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電話,向楠都能聽到他那邊的鍵盤敲擊聲,男生的咒罵,亂糟糟的,難怪向桐說她那兒像世外桃源。


    向桐窩在電腦椅裏,開著免提,一心二用地回她:“誰?哦,程如珩,認識。”


    “說說。”


    向桐犯賤,非要跟她兜圈子:“跟你說了,我有什麽好處?”


    向楠最煩被吊胃口,要發飆了:“你偷我一袋草莓,沒跟你計較算我大度,你還想要好處?”


    他“嘖”了聲:“親姐弟的事,能叫偷嗎?”


    向桐室友聽到姐弟倆吵嘴,樂得不行。


    他湊過來,對著手機聽筒說:“姐,他不說我說,那個程如珩在祁大挺有名的,之前祁大官方公眾號搞一個什麽投票評選,程如珩憑美貌拿了第一。”


    “哦?然後呢?”


    他這室友還挺八卦,竹筒倒豆子地說開了:“還有人把他的照片發到網上,小火一把,不過他本人不喜歡,要求學生不要在公共平台傳播有關他的東西。”


    向桐插話道:“你喜歡這種小白臉啊?”


    向楠啐他:“不會說話別說,什麽叫小白臉?”


    “你真看上他了啊?”


    向桐稀了個奇了,跟男生稱兄道弟的向楠,居然有動芳心的一天,還這麽突然。


    向楠默認了,“你在中文係有認識的人嗎?幫我要份大二的課表。”


    她轉念想想,他不太可能隻教大二這一門課程,“大一大三的也要來吧,要教務係統的,顯示授課老師、教室的那種。”


    向桐遊戲也無心再打了,好好關心一下她的感情生活,“你要倒追啊?”


    “膚淺。”向楠嘴硬,“就不許我想蹭個課,拓寬知識麵,豐富內心世界嗎?”


    他不屑:“嘁,太陽從西邊升,也比向楠想學習這件事可信度高。”


    “廢話那麽多幹嗎?我是求你嗎?我是命令你。”


    她“啪”地掛斷電話,免得向桐再揶揄她。


    向家兩姐弟,雖不是雙胞胎,但從外貌到性格都相像,所謂同極相斥,他倆就很少心平氣和地交流過。


    向桐也是性格外向,好交際的人,人脈廣,沒多久就幫她要到課程表。


    向楠客套說:“謝了,草莓請你了。”


    她放大課表一一細看,上麵顯示,程如珩是講師,估計是看他年輕,給他排的課不算少,但都不是很重要的。


    程如珩下午還有一節課,她人還在祁大,不過也不打算再去旁聽了。


    什麽樣的疾苦人生,才需要一邊找工作,一邊聽課。


    向楠走在路上,檢索祁大官網,點進下屬學院,一路找到程如珩本人的信息。


    ——程如珩,南町人,分別於南師大、南大取得學士、碩士學位,20xx年於京師大取得博士學位。


    後麵附加他的研究方向、一些學術成就這類,還有一張白底的證件照。


    照片上的程如珩不苟言笑,倒有老師的樣子。


    她心裏默算,他博士畢業不久,今年應該二十九,比她大七歲。


    可他看起來真不像。


    當天晚上,向楠依舊去操場夜跑,結果沒碰到程如珩,末了才想起,他說要同事聚餐。


    她覺得自己有時很容易頭腦發熱,做出衝動的事,就是所謂的“三分鍾熱度”,他長得合她胃口,她又是隻顧自己開心的,可能對程如珩也是一時的感興趣。


    她想,說不定,過段時間,熱度降下來,對他也沒所謂了。


    這麽想著,眼前逐漸開闊起來。


    向楠出了祁大,入夜,各種小吃店、攤販生意不減,她看著,忍不住也心癢難耐起來。


    跑了半個多小時,吃點東西,補充能量,不過分吧?


