜來晚了，沒有聽到小姐姐唱的前半首。”喬書亞揚起嘴角，絲毫看不出他心底其實對麵前這個女人是厭惡著的。
“那我重新給喬喬唱一遍怎麽樣？對了，還可以配著舞蹈。”莫黎興致勃勃地說，又看向關高瀚，“關老師，借一下你衣架上的袍服可以嗎？古舞配著古衣，才更有味道。”
跳古舞？
因為喜愛華夏古文化的原因，關高瀚也知道古舞不同於文字，並沒有在宇宙漫長的時間裏傳承下來，他也隻是從書籍記載裏窺見過幾分那曾經驚豔過時光的美麗，便對紅狐狸又有些懷疑又有些期待。
“小姐隨意就好。”他這般道。
“好啊，我今天是沾了喬書亞的光了。”趙理笑著打趣，關高瀚知曉紅狐狸了解華夏古文化都尚且對她會古舞有些懷疑，就更別說趙理了。
他心道紅狐狸大約是為了吸引喬書亞的注意力所以故意搞了這麽一出，反正大家都不會古舞，看個熱鬧就行了。
這般想著，哪怕心裏不相信，他麵上還是對新簽的這位藝人歌手做足了捧場之勢，“我可是很期待啊哈哈哈哈。”
比起性子圓滑的趙理，喬書亞就應付的多了，他隻是笑著看向莫黎，自始至終嘴角的弧度都一樣，挑不出差錯，卻沒有絲毫真心。
莫黎欠身去換衣了，不可否認的是，當她從換衣間走出來時，在場所有人的目光滯住了，便是喬書亞，也失神了一瞬。
隻見女子身著古華夏戰國服飾，舒袍垂袖，裙裾嫋嫋，衣衫銀白珠華，其上紋飾取“白鶴鳴於鬆澗，明月升於雲海”之意境，極致光彩，卻不及美人本身半分姝色。
她那被火紅的腰封束出的不及一握的纖細曲線，那露在交疊衣領外的修長白膩脖頸，那精致美豔比下四季繁花的姣好容顏，讓人不禁感歎世間的讚美之言是如此貧乏寥寥。
當她抬起纖密羽睫，淡褐色剔透如琉璃的雙眸看過來時，古華夏錦衣華服的風韻，穿越無數宇宙年的繁華與落寞，得以在她身上重現。
驚心動魄，一醉經年，不外如是。
關高瀚不禁慶幸自己曾經花大價錢從一位愛好華夏古文化的製衣店主手裏購來了這件衣衫，原來作收藏之用的複刻古服，比起呆在冰冷冷的木架上供人欣賞，顯然更適合被穿在襯的起它的美人身上。
“太太太好看了！”趙理驚呼出聲，拿出光腦就哢哢哢地拍，激動道，“正好要對外宣布環宇唱片和你簽約的消息，這些照片就當是給一直等待你消息的粉絲的福利了。”
“對了。”趙理突然想起了什麽，“古華夏人是不是都是黑頭發啊，你金發好看歸好看，但是配上這一身古華夏服飾發出去，萬一遇到杠精挑刺，說你沒有常識，凹古文化愛好者的人設就不好了。”
無所謂，反正她一個萬人嫌，虱子多了不怕咬，莫黎正要開口，關高瀚就說話了，“我這裏有染發噴霧。”
是了，紅狐狸小姐的容貌雖然襯的起這件精心製作的衣服，但這金發難免突兀，關高瀚對於古華夏的一切如癡如醉，如今可以通過紅狐狸小姐窺視傳統服飾的古韻風采，自然想要盡善盡美，疏解幾分不能穿越數宇宙年，親自去看看那個時期的遺憾。
他從一個櫃子裏翻出噴瓶，戴上手套，禮貌地詢問莫黎，“紅狐狸小姐，我幫你染可以嗎？你自己染難免會有些地方染不到。”
莫黎抬起眼簾看了他一眼，不是說社恐人士嗎？怎麽這麽積極？
她冷漠搖頭，卻聽見趙理道，“配合一下嘛紅狐狸，喬書亞也想看的。”趙理用手肘戳了戳喬書亞。
早就從甫一見到紅狐狸身著古服時的驚豔中回神的喬書亞看了一眼趙理，懶得管他利用自己的行為和反駁他的話，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趙理拿喬書亞作筏子，以莫黎的人設當然無法拒絕，幸好她的金色假發堪稱無痕式夾戴，就算上手摸也發覺不了什麽，便任由關高瀚動作了。
關高瀚看出女人一開始的不情願，以為她是不喜歡改變自己的發色，本來不抱什麽期待了，但沒有想到喬書亞的態度讓她改變了主意。
看來紅狐狸是真的很喜歡喬書亞啊……
關高瀚望著女人完美的挑不出絲毫瑕疵的側臉，心裏不知道怎麽有些空落落的，他迅速按捺住心中莫名的情緒，解釋道，“這噴霧染了以後用水衝一下就能洗掉了。”
然後拿了一塊透明塑料膜布掩住了莫黎的脖頸，“搭一下，以免噴霧噴到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