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老李,看著像是樂隊的主心骨。


    還跟許皓是同行,也是個律師,嘴裏雖然說著陸商祺還是個孩子。


    但潛在意思是,這麽大個孩子,千萬別放過他。


    也難怪許皓傷腦筋,這個李律師,在律師界成名比許皓早,名氣比許皓大,在法庭上打勝的官司也比許皓多。


    兩家都有律師,嘴皮子仗有的打,連警察叔叔都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陸卓衍適當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事情是由我弟弟他們挑起,這件事我們認,但從雙方人員傷情來看,我弟弟這有點嚴重了。”


    “陸先生,你想各打三十大板?”老李語調帶笑,明顯是個笑麵虎,“陸先生,小孩子不懂事,大人怎麽能不懂事呢,他挑起事端,砸了酒吧不少酒,破壞我們正常演出,甚至給我們樂隊的名譽也造成了一定的負麵影響……”


    這件事注定無法善了,整件事是陸商祺和他的同學挑起來的,這件事他們不占理。


    從感情上來說,陸商祺臉上的傷,陸卓衍都覺得活該,甚至覺得打得漂亮,平時招貓逗狗的,家裏給寵成那樣,偶爾吃點苦頭才能記住教訓。


    但另一方麵,陸商祺這臉被揍得太慘了,他有點護短。


    雖然嫌棄陸商祺,但到底是個跟在他後麵喊他哥哥的人,也從來沒有對他起過什麽壞心思,就是麻煩了一點。


    “行,李先生說的我明白了,造成的損失,這些賠償是我們該承擔的。”陸卓衍斂了笑,表麵看著很有涵養的一個男人,不笑時,氣場全開,渾身上下散發出散漫與篤定兩種矛盾的氣質。


    從骨頭縫裏滲出冷意。


    這種冷,不同於陸商祺這種家境優渥的富二代自帶的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而是一種狠戾。


    是老李不想打交道的那一類人。


    老李不由得有些失神,再看一眼這位陸先生,總覺得他有點像誰,卻一直沒想起來。


    就在這時,調解室的門被敲響,門外有道清冽的女聲說,“我是圖林樂隊的成員,過來調解問題。”


    警察叔叔喊了一聲,“請進。”


    青色的門被推開,棠月走進來,圖林樂隊的成員們招呼著她。


    “小棠,這麽晚了還麻煩你來接我們,不好意思呀。”


    “沒事兒。”棠月說。


    然後,她抬起頭,直視那道危險的目光。


    從她進屋開始,就凝再她身上,讓她不得不看見的陸卓衍的目光。


    棠月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


    “您好,我是棠月。”


    陸卓衍收回視線,忽然記起那晚她唱歌的時候,那支樂隊的名字好像是叫“圖林”。


    許皓看見棠月,先不淡定起來,“是你啊,棠小姐。”


    陸商祺莫名其妙,“怎麽了?你們跟這個她認識?”


    “喂喂喂,你們兩個別因為認識就……”


    陸卓衍橫他一眼,陸商祺嚇得閉嘴,卻又不甘心,隻能幹瞪著對麵的杜子巍。


    老李看了棠月一眼,“認識?”


    見狀,棠月點點頭,俯身,低聲在老李耳邊說,“我們公司剛拿下的金主爸爸。”


    “哦。”老李心思一轉,麵上跟著鬆快,“嗨,都是認識的,就鬧著玩兒,沒什麽事兒。”


    陸商祺和他的小夥伴震驚地看著那個老男人的嘴臉,明明剛剛他不停給他們許哥挖坑,這會兒忽然就鬧著玩了。


    陸商祺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棠月。


    雙方都各退了一步,這件事調解起來就容易多了。


    酒吧的損失由陸卓衍方承擔,至於老李說的什麽名譽權和演出誤工費,老李本來賣棠月一個麵子,沒打算要了。


    但棠月說,“還是要吧。”


    葉迪指著陸卓衍的背影,“小棠,那天晚上你的衣服是不是也是被那個陸先生扯壞的。”


    樂隊成員齊刷刷地望著棠月,棠月隻想捂住葉迪這張嘴,看了她一眼。


    葉迪自覺失言,眼睛飄忽著,跑出幾步,遠離他們。


    棠月隻好解釋,“那位陸先生那天喝醉了,我看他站不穩,幫他打車,他沒注意到,不小心扯到我衣服。”


    杜子巍揶揄,“小棠,其實你不用解釋那麽多。”


    “嗯,但就是個意外,他也不是借酒裝瘋要對我怎麽樣。”棠月堅持把話說完。


    陸卓衍這人很任性,喜惡明白,討厭被誤會。


    所以棠月不想他被誤會。


    葉迪跑那幾步,正好追上了陸卓衍,他正低聲教訓陸商祺,見到葉迪,朝她點了點頭。


    “帥哥,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是真不記得了?”葉迪手背在身後,彎腰看他,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陸卓衍搖搖頭,“那天晚上?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棠月為什麽沒有提過?


