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玲瓏留了二妹在家裏招贅婿,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二妹第一胎生了個女兒,二胎得了兒子,高玲瓏對於生男生女生無所謂,隻是小夫妻倆喜歡兒女雙全。


    這時候距離李啟根沒了已經兩年,此時李老頭隻剩下了一口氣,郭氏也老得身子佝僂,走路都慢吞吞。其實兩人並沒有到這種地步,隻是兒子乍然沒了,他們的打擊很大。


    在這段期間,兩人不止一次的找上門想要讓幾個孩子認祖歸宗,高玲瓏每次都把他們趕了出去……在世人的眼中,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於是,為了姐妹幾人不被人指責,高玲瓏從不對他們下死手。


    兩人不消停,私底下又去找了姐妹幾人,可惜,姐妹幾人早已看清楚了他們的真麵目,並不願意與他們多說。平時那都是能躲則躲,認主歸宗更是想都別想。


    二妹生孩子,高玲瓏辦了滿月宴。


    幾乎整個鎮上的人都來了,村裏人也來了不少。郭氏混在人群裏想要進來,剛到門口就被高玲瓏給攆走了。


    兩人也不離開,就在門口蹲著。


    客人們身為外人,也不多勸 ,假裝沒看見。


    高玲瓏其實故意的,讓外人看清楚她對這兩人的態度。回頭他們做的事情才不會跟母女幾人扯上關係。


    等人都走完了,郭氏顫巍巍上前。


    她真的老了許多,滿臉的皺紋就不說了,牙都掉了一大半,站在那裏搖搖晃晃,仿佛隨時會摔倒。


    高玲瓏從頭到尾沒有伸手去扶,就默然看著。


    郭氏滿臉的期待,問:“我聽說二妹是招贅,那孩子是不是應該姓李?”


    高玲瓏揚眉,沒想到他們是為此而來。不過,孩子跟誰姓,她本也不在意。聞言笑道:“孩子已經取了名,姐姐何文秀,弟弟何文定!”


    李老頭站著都費勁,蹲在那裏沒精打采,聽到這話,忍不住出聲:“怎麽能姓何?”


    “怎麽算也不能姓李啊。”高玲瓏似笑非笑:“曾經你們不拿姐妹幾個當一回事,如今想靠他們傳宗接代。做夢!我把話撂在這裏,哪怕以後幾個女婿不在乎孩子跟誰姓,就算孩子跟了姐妹幾人的姓氏,那也是跟我姓何,與李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話說得慢,語氣不容商量。


    李老頭“噗”地吐出一口血。


    郭氏忙轉身去扶,可身子不太靈便,自己的腳拌著了腳,結結實實摔了一跤。她回過頭:“你……你故意的?”


    高玲瓏頷首。


    這一瞬間,本就蒼老的二人愈顯老態。


    分別之後,李老頭當天夜裏就沒了,郭氏又熬了半個月,同樣撒手人寰。臨走時放下了話,誰幫她辦喪事,家裏的地基和田地就給誰。


    說到底 ,到了臨死,她還是沒放棄,還是想讓姐妹幾人認祖歸宗。


    有李家的長輩知道她的心思,在她還剩下一口氣時,來了好幾個人找高玲瓏談話,言下之意,讓二妹回去牽頭辦喪事。


    高玲瓏拒絕了。


    愛給誰給誰,姐妹幾人不稀罕。


    郭氏是睜著眼睛走的,臨走前一直看著大門,期待著母女幾人出現,可直到她撐不住,也還是沒見母女幾人的人影。


    她後悔了。


    撐著最後一口氣,她衝著長輩道:“麻煩您幫我辦後事……之後把地賣了,銀子給……給二妹,讓她……讓一個孩子姓李……”


    村裏的長輩還算公正,那邊人一入土,就找到了前來磕頭的二妹。


    看著擺在麵前的二十多兩銀子,二妹沒接,也不管銀子去處,抬步就走。


    最後,銀子被李家侄子瓜分……這也是老兩口最怕的結局。


    若二人泉下有知,怕是又要氣一場。


    第90章 繼子媳婦一


    耳邊還有大梅姐妹幾人悲痛欲絕的哭聲, 高玲瓏已經回到了古色古香的屋中,麵前站著一身破舊渾身是傷狼狽不堪的何蔥花。


    此時的何蔥花滿臉的笑容,衝著她鞠躬:“多謝。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幾個姑娘, 怕她們被李家養得膽小不敢為自己爭取。你是個會教孩子的, 真的謝謝你。”


    她滿臉都是感激的笑容,身形漸漸消散。


    *


    高玲瓏睜開眼睛,發覺自己跪在一個滿是檀香味的屋中,麵前還堆著一大盆豆子,紅豆綠豆黑豆交錯, 邊上放著三隻碗, 裏麵各放著大半碗分出來的豆子。


    原身這是在撿豆子?


