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港市,長青墓園。


    夕陽無力的掛在天邊,黃昏近在尺咫,半下午的時候,天空起了一陣風,吹來了北邊的一片烏雲,漸漸遮掩大地。


    守墓的老人正坐在墓園門口的保安室內打盹兒,今天一上午這墓地裏又多了三塊新墳,兩個老人,一個年輕人。


    守墓久了,這心性自然也就平靜看淡了生死,守著那滿山矗立的墓碑,不管是月黑風高,還是冷風呼嘯,也都不怕了。


    咚咚咚……


    窗戶被人敲響,守墓的老人咂巴了兩下嘴,從昏睡中醒過來。


    “大爺,我們來祭拜!”窗外,一個笑容挺討喜的年輕人笑著說。


    “登記。”


    守墓老人打開了窗戶,拿出了一個本字遞過去,聲音和動作都很機械化,又很機械化的朝年輕人的後麵看了看。


    後麵還有一個人,坐在輪椅上,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林昆唰唰唰的寫完了登記,遞上一根煙,笑著說:“謝謝啊,大爺!”


    老頭接過煙,嘿,還是根中華,本來機械惺忪的臉上,兩隻眼睛頓時一亮,這好抽煙的人遇到了好煙,就跟好喝酒的人遇到了好酒一樣,心情好。順帶著瞥了一眼林昆手裏拎著的黑色塑料袋,問道:“小夥子,裏麵裝的什麽東西啊?”


    林昆笑著拎起塑料袋,道:“這個呀,裝的是祭奠用的豬頭。”


    “哦。”


    老人笑著說:“快去祭奠吧,趁著天黑之前下來,別耽誤太久。”


    “嗯!”


    門打開了,林昆拎著塑料袋,推著金凱就往金老爺子的墳地走去。


    金老爺子的墓碑前,林昆望了望左右沒人,打開了黑色的塑料袋,從裏麵取出了一顆新鮮的腦袋來,不是豬腦袋,是人腦袋。


    ——郜良驥的腦袋。


    拿出香燭點上,然後扶著金凱從輪椅上下來,金凱撲騰一下跪了下來,臉上淚水橫流,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道:“爺爺,孫子給你報仇了,把殺你的凶手的腦袋提來了!”


    林昆也跪了下來,也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道:“金爺爺,殺你的凶手就擺在這兒,黃泉路上你可以安息了。”


    林昆站了起來,金凱還跪在地上流淚,林昆伸手要將他扶起來,金凱卻轉過頭來,衝著林昆就要磕頭,林昆趕緊攔住:“凱哥,你這是幹什麽!”


    金凱滿臉淚光,感激的道:“昆子,謝謝你替我爺爺報仇,我要向你磕頭致謝,以後你凱哥的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林昆攔著道:“凱哥,你這是幹什麽,我們是兄弟,金爺爺對我也有恩,你要是這麽說的話,我可真生氣了!”


    金凱感激的道:“昆子,謝謝你!”


    林昆臉色一板道:“說謝我也生氣!我們是兄弟,我們之間就沒有謝這個字!”


    金凱回過頭看了一眼墓碑上金老爺子的照片,喃喃道:“爺爺,你這一去,我們金家的招牌算是徹底掉了,孫子我知道自己能力不足,擔不起你打下的江山,可我也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你拚下來的江山一點一點的沒落,爺爺你今天替孫子做個見證,孫子打算帶著我們金家的產業投到百鳳門的名下。”


    “凱哥!”林昆驚詫的道:“你這是……”


    金凱轉過頭,看著林昆道:“我爺爺活著的時候,最不希望我染指黑道,他這些年也一直在盡力洗白,爺爺活著的時候還好,道上的人多少會給老爺子麵子,現在爺爺去了,暗中不一定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們金家的這塊大肥肉呢。”


    “與其看著金家一點點的敗落,倒不如投奔到你的名下。”金凱平靜的笑著說:“還希望兄弟你不要拒絕我的這份請求。”


    “凱哥,你放心,隻要我林昆在,就不會允許金家被外人盯上,但你不用帶著金家的產業來投奔百鳳門。”林昆道。


    金凱說:“我自己有多大能力心裏清楚,你讓我管一兩個店鋪我能管的過來,金家那麽大的一片產業,我管不了。”


    “再說了,你我雖然是兄弟,但也不能事事為我出頭,到頭來還極有可能在道上落下一個護短的名頭,我帶著金家的產業投奔到百鳳門的名下,這樣你罩起來也名正言順。”


    金凱說的有一定道理,做出這個決定之前,他也是跟閔小優商議過的,閔小優算是半個職場達人,其中利弊自然清楚的很。


    林昆道:“非要這麽做麽?”


    金凱點點頭,看了一眼墓碑上金老爺子的照片,老人笑的安詳平靜,似乎從未離開過,“當著爺爺的麵,你就答應我吧。”


    林昆也看了一眼墓碑上老人的照片,道:“好,我答應,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金凱道:“昆子你說。”


    林昆道:“金家的產業加入到我們百鳳門來,得采取股份的形勢,百鳳門隻占一定的股份,產業主要還是姓金。”


    金凱要說話,林昆打斷道:“凱哥,你先聽我說完,金家的產業是金爺爺一手打拚下來的,傳給你是天經地義,不光我們倆有交情,金爺爺對我也有恩,百鳳門隻占百分之一的股份。”


    “百分之一?”


