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了痛,輕哼一聲,緊皺眉頭可見她痛苦,蕭直反應過來,放鬆了她的手腕,卻發現,她的手腕已經被他攥紅了。


    然而她什麽都沒說,更沒有不滿,隻是溫和的笑。


    現在想來,她那時候對他就有所隱瞞,並未把真正的自己展現在他麵前。


    阿鳶,分明那麽愛嬌,稍微受到些委屈,就要扯著蕭琰的袖子撒嬌,蕭琰也由著她,那麽寵她愛她,在蕭琰哪裏,她體會到的,是從自己這裏得不到的東西。


    蕭直心口酸澀的難受,卻隻是看著太液池出神。


    上輩子,他誌得意滿,覺得自己掌控天下,除漠北這個心腹大患,再也沒人能威脅他,隻要除了漠北,為邊境百姓奪得一個長治久安,他的功績不說直追三皇五帝,類比始皇,至少也是位英明君主。


    掌握著全天下的權柄,而最想要的女人也在身邊,沒有比這再高興的了。


    那一夜,也是今日這般皎潔明亮的月光,他的內心非常平靜,隻想拉著身邊那個女人的手,就這麽走下去。


    重活一世,變得天翻地覆。


    饒是他這般心誌堅定,認定了就不會更改的人,也難免難過傷心。


    的確說不出口,前世她活著時,他最寵她的時候,也隻是封了她皇貴妃,殺了她的親人,利用她的親人。


    現在他想給她的一切,皇後尊位,數不盡的財富獨一無二的寵愛,都已經有人給了她。


    而就在這難得一見的自傷喪氣時,他被一個女子抱住了。


    因為醉酒,他比平日動作要慢了些,甩開這女人時,便聽到這醉酒之言的女子,說著一堆喜歡他,傾慕她的不著調的話。


    蕭直並不意外,也不想理會,然而一轉身就看到蕭琰謝期,還有許多宮人和朝臣以及他們的女眷。


    這女子撲在他懷裏時,他就嗅到此人身上不正常的香氣,好似是某種助興的催情香。


    在對上謝期那副得意的臉蛋,閃閃發亮的眼睛時,蕭直已然明白,這是個局,而且是謝期的局。


    撲倒他懷中亂說話的女子姓崔,也是出自五姓七家大族之女,其父乃是太仆寺卿崔世,作為一寺掌管,今日宮宴,自然也在宴請名單中。


    見到女兒喝醉,當眾表白符陽郡王,太仆寺卿麵色難堪的很,跪下請罪。


    謝期在很合適的時候出來,笑吟吟的做了和事佬,並說,既然崔家女對郡王一往情深,郡王到了年紀也尚無妻子,就成全崔家女一片癡心。


    蕭琰皺著眉頭,顯然也是措手不及,但眾目睽睽之下,總不好駁了皇後的麵子,便默認了。


    謝期高興的給那崔家女和他賜婚,將崔家女給他做正妃,同時還將宋蘅賜給他做了側妃。


    不過一夜之間,他不僅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未婚妻,身邊還多了個上皇家玉牒的宋側妃。


    他的好阿鳶,這是給他來了個釜底抽薪之計!


    蕭直很明確,謝期就是在惡心他,她故意的,可他還得跪下謝恩。


    思緒回轉,黃存禮已經退了下去,屋內,不知何時,出現一個一身勁裝的黑衣男子,男子恭敬跪地,一言不發,宛如一尊忠誠的雕塑。


    “如何了?”


    蕭直發了問,那男子才答話。


    “太仆寺卿雖然惱怒女兒出醜,但對皇後賜婚,極為歡欣,崔家老太君高興壞了,說家中能出個王妃,還是未來的符陽郡王妃,是皇家對崔氏的看重。”


    蕭直麵色不動,隻有眸中冷光,泄露了他的嘲諷。


    “太仆寺卿雖是五姓七家出身,可因迎娶寒門之女,差點被家族除名,同是與家族鬧僵,他有部不似謝觴自己有本事能征善戰掙軍功。”


    “太仆寺,哼,又能對本王有什麽助力。”


    梁朝五寺中,太仆寺掌管馬政,與兵部軍隊息息相關,看似極為重要的官職,但先帝時,經曆五王之亂,太仆寺站隊當時的三皇子崇王,失了先帝信任。先帝重設飛龍司,閑廄禦馬職權皆歸之所有,太仆寺反而成了閑職,地位尷尬。