    她到一個賣烤冷麵的推車前,說:“要一份加熱狗、雞蛋的,多刷辣醬,香菜和蔥都要,謝謝阿姨。”


    阿姨忙著做其他人的,抽空應了聲:“好嘞。”


    付款後,向楠站在旁邊,玩手機等。


    下午,她收到一份郵件,通知她下周一去麵試。


    她應聘的,是一家遊戲公司的技術崗。因為聽說好就業、能賺錢,當初才填報這個專業,結果好不容易混畢業,想找到一份薪水、上班時間合心意的工作,太難了。


    父母素來不幹涉她的決定,她的人生,由她自己做主,對向桐同樣如此。說好聽點是民主,難聽點就是懶得管。


    時至今日,她後悔也來不及了。


    向楠對麵試也沒抱什麽希望,主觀上,她不是特別想從事這行,工作壓力大、經常熬夜,她不想年紀輕輕就禿頭、猝死。


    她跟父母商量過,實在不行,她找他們借錢,開爿小店,夠養活自己就行了。


    這會兒,向楠想著要入秋了,在逛淘寶,準備買身新衣服。


    現在的女款衣服,對高個子女生太不友好了,要麽嫌短,要麽嫌寬鬆,她偶爾特意買男款穿。


    她翻了一圈,也沒挑著滿意的,尋思著周末拖周悅然陪她去商場買得了。


    這時,她的烤冷麵也好了。


    她接過來,迫不及待地叉起一塊,吹了吹,往嘴裏送,結果好死不死,沒叉穩,那塊熱騰騰、香噴噴的烤冷麵掉落下去。


    饒是她再身手矯健,反應快如閃電,也沒來得及接住。


    向楠的臉一下子就扭曲了,她恨不得在原地狂嚎。


    她的烤冷麵啊!


    程如珩就是這個時候從飯店出來的。


    中文係老師少,來來回回都是那麽幾個人,今晚聚餐的也不多,聊天環境反而更放鬆,不知不覺,就到了現在。


    借口要開車,程如珩今晚沒喝酒,和喝多了的金老師一道走。


    在南方城市,女生普遍不高,像向楠這種,絕對屬於鶴立雞群。


    故而,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這麽說也不準確,畢竟她的表情實在……滑稽,在人群中,很是搶眼。


    向楠的五官都皺巴到一起,心疼好一會兒,欲找烤冷麵老板娘要張紙,將它包起來扔掉。


    轉身的功夫,恰好對上程如珩的目光。


    要不要這麽背啊?


    總共見三次麵,沒哪一次,她是以好形象出現的。


    向楠的心更痛了。


    第4章 第四陣風


    ◎可它不歸我理智管啊,動就是動了。◎


    向楠飛快彎腰撿起那塊烤冷麵,用紙巾包著,扔到垃圾桶,和程如珩打招呼時,麵色已恢複如常。


    “程老師,晚上好。”


    微笑,再微笑,盡力挽回一點在他心裏的形象。


    她安慰自己:還好還好,至少不是自己跌到地上。


    程如珩看她一身運動裝,臉上還有殘留著剛運動完,健康的紅潤,便問:“剛剛在運動?”


    向楠點點頭,“對,我有夜步的習慣。”


    他隨口應道:“現在很多學生太好吃懶動,個個亞健康,多運動運動,挺好。”


    “程老師你也有運動的習慣嗎?”


    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向楠想多了解他一點,這算是個小小的突破口。


    “不算吧。”程如珩笑了笑,“隻是每天散散步,打打太極。”


    “……”


    天呐!


    可能是刻板印象,向楠腦海中登時浮現出,公園裏,一群穿著馬褂打太極的老大爺。


    她實在無法將麵前的青年人和太極聯係起來。


    金老師的臉也是紅的,不過是因為酒精的作用,他看看程如珩,又看看向楠,“程老師,你學生啊?”


    向楠一晃神,聽程如珩說:“嗯,大二的。”


    “是嗎?”金老師眯起眼,盯著她看,“你是哪個班的?我怎麽對你沒印象?”


    這個金老師,四十左右的樣子,比程如珩矮一截,眼神有著資深教師的威嚴。


    向楠拿著烤冷麵,被他盯得後退半步,卡殼。


    天知道,她生平最怕這種老師。尤其在答不上話的時候。有一種,下一刻就要被罰站的恐慌感。


    她的細微動作落在程如珩眼裏。


    程如珩覺得這樣太冒犯人家,尤其還是對一個女孩子,伸手拉他,“金老師,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好。”


    金老師一個酒氣上湧,打了個嗝,又覺頭疼,揉了揉太陽穴,也忘了再問下去。


    程如珩又去看向楠,“你……”他停住了。


    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向楠適時說:“程老師,我叫向楠,石楠的楠。”


    程如珩攙著金老師,他胖,又醉了酒,攙得費力,程如珩顧不上在腦海中搜索,他所教授的班級裏,是否有這麽一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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