    一有知覺,她發現自己大腿以下又麻又痛,根本就不敢動彈,脖頸和腰也痛得厲害。


    “別愣著,趕緊撿呀!”身邊傳來一個婆子凶巴巴的聲音。


    高玲瓏循聲望去,婆子四十歲左右的年紀,滿臉的橫肉, 眉毛又黑又粗,看著就特別凶。對上她的目光, 一挑眉道:“看什麽?別看我,看豆子呀!今天撿不完這些, 別想睡覺。”


    與此同時, 高玲瓏察覺到了肚子一陣饑餓, 腹中如雷鳴一般。已經不知道餓了多久。


    婆子也聽見了, 冷笑著一腳踹翻了她腳邊的食盒, 裏麵的飯菜隨之打翻,雖然已經是涼了的, 高玲瓏還是在聞到那味道時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想吃呀?看你今天是撿不完了,搞快一點兒,看能不能趕上明天的早飯。”婆子語氣裏滿是幸災樂禍,又揚聲吩咐:“來人,把這些拿去喂狗。”


    又看著高玲瓏嘲諷道:“這麽差的夥食,實在委屈了門口的大黃。”


    聽著這些話,高玲瓏用手摸了摸袖子,細滑的觸感傳來,轉頭間能感覺到頭上的步搖……原身確定是主子沒錯。


    可主子跪著,下人站著就算了,還一臉張狂頤指氣使……這主子的日子,過得可真憋屈。


    大門打開,一個小丫頭進來低著頭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很快就溜了。


    那婆子看高玲瓏直盯著門口,幾步過來踹了一腳盆子,滿臉不屑:“別看了,把豆子分完,應該能吃上明天的早飯。”


    高玲瓏垂下眼眸,但凡是需要她來過半輩子的人,那都是受了冤屈的,並且本身不會是壞人。也就是說,撿豆子並不是原身犯了錯,隻是有人故意折騰她罷了。


    撿個屁的豆子!


    不幹!


    原身跪了這麽久,又沒吃飯,暈過去也正常。


    高玲瓏本身是大夫,那真的是說暈就暈。倒下後婆子嚇了一跳:“你可別裝死啊,起來撿豆子。”


    不管她怎麽喊,高玲瓏都不動彈。不知道原身跪了多久,反正這會高玲瓏隻覺得渾身疲憊,幹脆閉眼真的睡了過去。


    原身薑月娘,家住流水村,祖輩包括她的雙親都是地裏刨食兒的莊戶。她上頭兩個哥哥,最小的哥哥都比她大七歲,而家裏的地不算多,她從記事起,就不用和村裏的姑娘一樣下地幹活,隻在家裏做飯洗衣打掃。


    一天沒個空閑,但這些活計已經比村裏其他姑娘要幹的活輕省得多。至少,她洗衣都是挑早晚去河邊,白天不用跑出去對著大太陽曬。因此,長到十四五歲,她肌膚白皙,而一白遮百醜,加上五官還算精致,她算是村裏有名的一枝花,就算在鎮上,也有幾分美名。


    整個鎮上包括好幾個村的媒人幾乎踏破了薑家的門檻,薑家本想著在這其中挑個家世不錯的人家將閨女嫁過去,好歹能拉拔一下兩個兒子……這一日,城裏的媒人登門了。


    薑家知道自家姑娘長得好,家裏的活兒又一把抓,做的飯菜味道不錯,身形不瘦,一看就好生養。一定能夠找個好人家。但卻沒想過能引來城裏的人求親。


    那可是城裏啊!


    在看見二十兩的聘禮後,薑家確定提親的柳家公子沒有暗疾,歡歡喜喜地答應了婚事。


    村裏的年輕人談婚論嫁,從提親到將姑娘娶進門,能花個二兩那都是算是看重。這可是二十兩,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就跟天上掉餡餅似的,怎麽可能不接著?


    薑月娘心裏卻沒底,她不知道柳家看重自己什麽,聽說住的是三進的宅子,鋪子都有十來間。底下還有下人伺候……爹娘包括村裏的人都說她有福氣,嫁過去就有人端茶倒水。她聽著這些,心裏越想越慌,自認為沒有這麽大的福氣。


    可婚事定下,由不得她反悔。前後有六個月,她才被迎進門。


    出嫁那天,她才看到了自己的夫君柳壁。身形修長,五官端正,不胖不瘦,一身大紅吉服襯得他肌膚愈發白皙,比鎮上的那個秀才還要斯文有禮,一舉一動帶著富貴公子才有的雅致。隻一眼,薑月娘就羞紅了臉。


