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夕陽透過落地窗灑了進來,在木質地板上鋪滿光斑點點。原本熱鬧的寬敞客廳裏,因為時國慧一家以及薛美含的離開,顯得沉寂了不少。


    時錦程送女朋友還沒回來,時國強與張靜淑各自坐在兩邊的沙發上,臉色陰鬱。


    張靜淑的眼眶因為不爭氣的眼淚,又紅腫起來。


    時錦南的房門始終緊閉著,作為父親,時國強不好直接闖進女兒的臥室。靜默了許久,他才對妻子道:“等會兒,你去勸勸南南。”


    張靜淑哀歎一聲,點頭答應。


    北側小房間裏,時錦南帶著耳機,坐在靠窗那邊的電腦桌前,垂眸看著電腦屏幕上那些來自網友的友好評論,原本鬱結的內心舒緩了不少。


    耳機裏悠揚的音樂縈繞在腦海,她並沒有聽見身後的開門聲,直到母親走近,輕輕按住她的肩頭,她才條件反射般抬起頭。


    母親紅腫的眼睛讓時錦南不忍直視,她迅速低下頭,伸手合上了電腦。


    “媽,有事嗎?”


    張靜淑頹然在床邊坐下,長長歎息一聲。


    聽到母親歎氣,時錦南有種不祥的預感。可能因為她是老大,也可能因為她是女兒。小時候,母親就隻會在她麵前抱怨自己的不如意與難過。而,弟弟總能‘幸免於難’,母親從來不會把自己的脆弱傾訴給弟弟聽。


    以往每次,隻要母親在她麵前唉聲歎氣,最後都會哭到眼睛腫成核桃。


    “南南……”


    張靜淑欲言又止了半天,終於狠下心說出那些道德綁架的話。


    “你都這麽大了,為什麽就不能體諒體諒我們做父母的。雖說我們逼著你相親了,可也是為了你考慮,女孩子家哪有不嫁人的,你已經不小了。我當年二十七的時候,你已經會蹣跚著走路了。”


    “媽知道,你心裏委屈,覺得自己是在被迫為了程程犧牲。可你要換個角度去看問題,這些年你一直不主動去談男朋友,也沒有要結婚的苗頭,拋卻你弟弟的原因,我們也是為了你著想啊!天底下哪有父母是不為兒女考慮的,女孩子家這輩子總要有個歸宿才算圓滿。”


    “這世上那麽多人,你不能因為才相親了三次,就對所有人失望吧!什麽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媽當年也是相親了十幾次,才遇到你爸的。”


    聽著母親絮絮叨叨,時錦南唇角耷拉著,並不為所動。可最後那一句卻讓她忍不住直視了母親。


    “那您也是真倒黴,相了十幾次,最後卻選了一個我爸那樣的。”


    張靜淑老臉一僵,隨即假裝嗔怪瞪了女兒一眼,“你這孩子,你爸當年好歹也是十幾個裏麵長得最好看的……”


    “媽!”時錦南高聲打斷她:“不公平就是不公平,您也不必過多狡辯,你們現在這麽急切逼我相親,說白了就是為了我弟。我不是三歲小孩子了,您更不必說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安慰我。從小到大,我有的,程程一定有。而程程有的,我卻從來都沒有。”


    “你們放心,我就是流落街頭睡大馬路,也不會厚著臉皮去跟你們要房子的。所以,你們不必提心吊膽,也沒必要再逼我相親了。”


    這些冷漠又決絕的話,讓張靜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洶湧而出。她嘴唇顫抖,眼淚如夏日的雷陣雨般劈裏啪啦往下掉。


    麵對這樣的母親,時錦南十分頭疼,她胳膊肘撐在書桌上,無奈捏捏眉心。


    最後,張靜淑哭了大約有十分鍾,但見女兒始終無動於衷,她吸了一下鼻子,止住哭聲。用懇求的語氣問:“南南,到底要怎樣,你才願意去見美含給你介紹的相親對象?”


    時錦南睜開半闔的雙眼,眸中的無奈一覽無餘。


    “我也想知道,到底要怎樣,你們才能不逼我!”


