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攸:“……這倒是沒可能。”


    容寧又隱晦朝著嫂嫂試探:“那是大皇子?”


    林芷攸:“陛下身體康健,多年後的事誰也說不準。所以你這課,每旬上一次。”


    容寧一算,一個月才三節課,用時不多,效果卓群,頓時滿意:“好!”


    她求教:“不得罪的話,要交善嗎?”


    林芷攸微點頭:“尤其是雪中送炭,於微末處助人。皇子不成皇也終會成王。”


    容寧恍然:“除了三皇子。”


    林芷攸聽出來容寧是真的很厭惡三皇子。她這個曾經要和三皇子成婚的都還沒如此極端,可她還是好笑應了:“除了三皇子。”


    到了一課結束,林芷攸提醒容寧:“助人不可張揚,不然就是挾恩圖報,適得其反。懂了嗎?”


    容寧用力點頭:“懂!”


    她要助人為樂,讓人隱隱約約認為是她幫的忙但大家又不能說的那種。


    諸多皇子之中,誰現在算是需要雪中送炭呢?


    容寧思來想去,決定先從七皇子下手。


    畢竟手帕交,算是有點交情。


    七皇子拜師,拜的是住在京郊的蒲盛宏先生。她聽說過,外頭將其傳得神乎其神,好像這位先生無所不能。但隱士嘛,就算有皇帝托人多關注,也有照料不到的地方。


    不然七皇子拜個師為什麽會又生病?


    說明隱士那兒條件不好。


    容寧下了課,當即鑽床底掏荷包,帶錢出門。


    天氣要涼,侍衛營裏秋冬冷颼颼的,好歹日夜鍛煉,衣物被褥從不缺。七皇子去蒲先生那兒上課,文縐縐的師徒肯定待在書房。書房需要燒炭,而炭的價格很貴。


    一斤木炭燒不到半個時辰。一天十二個時辰,得至少二十多斤的木炭。一月便是近千斤。千斤木炭的價大約在四兩。老百姓誰家都沒這麽闊綽,敢一個冬日燒光一年積蓄。


    百姓用不起木炭,多用木柴或者石炭。木柴要經常添,而石炭則量少。京城很少有賣石炭。木炭製作隻要木頭,石炭是要挖的。


    容寧清楚這點,穿了一身便服前往了紅羅廠。


    紅羅廠是庫房,存放的是紅羅炭。宮裏頭隻有貴人以上才可以用紅羅炭,即便是皇後一年也不過幾十斤用量,不可多用。


    但是吧,能送進宮裏的都是好炭,連長度都有講究。這世上又不可能除了好炭就沒別的了。周圍自然會有小攤販賣一些散炭碎炭。價不算低,但很是好用。


    要是有人來抓,小攤販腿腳極快,一溜煙就沒影了。


    侍衛們平日要管的事太多,自不會管這些小攤販。有些還會為了讓家裏人試試好用的炭,穿著便服去買點回去。


    容寧正大光明到地,眼眸犀利走到一個年輕小攤販身邊,壓低聲音:“小夥計,做長期生意不?”


    小攤販一聽長期,頓時一喜。要知道大戶人家不屑他們這些散炭,小戶人家買不起。常常買的人都是幾斤一買,參在別的炭裏而已。


    他跟著低下聲音:“做啊。您是要送那兒的?買多少?錢幾日一結?”


    容寧就喜歡這種生意人:“京郊一戶,三日一結。如何?”


    小攤販瞧著容寧不像是住在京郊的,但也答應了:“成。送去該怎麽說?直接找您嗎?”


    容寧想了想該如何留名,但又不會被七皇子戳破。她斟酌了一下:“這樣,就說木鳥兒它娘給它送過冬的炭。”


    第20章


    小攤販完全沒起疑。


    京城這麽大,這麽多人,什麽事沒有啊!區區一個木鳥娘親給木鳥送炭。別說叫木鳥的小孩了,就是叫狗蛋、草根的小孩都一串。


    小攤販根本沒意識到容寧說的“娘”是她自己,給了容寧一個肯定眼神:“包我身上。準時準點,每日傍晚送。”


    老百姓用炭節儉,多是睡前燒那麽一個時辰,靠睡前暖氣入睡。傍晚送正好晚上用。


    容寧同樣給了小攤販一個肯定眼神,塞了兩錢:“定金。”


    兩人仿佛失散多年的親兄妹,眼神裏充滿信任。


    “翅子頂羅——”


    隻聽不知道哪裏傳來的一聲叫喊,所有小攤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了東西,撒腿狂奔,全然不在意身邊有沒有人,剛是不是還在談生意。


    有的客人手上還拿著零碎炭看著呢,微一愣,麵前賣炭的已經沒了人影。


    和容寧做了場生意的小攤販在京中街道狂奔,試圖混入人群。他心中僥幸還好剛才做成了一筆大單子,結果往前一瞅,瞪大了眼。


    隻見剛才和他做小生意的年少姑娘,此時竟已跑到他前麵,隨後三兩下入泥鰍入海,沒了蹤影。


    小攤販忍不住震了一句:“娘嘞!”


    跑得飛快的容寧主要怕碰上眼熟的。“翅子頂羅”說的是戴烏紗帽的官員。她這張臉逢年過節就外露,太容易暴露。


    至於小攤販怎麽想木鳥娘親,與她容寧有什麽關係?


    送炭的容寧並不知道蒲先生收到炭後,對七皇子隨身攜帶的“木鳥”有娘這種時候事產生了詭異敬佩。看不出來,七皇子如此偏執心性,還玩過家家酒呢!


