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兩日就到薑釀孩子的滿月宴,雖然和離,上京中的閑話不少,周氏與薑翃不願委屈薑釀與孩子,也是要告訴上京的人,無論如何,薑釀都是丞相府的女兒。


    薑皎在庫房之中選了許久,才終於選中一對長命手鐲。


    鐲圈是用金子打的,下頭的鎖是用上好的玉料做成的,最是吉利。


    赴宴那日,薑皎穿上一身胭脂色海棠花鸞尾長裙,腮凝新荔,淺笑含羞。


    昨夜她有問過沈隨硯是否也一同去,但他隻說自個有事,還是不去。


    薑皎也並未強求,稍顯低落地“哦”一聲。


    或許是被沈隨硯給察覺到,他捏了薑皎的指尖,“散宴後我去接你。”


    薑皎沒說話,隻是回握住沈隨硯的手。


    之前的種種兩人都沒有再提,今夜又如同原來,好似近了幾分。


    坐在馬車上,薑皎摸著腰間掛著的羊脂玉佩,沈隨硯說這塊玉是元貴人給他求得,不管怎樣,如今竟然給她定是要好生收著的。


    蔻梢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在一旁嘰嘰喳喳的說:“前些時日送出去的書信也不知表公子收到沒有,我倒是十分的好奇表公子會給王妃帶些什麽回來。”


    薑皎敲下她額頭,“表兄帶的,自然都是極好的。”


    三人說說笑笑,不久之後就到了丞相府門口。


    薑翃與周氏在外頭招呼著客人,見到定宣王府的馬車,周氏麵上是壓不住的笑意。


    薑皎下車後福身,“許久未見母親,女兒當真是想母親了。”


    說著她抱住周氏的胳膊,如同在閨閣之中撒嬌的那般。


    周氏忍不住笑著,“如今都成親的人,還這般,也不怕惹人笑話。”


    薑皎做出傷懷的模樣來,“母親如此說,可是嫌女兒煩了不成。”


    周氏連拍著她手,“怎會,螢螢便是在母親身邊多久都不會的。”


    母女二人說些體己話,就站在府門口,也沒避開旁人。


    不巧一道聲音進來,“螢螢如今都做了王妃,倒是還留有從前的樣子。”


    薑皎抬頭,看見滿頭珠翠的大長公主,規矩說:“姨母安好。”


    周氏見狀說:“長公主也來了,螢螢也莫要在門口站著,陪著你姨母進去,釀釀與孩子在花園中,你們也去瞧瞧。”


    薑皎與大長公主走在一處,見四周無人這才道:“姨母怎得來了?”


    大長公主挑眉,“怎得,姨母還不能來不成。”


    薑皎語氣中帶著嬌嗔,“自然不是,隻是姨母不喜薑釀,能來我也是替她開心的。”


    大長公主倒是灑脫,“螢螢都不在意從前的事情,我在意做什麽,況且之前的事,我想那孩子也看開不少,如今她和離在上京,不免有人說閑話,你與阿硯也難免被人說些什麽,若我來說閑話的人少些,便是走一趟又如何。”


    薑皎靠在大長公主的身上,“我就知道姨母待我最好不過了。”


    兩人說說笑笑的就到了花園之中,薑釀正抱著孩子,被一群夫人還有貴女圍在中間。


    大長公主挑眉,“你瞧,若是今日你不來,我不來,這些夫人們聽到這些動靜,便不會對薑釀有如此和顏悅色的時候。”


    薑皎在心中認可她說的話。


    旁邊有人眼尖,瞧見後頭站著的兩人,殷切道:“公主與王妃前來,竟也不出聲。”


    大長公主從身旁的男侍手中拿過木盒,步步生蓮般走至近前,“我原不是個什麽角兒,我瞧這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說著她將手中的木盒打開,裏頭是一個穿著紅珊瑚珠的繩子。


    她給孩子帶上,還一邊道:“這是從前江浙那邊進貢上來的,說是南海的紅珊瑚,能辟邪驅害,世間僅有這一顆,我留著沒什麽用,今日給個孩子正好。”


    進貢上來的,便是禦賜之物。


    薑釀抱著孩子連忙低身道:“多謝公主。”


    大長公主受了她這一拜,“不必如此客氣。”


    夫人們都是看臉色行事的,又是好一陣將薑釀與孩子誇得天花亂墜。


    恰逢這時,喻大娘子也到了。


    見那處如此熱鬧,就到了薑皎的身邊,“你三妹妹如今能這般,也是好的。”


    薑釀恬聲說:“舅母也是個心軟的人。”


    喻大娘子捏著薑皎的鼻尖,“是你母親待你們好才會如此。”


    大長公主也跟著說上幾句話,這處的氣氛好不熱鬧。


    過了一會兒,喻大娘子似是想起什麽一般,輕聲問著薑皎,“你今日可有見到你表兄?”


    “表兄?”薑皎不解,“表兄不是還未回來?”


    喻大娘子莞爾一笑,“昨夜司朔就已經回來,不過都已經後半夜,也未曾驚擾旁人,聽說今日是你三妹妹孩子的滿月宴,想到你要來,他便也一道來了,不過出門的早,我以為你們已經碰上。”


    薑皎四處看下,麵上笑意大增。


    喻大娘子用拿著繡帕的手拍著薑皎的手背,“不過一會兒也就見著了,如今啊,他正在前廳呢。”


    第三十八章


    自從得知寧司朔也來了宴席之上, 薑皎的心頭也有幾分的雀躍。


    這些時日的煩悶都在此刻掃空不少,與旁人說話看著都靈動許多。


    落座入宴時,慕聽煙與阮桃也順勢坐在她旁邊。


    慕聽煙瞧著仍舊是那副做事不緊不慢的樣子, 阮桃多了幾分的膽怯與沉冷, 沒有從前的驕矜氣在身上。


    薑皎看到, 不免問她, “怎得了?可是段祁卿的事還未曾解決好?”


