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院子中,看石榴樹的葉片逐漸落下。


    有一片輕輕落在她的腳下,貼著她垂順的衣擺,薑皎看了很久,這棵樹總是會掉的。


    彎腰將葉片給撿起,薑皎看著紋路,不自覺地倒是彎了唇角。


    等到來年春日時,今歲沒有品嚐到的果子,一定是可以吃到的吧。


    榴萼與蔻梢站在不遠處,看王妃輕輕昂起頭,有樹葉飄落,她姣好麵容之上是恬靜的笑意。


    這般的美景無人想要打擾,還是薑皎自個回頭看見她們都站在自個的身後,“既然要出去,就早些吧。”


    觀墨應了一聲,親自當起車夫帶著薑皎去到曾經泛舟溪上的地方。


    有一瞬,薑皎仿佛知曉會發生什麽。


    觀墨將簾帳給掀開,榴萼與蔻梢也一同隨著薑皎進去。


    他在前撐著長篙,小船隨著他的動作與水流間發出些聲響。


    觀墨就在外對薑皎道:“王妃若是累了,可以歇一歇。今晚的天兒甚是不錯,一會兒下了船王妃就能看見王爺了。”


    薑皎這會的心倒是十分地平靜,“我不累,就這樣坐著也很好。”


    她忘不掉在自個生辰的那日,沈隨硯送她滿山的螢火蟲。


    螢火蟲,螢螢。


    也忘不了,在山間密林之中,他低聲輕哄著自己,以及耳後的那一個吻。


    慧空大師說的很對,既然同她共夢的人待她如此好,又有何所懼。


    況且——


    薑皎的手伸到厚厚的大氅之中,壓在心口的位置,她好似發現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不論今日大長公主同她說的話,是沈隨硯讓她說的,還是她自個想要講的,薑皎都對沈隨硯動了不一樣的心思。


    隻是不知,他費盡謀劃這許多,是不是也對自己,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小船似乎比上次要慢上許多,薑皎忍不住催促,“上回是觀硯劃船,可是卻比你要快上許多。”


    此話倒是惹上觀墨的一陣笑,“我瞧不是我比觀硯劃的慢些,隻是王妃旁邊坐著的人,不是上次的人。”


    心思堂而皇之地被戳穿,薑皎說上他一嘴,“你便如此油嘴滑舌,可別以為你是王爺身邊的人我就不敢罰你。”


    觀墨這下才老實不少,忙說著:不敢不敢。


    薑皎麵上泛著紅暈,好在外夜幕的掩飾之下看的並不是十分明顯。


    倒是一扭頭,自個身邊的兩個丫頭竟在偷笑。


    薑皎嗔她們一眼,“莫要以為我不會罰你們。”


    榴萼與蔻梢笑得都更加歡快起來,卻不敢發出聲。


    上回她二人沒來這處,今日一見,隻覺這山中有不凡之處。


    隻是深秋中,山林已經沒了螢火蟲。


    一片漆黑之處,不免讓人心情有些低落。


    突然間,觀墨對薑皎道:“王妃,看前麵。”


    薑皎抬頭的那瞬,地上的煙火突然之間都迸開,幾人站在中間,卻不會被傷到。


    煙火炸開的那一瞬,映襯在薑皎的麵容之上。


    她不是沒見過煙火,可是眼前的煙火鋪成一條路,引著她前進。


    經久不衰的煙火,似是落入凡塵的靈物,讓人不免讚歎。


    薑皎提著裙擺朝前,一路之上煙火有著不一樣的光彩,她從未看過如此用心的煙火。


    順著這條煙火路朝前走,薑皎眼前出現一人。


    他手中握著一根,上頭的火花如同星星點點一般的炸開。


    下頜處被照亮起來,從前硬朗緊繃的下頜,今日倒是有一絲的柔情在上頭。


    薑皎不知不覺被他吸引過去,慢慢朝他走去。


    沈隨硯低沉又磁性的嗓音在煙火蔓布的地方響起,“螢螢,我等你很久了。”


    說著,他將手中的煙火棒遞給薑皎,薑皎動手接過,看著眼前的煙火棒,唇角輕勾。


    美人纖腰微步,一笑就讓人動了凡心。


    她輕聲道:“夫君,我很喜歡。”


    沈隨硯酥麻的笑一聲,將手給伸出,如同從前每一次朝她遞出手一般,都可以牢固的抓住她,再也不放開。


    薑皎握上他手,由著他帶自己一直朝前走去。


    突然之間,眼前出現一片平坦空曠的地方,薑皎剛想要說話,可是沈隨硯卻道:“螢螢,看天上。”


    霎時間,滿天的煙火迸開來,五彩繽紛的煙火全都落入薑皎的眼眸之中,秋眸在那瞬被填滿。


    從前她見過上元佳節上京的煙火,也見過宮宴結束後,帝後帶著大臣所放的煙火。


    可唯有這一次,滿山煙火皆為她一人而亮。


    手中的煙火是什麽時候熄滅的薑皎並不知曉,拿著小棍她看著漫天的煙火,笑得分外開懷。


    好似比上一次生辰的時候,還要開心許多。


    蹦蹦跳跳的到了沈隨硯的跟前,沈隨硯看見她的樣子,這才意識到,其實自己的王妃,也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