    此時的她以為自己就跟村裏人口中說的那般是有福氣的,未來夫君不光家世好,人也長得好。


    直到去城裏的一路上,她才隱約發現柳壁似乎不太高興。拜堂成親時他一點也不歡喜,麵對外人的調侃,還險些發了脾氣。


    說實話,村裏的人成親那天調侃新郎官比這過分多了,但不會有人生氣。薑月娘沒見過世麵,卻也知道這些人應該不會故意在大喜之日開很過分的玩笑……歸根結底,還是柳壁不想娶她。


    果不其然,送入洞房之後柳壁再也沒有了先前的耐心,不等媒人說吉祥話,直接就將蓋頭挑了。


    要知道,哪怕是在鄉下,拜堂成親之後挑蓋頭前後,都有許多規矩。從拜堂的屋子出來到新房,跨一個門檻就要說吉祥話,挑一個蓋頭至少要說五六次。在這樣的大戶人家,媒人的話應該更多才對。結果呢 ,柳壁一路拽著紅綢像逃命似的,進門後直接挑了蓋頭轉身就走……從頭到尾沒有細看她一眼。


    她心頭頓時咯噔一聲。對這門婚是滿心的期待被這一盆涼水澆了個透心涼。


    果不其然,柳壁是不喜歡她的。薑月娘心裏很委屈,不喜歡就不要娶呀。


    後來她才知道,柳家之所以會給柳壁定一個鄉下姑娘,純粹因為柳夫人是後娘。後娘對孩子能有多真心?尤其柳夫人自己的兒子隻比柳壁小幾個月。這樣的情形下,柳壁的妻子身份自然是越低越好。


    而柳壁被摁著接受了這門婚事,心裏能高興才怪。


    那天之後,薑月娘在府裏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連下人都可以踩她一腳,她自己也不懂得大戶人家少夫人該有的規矩,不曉得等著人伺候自己。她一開始做事,更惹人看不起。


    反正,日子艱難得很。


    柳壁不願意回來,新婚前幾天都不在家中,後來被柳夫人湯氏說教了一頓,回來與薑月娘圓了房。饒是如此,他也不愛與薑月娘多說,一月能有十天回房就不錯了。


    這樣的情形下,薑月娘還是有了孩子,十月懷胎,在即將臨盆時摔了一跤,孩子不算早產,卻也著實將她折騰得不輕,九死一生才生下了兒子。她被傷了身子,徹底不能生了。


    柳壁對她並未多少憐惜,隻是接手了孩子,孩子身邊伺候的人全部都是他一人安排。不許薑月娘插手。就每日讓她見上一麵,想抱孩子也得在奶娘的看護下。


    至於湯氏,那是三天兩頭的欺負她,做錯了要受罰,沒做錯找個理由也要罰她。


    薑月娘的日子堪稱水深火熱,她以為自己比婆婆年輕,早晚都能把她熬死,到時應該能輕鬆幾分,可是,終究是妄想。


    “大夫,如何?”


    “夫人勞累過度,需要補養,得多吃肉蛋,一日三餐要定時定量,最好是靜養一段時間,少思少慮。”大夫一邊囑咐,一邊提筆開方。


    高玲瓏聽在耳中,隻覺得諷刺。柳府上上下下大概有三十多個人,他們若是診脈,都不會得這樣的醫囑。薑月娘一個主子,卻勞累過度營養不良,也是好笑得很。


    這些醫囑細論起來好像也沒有多大的毛病。因此,大夫一走,婆子關上門後轉身就來掐高玲瓏的人中。


    婆子的手還沒碰到高玲瓏的臉,她就睜開了眼睛。


    眼神清明,裏麵滿滿都是冷意,一點兒也不像是大夢初醒。婆子被這樣的眼神給鎮住,反應過來後,又覺得沒什麽好怕,甚至是有些惱怒於自己方才那一瞬間的恐懼,聲音冷冷道:“夫人,豆子還沒撿完。”


    高玲瓏抬手,撿起床邊的花瓶,猛地朝著她的頭敲了過去。


    婆子額頭一痛,整個人都驚呆了。捂著頭半晌回不過神,驚怒:“去將大夫請來,夫人瘋了,正在發癔症。”


    高玲瓏這一次直接將擺花瓶的小桌子都撿起砸了過去,砸得婆子吱哇亂叫,她卻還嫌不夠,斥道:“混賬東西,張口汙蔑主子。你,給我掌嘴二十!”


    她指的是薑月娘身邊的另一個婆子,此人姓周,存在感極低,腦子有點不夠數,別人讓做什麽,她隻聽命行事。


    之前都是聽劉婆子,也就是挨打之人的吩咐,此時聽到高玲瓏的吩咐,有些躊躇,不知該不該動手。


    高玲瓏見狀,冷笑一聲:“身為下人,不聽話是要被發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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