    最近這些時日相見甚少, 阮桃也很少與她們說這些事情。


    阮桃看著薑皎的麵容, 倏地眼眶都開始泛紅。


    “姐姐, 我可能不得不嫁給段祁卿了。”


    薑皎聽完一驚, 與慕聽煙對視一眼後,不明白為何會這樣。


    阮桃手中拿著竹筷, 但是半天也沒碰席麵上的菜,反倒是淚水都開始打轉, 連手都有些抖。


    “怎得一回事?”薑皎用帕子幫阮桃拭淚, 看見她這副模樣,心頭也是不好過的。


    阮桃指尖捏的都泛了紅, 又怕攪擾旁人,啜泣著小聲道:“哥哥一直被停職在家中,傷勢也不見好, 你們也知曉, 我們隻是小官,哪裏招惹的起上柱國那般人家;父親與母親麵上沒有說過什麽,可是背地中不知歎了多少口氣, 如今哥哥並未當值, 全家隻靠爹爹的俸祿活著,哥哥還要吃藥, 實在是熬不下去。”


    慕聽煙聽完,將竹筷朝桌上一放,冷眉說:“這人還有沒有王法,正常求娶不成,便來這一套,當真是可恨極了。”


    阮桃聽見這些,淚珠滾落的更加厲害起來。


    薑皎也實在聽不得這些,段祁卿,當真是過分了。


    阮桃用帕子胡亂將麵上的淚珠擦拭幹淨,“聽聞今日段世子也要來,我會同他說清楚,不管他是想如何,都是好的。”


    慕聽煙輕聲道:“你放心,我們陪著你便是。”


    兩人都沒有提出要給阮桃些銀子度過難關,一來知曉她雖嬌弱,但卻十分的有風骨;二來,縱使這一次給了,下次又如何,阮桃後頭還會不會與她二人開口都是一個問題。


    薑皎也斂了心思,下意識朝主位看一眼,正巧看見薑釀的目光傳來。


    孩子應當是累了,被乳母抱下去。


    薑釀猶豫再三,還是起身朝她這處走來。


    看見阮桃與慕聽煙,薑釀打聲招呼,“兩位姐姐安好,二姐姐安好。”


    此時阮桃與慕聽煙正是煩著的時候,也沒什麽空與薑釀在此處說話。


    薑釀緩緩坐下,如今她氣色要好了不少,沒與從前那般憔悴。


    猶豫許久,薑釀還是開口問,“可是阮姐姐遇到什麽麻煩事?”


    薑皎不好將此事給說出去,隻道:“也不算是麻煩事,小女兒家難免有苦惱。”


    插混將此事給掀過去,薑皎問她,“孩子的名字準備何時起?”


    一提及孩子,薑釀麵上倒是透出一些少有的慈愛,也帶著些淡淡的笑意來,“父親已經在著手準備,應當是快了。”


    薑皎點頭,“那便好。”


    從身後的榴萼手中接過木盒,薑皎遞給一旁的薑釀,“方才人多,沒顧得上給你,就當是我這個做姨母的一點心意。”


    薑釀看著木盒,有些遲疑地拿過來,垂下頭,雖未曾打開看,但是看見木盒上麵的花樣,是最好的師傅才能雕刻出來的,心頭不免塞了許多的話。


    心頭有些堵,薑釀慢聲道:“二姐姐,從前我——”


    可薑皎卻用帕子掩唇,直接將她的話語給打斷,“欸,你也說了是從前,若是你今日不說,我早就忘記此事。”


    薑釀看著薑皎的模樣,還如從前閨閣中一模一樣,沒有半分的差別。


    便連她說話時,微微上揚的語調,都是相同的。


    薑釀點頭,“二姐姐說的是。”


    她明了薑皎的意思,既然事情都已經解決,哪裏還有繼續說下去的必要。


    席麵之上散的差不多,許多夫人就又去到後院中喝茶閑談,薑釀這個主人家自是不能走的。


    薑皎與周氏說一聲後直接與阮桃還有慕聽煙朝前院與後院中間的院子走去。


    自幼生長的府邸,定然是比旁人要熟悉的。


    薑皎邊帶著兩人朝那處走,一邊說:“一會兒我尋個小廝去前院傳話,段祁卿自然是會來的,他如今想要去娶你,而阮妹妹又是如此的態度,今日相邀,段祁卿不會不來的。”


    阮桃點頭,如今她哪裏還管得了是不是會有人瞧見。


    再如此下去,就要進上柱國那樣的人家,段祁卿如此糾纏下去,隻怕外頭的人會說的更加難聽些。


    一想到臥病在床的兄長,還有父親發間逐漸生出的白發,阮桃更是難受。


    去到小院子中,薑皎將阮桃扶住石凳上坐下,“你在此處坐著,我去尋個小廝來。”


    恰好有一小廝端著酒盞要去前廳送酒,看見薑皎趕忙道:“二姑娘安好。”


    小廝說出口,才反應過來自個喊錯,連忙改口道:“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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