    葉迪左右看了看陸卓衍的臉,沒看出有假,便笑著說,“也沒什麽,就當時我上完廁所開門一看,你正抱著棠月,挨得特別近,我以為你們在接吻。”


    許皓和陸商祺原本就豎著耳朵聽八卦,聽到這裏,整個呆住,對視一眼,從彼此眼裏看見一個訊息“不近女色的老鐵樹是開花了,還是在耍流氓?”


    這內容讓陸卓衍同樣驚住了,棠月完全跟沒事人一樣,所以那天晚上他做了什麽?


    聽起來棠月沒有抗拒他,是不是代表她其實……


    陸卓衍停下腳步,轉回頭,視線望向棠月,抿緊了唇。


    葉迪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當時真是嚇死我了,還好後麵你們分開站了,不然真親上,我擔心傅小鯉能揍死你。”


    傅小鯉?


    陸商祺也聽見了這個名字,扯了下陸卓衍的袖子,“哥。”


    陸卓衍無情撥開他的手,“傅小鯉怎麽了?”


    葉迪大大咧咧的,沒注意到陸卓衍不是問‘傅小鯉是誰’,而是問的‘傅小鯉怎麽了’。


    “嗨,看你可能不知道,傅小鯉是棠月的男朋友呀。”葉迪說完,朝著棠月小跑過去。


    徒留陸卓衍站在漆黑的夜色裏,他攥緊了手,神色淡漠地看了一眼和葉迪說話的棠月。


    不知道葉迪說了什麽,棠月忽然抬眸朝他望來。


    棠月,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六年前,你毫不猶豫地放棄我……


    是為了傅小鯉?


    陸卓衍嘴角掛著一抹嘲諷的笑。


    你們想得償所願,問過我答不答應嗎?


    第11章 不講理


    回憶像是抽屜裏的八音盒,泛著陳舊的味道,指針撥動,流淌出屬於過去的音樂。


    八年前。


    飛機平穩落在慈山市的機場,陸卓衍抬手,扯掉了右臂的黑色袖章,看了一眼袖章中央那個“孝”字。


    兩個月前父母去世,緊接著外婆因為愛女去世,過度悲傷,突發舊疾,搶救無效,跟著辭世了。


    陸家籠罩在濃鬱的悲傷裏,短短兩個月,陸卓衍親自送走了最重要的三個家人。


    陸家人基因好,沒有一個相貌平庸者,陸卓衍的媽媽陸笙笙更是兄弟姐妹裏麵最好看的一個,冰肌玉膚,玲瓏剔透,生得極為漂亮。


    這全都得益於外婆的基因。


    這麽美的陸笙笙,她的美卻不及年輕時的外婆七分。


    陸琅明很愛妻子,愛屋及烏,孩子裏麵,最寵愛的也就是這個外貌最像妻子,性格最像自己的女兒陸笙笙。


    如今妻女離世,陸琅明傷心過度,憂思難平,生了回病,身體大不如前,看見陸卓衍在床前盡孝,更是因為傷心,深夜進了一回icu。


    因為陸卓衍是陸家所有晚輩裏,長相最像妻子的。


    每次看見,難免勾起鬱結。


    為了老爺子的身體健康,私人醫生建議陸卓衍暫時別去老宅。


    這時候,陸家幾個舅舅見老爺子身體不大好,隱隱有內鬥的趨勢。


    這些人忙著搶奪陸家的話語權,還有財產,陸卓衍父母留下的財產因為他年齡未到十八歲,暫時由老爺子保管。


    這部分被他們自然算作了老爺子的財產,準備以後分食,對於陸卓衍,他們你家推我家,沒人願意管。


    直到陸丹臣建議他先轉學到慈山市,那裏是他父親傅霆長大的地方,讓他去那邊看看,換個環境換個心情,等他收拾好老宅的事情,再去接他回家。


    曾經的天之驕子,陸家最受寵愛的孫少爺陸卓衍,第一次被人當皮球一樣踢來踢去。


    甚至是他遠在慈山市的二叔,在他父母葬禮前同樣給他帶來驚喜。


    二叔傅昂就在父母的靈堂後方,把一份親子鑒定報告鄭重地交給他。


    這份親子鑒定打破了陸卓衍的認知。


    他覺得匪夷所思。


    十幾年來,他爸媽一直是桐城上流圈子裏的模範夫妻。


    早年很多人嘲笑他爸是贅婿,靠老婆上位,才能在桐城市站穩腳跟。


    但事實並非如此,他爸傅霆並未入贅桐城陸家,也沒有倚靠陸家的勢力,夫妻倆單獨打拚,也獲得了不小的財富成就。


    陸卓衍跟他媽媽陸笙笙姓,隻是因為他爸媽“願意”,就是這麽簡單的理由罷了。


    曾經圈子裏有人在宴會上調侃傅霆,傅霆看著沒什麽脾氣,笑著說,“隨母姓怎麽了,你這思想這麽迂腐,是不是清朝亡國沒通知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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