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在平地,沈茹菁卻恍然再度回到了下午的船上,如同隨著碧波海浪蕩著,不知自己會被暗潮衝向何處。


    調好之後,宋洵讓出了位置給她。


    “謝謝宋老師。”


    沈茹菁輕聲道謝,跟音樂老師示意自己要唱的曲目。


    她唱了一首夏天的風。


    沒什麽別的想法,也沒有什麽計劃,僅僅是一種衝動,突然很想唱這首歌。


    她的主動像是掀開了音樂會的熱潮,緊接著任暄也自告奮勇上來表演了一段poping,又唱又跳,沙灘也不影響他的發揮。


    氣氛被推至高潮。


    蘇悅更是惡搞,唱了千年等一回,眾人笑得前仰後合。


    【笑死,女三真的是個人才!!】


    【任暄跳舞也好帥啊喜歡!!】


    【女三適合去當綜藝咖哈哈哈哈太有梗了】


    音樂會結束之後,沈茹菁終於回到海邊小屋,拿到了自己的手機。


    剛關閉飛機模式,無數消息湧了出來,沈茹菁已經逐漸習慣了。


    她將手機插上線,一邊充電一邊等社交媒體的消息加載出來。


    微信上的工作消息是最緊要的,有幾個老客戶問她怎麽最近不接單了。


    沈茹菁回複:不好意思啊陳姨,最近在外麵出差,暫時沒有接單,等我結束了這邊的工作,回來一定告訴您。


    一一將所有的未讀工作消息,禮貌地回複完畢,光是這個流程就花費了十來分鍾。


    有的老客戶人好,表示就喜歡她的壁畫風格,願意留時間等她。


    而其中一個叫aaa建材王哥,則毫不客氣地回:


    【喲,這是在電視上出名了?就開始拿喬了?】


    【說實話,你的技術不咋地,要不是何師之前一直跟我推薦你,你以為我想找你?會糊牆畫個畫而已,滿大街到處都是,研究生都要給我打工,你算什麽東西……】


    沈茹菁對這個名字有印象,當初定稿發給他過目,確認之後才繼續的下一步,這個客戶卻在快要完工時突然出爾反爾,說更喜歡另一個圖樣。


    沈茹菁和他溝通無果,最後是何師出麵,將這一切擺平的。


    沈茹菁從那件事之後就得了一個教訓。


    任何工作進度都會同步匯報給何師或者其他領導,證明和客戶溝通進行的每一步,都是得到了對方的認可和許可之後再進行的。


    工作消息處理完,沈茹菁照常給沈麗華打了個電話,問最近恢複得怎麽樣,吃穿住行不要太節儉了,又轉了一萬塊過去。


    沈茹菁開始查看其他的消息。


    最醒目的就是沈小婷給她連發了幾十條消息。


    沈茹菁草草瀏覽了一下,無非是詢問下午約會和感歎晚上音樂會的。


    沈茹菁三言兩語回複完,最終沒忍住,撥打了邱曉詩的電話。


    接到電話時,邱曉詩正在苦大仇深地對著電腦發呆。


    耳機裏播放著各類傷感的音樂,用來催生靈感,邱曉詩卡在這一集的劇本已經很久了,痛苦地想要撓頭哀嚎。


    手機傳來震動聲,邱曉詩正要不耐煩地摁斷,然後仔細一看,居然是沈茹菁的電話。


    !這可就稀奇了。


    她和沈茹菁認識這麽多年,很了解對方的性格,是那種寧願憋在心裏,也不會說出口的人,平時也很少主動找她。


    如果找她,一般都是有什麽很重要的事。


    邱曉詩來了精神,直接暫停了音樂,取下耳機丟到一邊,接了電話。


    “怎麽了菁菁?我最近在閉關寫劇本,沒怎麽上網,你錄製還順利嗎?”


    沈茹菁無意識地轉動著自己的筆:“還算順利?就是……”


    “就是什麽?”


    “就是……今天有個海上雙人約會,宋洵選了我。”沈茹菁猶豫道。


    “……!!!!!”邱曉詩震驚,“然後呢?!!”


    “他……唱了一首歌,歌詞裏有句speak up when u want somebody,然後他問我,有沒有話想對他說?”沈茹菁語氣也不是很確定。


    邱曉詩:“……!!!!!!”


    邱曉詩:“你怎麽說的?你對他還有感覺嗎?”