    她本該有無憂無慮的日子,她的純淨,不該被世間的汙濁所打擾。


    薑皎看著沈隨硯清雋的麵容,狹長黑眸深邃,他眼中被煙火照亮,但薑皎卻看得清清楚楚,那裏麵隻有自己的倒影。


    挺直的鼻梁襯他容顏英雋,在這一刻,他輪廓分明的麵上,隻為她留有一分的柔情。


    薑皎站定在沈隨硯的跟前,“夫君,我很開心。”


    聲音細柔,有一瞬讓人難以捕捉。


    煙火在這時落在最終的模樣,沈隨硯嗓音低沉,“什麽?”


    他本以為薑皎不會說,可沒想到薑皎在鄭重不過的看著他黑眸道:“夫君,我很開心。”


    沈隨硯的手瞬間收緊,喉嚨突然開始發澀。


    喉結上下滾動得厲害,他隻覺心口有處地方在不斷的灼熱。


    兩人同床共枕過,有牽過手,有擁抱,可唯獨,薑皎是頭一次發自內心的告訴他,她很開心。


    沈隨硯瞬間勾起唇笑了,“能讓螢螢開懷,我此生無憾。”


    薑皎看著遠處的天兒,今晚的星星也甚是耀眼。


    後頭的榴萼還有觀墨等人,為兩人默默擺上小幾,又將大氅留下這才離開。


    沈隨硯抖開大氅,將它給搭在薑皎的身上。


    肩頭處一沉,薑皎下意識朝沈隨硯看過去。


    隻見他劍眉入鬢,認真且細致的對待著身前的人,仿佛眼前就是他的無價之寶一樣。


    薑皎一瞬間有些慌神,將肩頭之上的大氅攏了一攏。


    狐裘貼著她臉頰,有點癢,但卻很舒服。


    她伸出手,想將後麵的大氅拿過來搭在沈隨硯的身上,可是卻被沈隨硯按住手。


    薑皎有些不解,秋眸中有些許疑惑地看向沈隨硯。


    水汪汪的眼眸好似還留有方才煙火的顏色,奪目讓人挪不開眼。


    沈隨硯沉冷的嗓音在這刻顯得十分的清晰,“不必。”


    可薑皎卻執意要將大氅拿過來,搭在沈隨硯的肩頭,“夫君本就身子不好,如今已是深秋,再怎樣還是要注意自個的身子。”


    話說出口的一瞬間,兩人都靜默半刻。


    薑皎隻覺,自個說出話,總是像小時候聽見舅母嘮叨舅舅那般,然而舅舅卻從沒有過不耐煩,每每都是一副既無奈卻又柔情看著舅母的模樣。


    她給沈隨硯朝身上搭大氅的手一頓,本是想要收回,可卻被沈隨硯直接就按住自個的手。


    掌心的滾燙讓薑皎明白為何他會說出“不必”兩字。


    手抖了一下,不知是被他的手給燙到,還是因得什麽旁的。


    沈隨硯黑眸緊緊攫著她,不放過她的任何一絲表情。


    兩人離得很近,甚至沈隨硯可以看見薑皎瑩白臉上細小的絨毛,以及她麵容之上肉眼可見的變紅不少。


    沈隨硯眼神漫不經心地掃過她耳根處,隨後無聲的勾唇。


    大掌包裹著薑皎的手,將她的手緩緩朝下按。


    薑皎手中緊緊攥著大氅,隻能感受到大氅落在他肩上時,自個手一瞬的鬆懈。


    沈隨硯緊盯著她,看她鴉羽似的眼睫不住的顫抖,離得很近,就連她胸腔之中的跳動都可以聽的一清二楚。


    “做事,又怎能半途而廢。”薑皎的眼睫動的更加厲害,甚至頭埋得更低,不敢去看沈隨硯。


    她想將手收回,卻被沈隨硯直直的按下來握住。


    本是攥住大掌,如今他一壓倒是直接放下來,手似是攀著他的肩膀一般。


    薑皎輕聲道:“夫君,已經好了,可以放開了。”


    但是沈隨硯並沒有這個打算,他將薑皎的手拿至前麵,離他的喉結隻有一點的距離。


    薑皎的手無意識蜷縮成拳,甚至在這處,她能感受到沈隨硯更加灼熱的溫度,幾乎快要將她給燙壞。


    本是想要快些收回,沈隨硯將她的手緩緩朝下移,最終落在大氅的係帶之上,“這處,還沒係。”


    他嗓音低沉,似是低聲誘哄,使得薑皎不得不按照他所說去做。


    蔥白似的指尖摸上係帶,分明是很好係的布料,可如今在她的手中倒是變得滑動不堪。


    薑皎湊得很近,噴灑出的熱氣都落在沈隨硯的喉結處。


    他喉結上下滑動的很快,低頭就可以看見薑皎嫣紅的唇瓣微微張開,蘭氣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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