    結果他用了半個月也沒能從七皇子那兒套出木鳥娘親是誰,萬分惆悵:“你這個性子,保不準還真能成大事。”


    到了過年,容寧再次在城牆值守。


    她麵不改色站在那兒,用眼神餘光瞥著諸多皇子,沉思著:新的一年,該給哪一位皇子送炭呢?


    值守之後,她慣例找徐繆淩喝酒。徐繆淩去年年中才終於可以成為京城後備侍衛,現下還沒辦法當侍衛,全因身高不夠。


    她是京中特例,徐繆淩身為尚書之子,哪怕徐大人地位已經夠高,他還是尚且年幼暫不夠入帝王眼。


    徐繆淩走常規的路子,去年參與了武科考試。武科一考筆試,二考武試。筆試總共三道題,兩道考兵法,一道考武經。簡單到令人發指,卻也能去掉一批隻有武力沒有腦子的家夥。


    第二場武試種類便繁多一些,光射箭就分兩種,一種騎射一種步射。但這世上的武生又不可能隻擅射箭,所以還有五花八門的考核,比如考力氣,考火器等等。


    考上之後,統稱武生,再分到各個營地。其中特殊的幾個營地需要額外考核。而留守京中的侍衛考核中還有一大特色,就是要長得好。


    徐繆淩長得不賴,輸在身高上。年紀小沒長開,進入侍衛營,列隊矮一截可不行啊!於是每個營都沒進。


    容寧不知道該同情他還是同情自己:“新的一年,我還是要站崗,你還是沒活。唉。你不如還是考文科吧?考個秀才舉人,比武生待遇好多了。”


    徐繆淩唇角一抽:“是這些酒堵不住你這張嘴對吧?”


    容寧高高興興再倒一杯:“也不能這麽說吧。隻是我身為校尉有俸祿,拿自己的錢請你喝酒,你就隻能拿長輩給的零用錢請我喝酒。唉。”


    說罷一杯高燒下肚,又夾了兩口菜。


    一臉得意的歎氣,讓人恨不得一拳湊上來。


    容寧欠揍歸欠揍,還是關心了一下徐繆淩:“你以後打算去哪個營?三大營還是京中守衛啊?你爹應該不會樂意你去三大營。”


    三大營和京中守衛不同,是隨時可能出征的野營。打仗是會死人的。


    徐繆淩抿了唇:“我爹是我爹,我是我。”


    容寧點頭:“對,他文科,你武科。他進士出身到兵部尚書,你還隻能念書習武。”


    徐繆淩喝不下去酒了。他默默拿起筷子。容寧夾哪個菜,他就火速下筷先夾走。


    沒片刻,兩人拿著筷子在桌上打了起來,嘴上也不饒對方:“你要臉嗎?說不過就動手!”


    “都不要臉,誰比誰高貴了?”


    聽得邊上路過小二連連側目,感慨京中現在的少年真是了不得。不要臉都說得理直氣壯的。


    這頓飯吃到快結束,容寧帶著微醺酒意和徐繆淩商量:“不然這樣。我有個活,你和我一起做麽?”


    徐繆淩微深的膚色上也同樣帶起了酒意:“什麽活?”


    容寧哼笑:“雪中送炭。你負責找哪裏有雪,我負責送炭。當然會把你這份也算上的。”


    徐繆淩聽容寧莫名的比方,敏銳:“你的意思是……”


    容寧在桌上畫了一把繡春刀。


    錦衣衛。


    皇帝專門打探消息的侍衛,與京中普通守衛全然不同。分為明衛和暗衛。明衛一部分在殿前,規矩比京中其它守衛要求更高,另一部分多負責打探消息。暗衛更是多自小培養,散落各地。


    容家是天子鎮國對外的劍,錦衣衛是天子防內部潰敗的刀。


    容寧把刀擦去,朝著徐繆淩笑笑:“做不做?是你爹都想不到的去處。”


    徐繆淩沉默片刻,知道他爹是想不到。兵部尚書之子去當錦衣衛,容易讓人擔心他會不會以權謀私。


    再說,錦衣衛哪怕是指揮使,權勢高但官位不算高,遠不及文官,偏生在位危機極大,一旦有所牽扯必為朝中大案,稍有不慎抄家流放。


    他腦中千回百轉,再問了一個問題:“你要怎麽送炭?京中需要送炭的人可不多。”


    容寧喝下最後一杯酒:“你到時候就知道了。你不適合戰場,注定留在京中,難道就樂意當個普通侍衛?”


    徐繆淩手轉著杯子:“……你說得對。”


    臨著要離席,徐繆淩問容寧:“你既然提出這個,肯定有點想法。第一步要做什麽?”


    容寧一本正經壓低聲音:“爬三皇子的牆。”


    第21章


    三皇子解禁了。


    區區三個月,眼一眨就過。容寧帶著徐繆淩前往三皇子府,思路很清楚:“三皇子不是什麽好東西,他欺負誰,誰不就需要我們雪中送炭麽?”


    在惡人手中救人,很有道理。


    徐繆淩一時胸腔內滿是正義,認為容寧此舉大善:“對。他被禁足三個月,出來哪怕低調一點,也絕對低調不到哪裏去。”


    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對友人性子知道得清清楚楚。大事上兩人底線極高,絕不能容忍三皇子這種拿七皇子當靶子柱,殘忍不將人當人的行為。


    容寧和徐繆淩出了樓,極為默契大晚上晃悠去了三皇子府邸。


    三皇子府邸建造得有模有樣,外牆威嚴,門守侍衛。在外能隱隱窺見裏麵的屋瓦以及高樹。後門處下人來往,低著頭忙忙碌碌,半點不敢有差池。


    容寧和徐繆淩借著酒意晃了一圈,互相對視一眼:“牆比永安園好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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