    母女二人僵持了半個多小時,眼看著時間到了六點,張靜淑隻得起身出去做晚飯。


    目送母親離開,時錦南慢悠悠呼出一口氣。有時候她很佩服母親,前一秒還在流淚,後一秒卻能走進廚房為一家人做飯。


    她也慶幸自己在這樣的成長環境中,沒有變成母親那種性子。


    另一邊,薛美含家小區樓下。


    時錦程把車子停好,卻沒有下車,而是追問薛美含要把誰介紹給姐姐。


    薛美含雙手細指絞在一起,支吾著不願意說。本來她想著如果提議能成,就表明相親對象是自家表哥。可現在搞砸了,她更不敢說出實情了,她不能讓表哥也被他們誤會。


    見女朋友緊咬牙關,遲遲不願開口,時錦程眉心皺成一團,冷聲又追問了兩遍。


    就在薛美含招架不住之時,薛母的電話打了過來,問詢她回不回家吃飯。


    有了借口開溜,薛美含匆匆與時錦程道別,一路小跑進了單元樓。


    晚飯,餐桌上四個人沉默不語。


    時錦南快速扒拉兩口飯便沒有心情繼續吃了,起身回房。


    深夜與喬詩甯抱怨了最新一次的相親狀況後,時錦南卻再也沒了睡意。


    月色穿過窗簾縫隙投射在厚厚的被褥上,她披衣依靠在床頭,靜靜凝視著那條明亮細長的光線,眼睛酸澀無比,腦子清明一片。


    靜坐了一個小時,她滑進被子裏躺下,閉上眼睛,逼自己入睡。聽著心髒在胸腔裏一下一下跳動著,她更加清醒。


    這些年,她一直有失眠的毛病,隻要每次家裏打電話施壓,她總要失眠一次。後來,她也在喬詩甯的建議下去看過心理醫生。


    每次被心理醫生開導後,來自父母的壓力總能又令她破防。


    時錦南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麽心理疾病,可縱使有,應該也是輕度的,畢竟她雖然情緒沮喪,卻沒有強烈輕生的念頭。


    一夜沒睡,第二天她下眼瞼烏青,哈欠連天。


    就算是這樣,父母的嘮叨依舊沒有減少。父親各種威逼利誘讓她去見薛美含介紹的那個相親對象,她沉默著不願表態,如一尊石像巋然不動。


    母親的眼淚讓人心煩,她索性借口躲到外麵去。


    可晚上回到家,平靜了一天的母親再次對她發起眼淚攻勢。


    雙重壓力下,時錦南再一次不可避免的失眠。連續兩個晚上睡不著,她覺得自己神經衰弱到似是要崩潰。


    不厭其煩下,她終於妥協見第四個相親對象。


    街角盡頭的茶館裝修的古色古香,時錦南抬頭看了一眼店名,遠客來。


    這名字乍一看有點像小說裏的客棧名。


    深呼吸之後走進去,幽靜茶館漂浮著淡淡的檀香,讓人有種恍惚感。


    時錦南跟隨著服務員去了二樓,包間的推拉門被服務員拉開,裏麵的人竟是……沈東庭!


    作者有話說:


    終於寫到要與男主相親了,撒花撒花,哈哈哈哈~~~~~~


    第12章 念念不忘


    ◎提議結婚◎


    裏麵的人,讓時錦南眸色轉為冰冷,她十分懷疑之前除夕夜的初見,是準弟媳故意安排好的。


    正在煮茶的沈東庭聞聲抬眸,對著門口的時錦南淺淺一笑,把剛斟好的一杯茶放到對麵的位置上,起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時小姐,請。”


    時錦南微微頷首,對服務員道謝後,才走了進去。


    服務員貼心為兩人關上門後,便轉身離開了。


    這間茶室不大,方方正正的構造,與樓下大堂一樣采用古韻味的木製裝修風格。鏤空窗欞上雕刻的是百靈棲枝圖,看起來栩栩如生,似是下一秒便能躍入藍天,看來這‘遠客來’老板還是有點審美在腦子裏的。


    煮茶的矮桌被擱置在屋內正中,此刻正冒著嫋嫋熱氣,沈東庭那張無可挑剔的俊顏被漂浮而上的霧氣映照著,讓人猜不透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下隱藏著什麽。


    見時錦南走近,沈東庭主動繞到對麵,幫她拉開了鋪著軟墊的木製椅子。


    腳步頓了頓,時錦南才又上前一步坐下。


    兩人麵對麵坐著,沈東庭慢悠悠摩挲著刻有雲紋的白瓷茶杯,語氣飄忽悠長:“我們這是第三次見麵了吧~ ~ ~”


    時錦南沒有接話茬,而是道:“沈先生,其實你沒必要犧牲自己與我相親的……”


    “你想多了。”沈東庭打斷她的話,“我沒那麽偉大,我之所以願意與你相親,是因為我很多年前就見過你……”


    那年的沈東庭高三,到了高三,學生已經沒有午休時間了,唯一的四十五分鍾也被改成了自習。


    沈東庭不喜歡自習課上的緊張氛圍,每每那個時候,他就會躲到教學樓天台上。


    那日他如往常一樣,用胳膊夾著書本晃悠到天台,平時緊閉的鐵門被打開了。他狐疑環顧四周,不遠處被陰影籠罩的地方,有兩個身著寬大校服的學生,從校服顏色上看,應該是高一的學生。