    沈茹菁:“我說的也許,但是……”


    她把宋洵下午說過的話都轉述了一遍。


    邱曉詩明白了:“別猶豫了,他就是還喜歡你。”


    沈茹菁:“……萬一是我自作多情呢?”


    邱曉詩:“自作什麽情?他都快跟你貼臉放大了。重要的是你怎麽想的?你還喜歡他嗎?”


    “那萬一,他喜歡的隻是那段時間和回憶呢?並不代表真的還喜歡這個人。而且節目而已,萬一隻是身處這種環境下的吊橋反應呢?”


    沈茹菁忍不住反駁。


    這也是她一直猶豫的原因。


    邱jsg曉詩:“你這麽多問題,不如直接找他親自驗證一下就知道了。如果怕是吊橋效應,那就跟他約法三章,錄製結束之後再試著相處一個月,處不來就拉到,當做從沒發生過。”


    “處得來呢,就正式複合。”


    沈茹菁:“……這樣真的可以嗎,會不會太那個了?”


    邱曉詩言辭振振:“這怎麽了?隻要提前說清楚就好,沒騙沒偷的。人家談戀愛都有試用期呢,你們時隔這麽多年,複合來個考驗期怎麽了?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嘛。”


    “考慮到方方麵麵,不更加突出你謹慎認真的態度了嗎,同樣也是對他的考驗,隻要你們雙方都是認真的,結果不都一樣?他如果連這一兩個月都等不了,那也不用等了。”


    邱曉詩絮絮叨叨說了一串,沈茹菁居然奇跡般地被說服了。


    考察期……好像說得過去,相當於對雙方的考驗。


    如果真的隻是處於特定環境下的效應,那麽等節目錄製結束,一切也都清楚明白。


    隻是,她要怎麽去親自驗證,跟他說這個事呢?


    掛了電話,沈茹菁開始斟酌今天信的內容。


    透過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麵的工作人員在收拾殘局,準備後麵錄製要用的道具。


    而木屋裏麵,燭光被投射到光潔的牆壁上,影影綽綽。


    沈茹菁在紙上寫道:今夜可以再聽你唱一遍drowning嗎?


    心跳愈發劇烈,沈茹菁佯裝鎮定地將這封信交給對應的工作人員。


    夜慢慢深了,原本忙碌的海灘,也逐漸褪去燥熱和激情。


    工作人員也回到了休息的落腳點,帳篷和木屋的燈光逐一熄滅,星星點點如同被撲滅的火星。


    一切回歸到最初的平靜和安寧。


    他收到這封信了嗎?


    他會懂她的意思嗎?


    還是會認不出來,當做其他女嘉賓的信丟到一邊?


    沈茹菁胡思亂想著,走進衛生間,再度衝了一個涼。


    牆壁上的時鍾走過一格又一格,秒針走動的滴答聲分外清晰。


    遠處城市的燈火也逐漸熄滅,海灘上也歸於一片靜謐的寧靜和黑暗。


    沈茹菁在等待裏逐漸喪失了信心。


    她埋在柔軟的大床上,有些氣餒。


    是不是該說得更直白一點?


    一片靜謐裏,輕而短促的敲門聲忽而響起。


    富有節奏的三下,點到即止,疏離而又紳士。


    埋在床上的沈茹菁猛地跳起來,穿著拖鞋,慢慢走到門邊。


    她在門口停駐了幾十秒,平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和發抖的手,而後。


    緩緩打開門。


    一道頎長清越的身影已然站在了門口。


    她出門的響動驚動了那道身影,原本雙手插兜,懶散靠在門口的人,掀起眼來看她。


    沈茹菁在離他一米遠的位置停了下來。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門口樹枝似的一盞燈,像是電路出了問題,滋啦一聲,熄滅了。


    四周更加黑暗,如同濃霧似的灰。


    哢噠一聲。


    打火機輪輕擦的聲音響起,微弱的藍色火焰朦朦朧朧照亮了眼前的一小片距離。


    他左手插兜,右手捏著那隻冰冷銀光的打火機,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弄著,垂眼看她。


    “是真的隻想聽那首歌?”


    他開口,打破沉默。


    “不是的,是我有話想跟你說。”


    “嗯。”


    沈茹菁將之前已經準備好的說辭一口氣說了出來:“宋洵,我們畢竟分開了太久,重逢又是在這樣特殊的情況下。要怎麽證明,你不是把對當初回憶的懷念投射到我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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