    金凱有些愕然,他將帶著產業投奔百鳳門的想法告訴閔小優以後,閔小優也說過這種股份的方式加入,不過閔小優算了一下各項的維護成本,百鳳門至少也要占兩成的股份,兩成的股份就是百分之二十,而現在林昆居然隻要百分之一。


    林昆笑著說:“這就是一錘子的買賣,凱哥你若是同意,咱們倆的口頭約定,當著金爺爺的麵就生效,你要是不同意,那恕我不能答應你的請求。”


    金凱道:“可是……”


    林昆笑著說:“沒什麽可是但是的,兄弟之間談的是情義,而不是利益,談利益的是商人,談情義的是兄弟。”


    “嗯!”


    金凱眼中的感激更甚。


    回去的路上,林昆接聽了一個電話,等他掛了電話,金凱坐在副駕座上,說:“三進會是不是耐不住要火拚了?”


    林昆笑著說:“你知道?”


    金凱道:“都上了報紙了,這麽轟動的事情,我怎麽能不知道,不過你這一招也是夠狠的,直接逼羅奎軍亮底牌。”


    林昆手指頭敲著方向盤說:“剛才手下的打電話過來,說今天晚上三進會要聯合其他的幫派對西城區的虎三哥動手。”


    金凱道:“不是衝著南城區去?”


    林昆笑著說:“他們這群人要是真奔著南城區來,我倒是樂得,我最擔心的就是羅奎軍會耐的住性子,等明天之後再動手。”


    金凱道:“什麽意思?”


    前麵紅綠燈,林昆停下車,轉過頭看著金凱,笑著說:“明天天一亮,就是我和洪林門開撕的日子,還不知道那姓周的會亮出什麽底牌,但身為吉森省的第一大幫派,肯定會有些實力吧,若是明天的一戰百鳳門不占優勢,就會給中港市本地的這些個小幫派們信心,到時候他們會變的團結士氣高漲,可就難對付了。”


    金凱道:“所以你安排人去砸三進會的場子,是有預謀的?”


    林昆笑著說:“這世界上最難猜測的就是人心,三進會聯合起來的大大小小的幫派,少說也有十幾個,這些人都是因為利益聚集在一起的,本來就是各懷鬼胎,攘外必先安內,想要破解掉他們之間的聯盟,就要打斷他們的利益鏈。”


    金凱道:“什麽意思?”


    林昆笑著說:“這些人是因為利益聚到一起的,那我就用利益把他們給打散,一場腥風血雨馬上就要開始了,這一次過後,如果百鳳門依舊屹立在中港市,那以後這片土地就是一塊鐵板,外邊的力量再想插足進來,絕無可能。”


    金凱似乎聽出了林昆話裏的意思,道:“你是想……”


    林昆笑著說:“以後中港市的地界上,隻準有一個幫派,百鳳門!”


    金凱道:“那其他的這些……”


    紅燈變綠,林昆踩了一腳油門,野馬車咆哮著躥出去,林昆麵色平靜的笑著說:“一群忘恩負義之輩,這兒沒有他們生存的空間,要麽遠遠的離開中港市,要麽就殘廢在這。”


    金凱微微驚訝,旋即哈哈大笑:“好,對付這群混蛋,就得拿出點手腕,仁義在先,手段在後,已經是君子所為了。”


    林昆笑著說:“隻可惜小人讓人忌諱,君子卻不招人尊敬。”


    把金凱送回了醫院,走廊裏看到站在窗邊看風景的蔣葉麗。


    夏卉陪在她的身旁,小丫頭模樣清純,蔣葉麗模樣成熟。


    金凱回到了病房,林昆向兩個人走去,笑著說:“看什麽呢?”


    夏卉和蔣葉麗一起回過頭,夏卉笑著說:“林昆哥,你來啦。”


    林昆笑著嗯了一聲,循著兩人往外看的方向望去,隻見樓下一個老太太推著一個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老頭,兩人在散步。


    蔣葉麗笑著說:“那就是人們渴望的愛情的模樣吧?”


    夏卉道:“一定是!”說著話,小丫頭眼神裏滿是羨慕。


    林昆笑著說:“我看不是。”


    蔣葉麗和夏卉一起看了過來,臉上滿是抗議的小表情,道:“怎麽不是?”


    林昆笑著說:“你們女人總喜歡幻想天長地久的愛情,可愛情這東西也是有保質期的,就拿現在的年輕人說吧,愛情過期以後,要麽就離了,要麽就是變成了親情,就像門外的老奶奶老爺爺一樣。”


    夏卉小聲的嘟囔一句,道:“才不是呢,一定有天長地久的愛情。”說話的口氣卻不似那麽堅決了。


    蔣葉麗目光看向林昆,隱隱深邃中泛起一絲淡淡的牽掛,又或者是對未來那難以揣測的渴望,反正愛情終究要變成親情,那自己還一直那麽渴望著幹嘛,還要求那麽多幹嘛?


    入夜,冷空氣驟然襲來,這座海濱城市的冬季在做最後的掙紮。


    中港市西城區,燈光璀璨的夜生活中心,依舊人影綽綽。


    對於普通的上班族來言,白天上班,晚上出來尋歡作樂,那簡直就是一種奢侈,就算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精力。


    可這座繁華的城市裏,就是住著許多整天無所事事的人們,夜生活是他們心靈的寄托,他們白天睡覺,晚上夜行。


    虎三坐在辦公室裏喝茶,林昆今天剛叫人給他送來了兩包茶葉,茶是上等的好茶,熱水一衝,整個房間裏都香氣彌漫。


    他的右腿旁邊擺著一個小型的火爐,他的腿一到冷空氣驟襲的時候,不管是在屋裏還是屋外,都會隱隱的疼痛,放上這小火爐一烤,馬上就能緩解許多。


    李麗麗坐在旁邊織毛衣,抬起頭看虎三說:“三哥,你怎麽了?”


    虎三道:“沒事啊。”


    李麗麗道:“不對,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虎三笑著剛要說話,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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