    兩人相對而立,女生順滑的低馬尾被風吹的微微揚起,嫩白的雙手緊張的交纏在一起,而令她緊張的原因是來自對麵男生手裏舉著的那封情書。那張薄薄的情書如奏折一樣呈在她麵前,她卻低垂著腦袋不敢去看。


    漲紅著一張小臉,口中念念有詞:“這位同學,我們還是學生,早戀是不對的。父母送你來上學,不是讓你天天給女生寫情書的。你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要讓自己將來後悔……”


    她對麵的男生先是一怔,隨即故作壞笑著打斷她,“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是什麽鬼,青春隻有一次,我還是想用來追喜歡的女生。”


    女生聞言抬起頭,認真問:“那你能不能去喜歡別人,別喜歡我?”


    男生因她那話怪笑了幾聲,把手中情書揉成團扔遠,撇撇嘴道:“時錦南,你果然是全班最愛學習的女生,我甘拜下風。”


    沈東庭遠遠看著女生因羞赧而染上水汽的杏眸,不禁啞然失笑。心中感歎還是高一的小女生靦腆,不像自己班那幾個女霸王,沒事就明目張膽給他遞情書,恨不得當場宣讀情書內容。


    遠處的男生轉身走向鐵門這邊,沈東庭不想被人認為是蓄意偷窺,及時閃身躲到了水閥箱那邊的陰影處。


    男生離開後,他本以為女生也會緊跟著離開。可等了半天也沒有再聽見腳步聲,他好奇伸頭去看了一眼,卻見女生沮喪蹲在牆壁陰影處,手裏的小石塊在寫滿告白宣言的牆上畫著圓圈,從癟著的嘴巴上可以看出她很鬱悶。


    又過去了幾分鍾,那個叫時錦南的小女生依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沈東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電子表,快要到自習結束的時間了,作為班長,他該回班了。


    神奇的是,自從那次在天台窺見那場表白後,沈東庭總能在學校看到時錦南。但大多數時候,是她被男生攔住表白。


    每次遠遠看見女生緊張握緊拳頭的模樣,沈東庭都禁不住搖頭失笑。作為同樣被情書塞滿書桌的人,他很理解時錦南的窘態。


    從來不去觀察女生長相的沈東庭也不得不承認時錦南很好看。漂亮精致的五官鑲嵌在那張線條柔和的鵝蛋臉上,白皙的皮膚總會因為羞怯而染上紅暈,難怪那些男生總喜歡當麵對著她表白。


    然而,時光流逝之間,當初那個愛臉紅的女生早已學會了坦然自若。


    時錦南見對麵的沈東庭話說了一半,遲遲沒有繼續說下去,禁不住問:“你什麽時候見過我?”


    沈東庭從遙遠的回憶中回過神,彎唇淡笑解釋:“我也是市一高的學生,比你大兩屆,當初我在學校見過你。”


    經他這麽一提醒,時錦南從模糊的記憶中翻出了沈東庭的身影。


    因他是學生會會長,所以照片常年被貼在學校公告欄裏。她升入一高後的前半學期,聽的最多的就是班裏女生議論那個學生會的學長,據她所知有十幾個女生暗戀那個學長。


    當時的時錦南好不容易考入市重點一高,所以一心想要保住成績,根本無暇顧及其他。每次經過公告欄都是目不斜視,從未有心思去注意過那上麵都有誰。


    沈東庭從時錦南表情中明白她對自己也有印象,於是接著道:“我現在是名律師,有自己的律所以及團隊。我聽美含說你也在寧市工作,剛巧我的事務所也在那邊。我們一家都定居在那邊,因為疫情三年沒回來,這次是回來探親的。”


    “我目前有三處房產,一套我爸媽住,一套自己住,一套是婚房,已經裝修好了。你放心,三套房產都是全款買的,沒有房貸壓力。如果我們結婚,房本上可以加上你的名字。”


    這突然的轉換,讓時錦南腦子一時沒有轉過彎。


    “等一下,那個……我覺得我們不合適。由於薛家父母的那些要求,我沒辦法相信你是沒有目的的。”


    沈東庭當然有目的,隻不過不是時錦南想的那樣。


    當年考入大學後,緊張的神經放鬆下來。沈東庭在某一晚做了一個夢,夢裏那個盤旋著熱風的天台上,對時錦南表白的那個男生成了自己,直到那時他才發現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那個靦腆疏離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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