    一個國子監五經博士的女兒成了他的側妃,太仆寺卿的女兒做正妃,均都是聽著名頭唬人,沒什麽實權的朝臣。


    謝期這一手,不僅是為了讓他難受,更是讓這些女子占著他正妃側妃之位,讓他得不到外戚助力。


    蕭直更是惱怒。


    雖然這一世,他早已打定主意不會再娶那些世家權臣之女,靠自己也能攫取權利地位,能站在他身邊的女子,唯有他的阿鳶一人。


    可她這麽做,怎能讓他釋懷。


    戒備他,防著他,還給他賜婚這些他根本就不喜歡的女人,蕭直咬的牙齒咯咯作響。


    果然不愧是她,知道他的七寸在哪,更知道怎樣才能叫他傷心。


    可惜了,終究是小打小鬧,賜婚了他就要娶?他會在乎那些女人?


    “打的一手好算盤,可惜本王也不是他們想算計就能算計的,本王這個未婚妻,身子虛弱,一直病著,不能與本王成婚,她想占這個未婚妻的位子,便讓她占吧。”


    蕭直的下屬一愣,那位崔小姐,沒聽說過身子虛弱啊,然而轉眼他就明白了。


    “屬下領命。”


    主子不想娶,又不能退婚,那位崔小姐便是沒病,從今往後,也得一直病著了。


    第63章   親吻


    “娘娘, 您先回去吧,陛下在忙暫時不能見您。”


    蕭琰身邊的內侍官滿臉為難,不敢攔謝期, 又不敢讓她進去, 隻能苦口婆心的勸:“娘娘, 您別為難小人, 這都是陛下的意思。”


    謝期氣壞了, 自她私自做主給蕭直賜婚崔氏女,將宋蘅許給他做側妃,蕭琰當著朝臣女眷的麵, 仍舊與她恩恩愛愛,可晚上就沒住在凰棲宮, 獨自睡在乾元殿。


    謝期還以為他是累了,隻是叮囑他早點休息, 也沒想別的,可第二日第三日他仍舊推脫, 這才發覺,蕭琰可能是因此事,生了她的氣。


    然而謝期知曉自己利用了崔氏女的癡心,做下這個局,根本沒與蕭琰商量, 是做的不對。


    可他這麽避而不見自己, 就做的對?


    她這個爆炭脾氣,怎麽能忍受這種不說明白的冷暴力, 若是上輩子的蕭直, 她尚且因為他權勢要忍耐,可蕭琰, 不知為何,她卻並不怕他。


    當即推開那內侍官,氣勢洶洶闖了進去。


    蕭琰拿著眼前的折子,卻一眼都看不進去,聽到外殿吵鬧聲,皺著眉方要出聲詢問,便看到謝期像個炮彈一樣衝了進來。


    她眼圈通紅,抿著嘴唇。


    一見她這幅樣子,蕭琰心口一疼,頓時什麽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了。


    他不責備她,她卻不放過他的。


    “你這麽躲著不見我,是什麽意思,你不喜歡我了,你不要我了,還是你後悔娶我,後悔讓我做這個皇後?”


    她在那裏站著,俏麗的臉氣的通紅,好看的眸子也流下眼淚來。


    蕭琰大驚失色,急忙去拽她衣袖:“朕絕沒這個意思,你怎麽會這麽想。”


    “那你這麽不見我,冷著我,意欲何為?”


    謝期卻一甩袖子,根本不讓他碰自己,她咬著嘴唇,倔強的看著他:“你若是不喜歡我了,便廢了我,休了我,讓我家去好了,免得我在這裏礙你的眼。”


    蕭琰無奈:“朕哪裏敢這麽想,朕這些日子頭疼,實在是不知該怎麽跟你說這件事,說的重了怕你難過不理我,說的輕了又怕你不聽,這才躲起來,絕不是不喜歡你了。”


    他麵色蒼白,因為著急解釋,此刻臉上帶著不正常的潮紅。


    謝期心中一軟,擔心他身體,可又想到他就能如此狠心,好幾天不見她,冷著她,心裏發了狠,重活一回,與蕭琰成了婚,她勢必不能落入下風。


    佯裝更加生氣,轉身就走:“妾身瞧著,是在這宮裏待不下去了,我不如走的好。”


    蕭琰雖是太子,然當了十八年的太子,整日都要揣摩他猜忌心重的父皇心思,為他蠢鈍的母妃擦屁股,心機比起蕭直,也不相上下。


    自然明白,謝期是欲擒故縱,故意拿喬。


    而他高居上位者十八年,雖然因為身體緣故,性子較為溫和,卻也不是沒脾氣,從他身邊服侍的人恭恭敬敬不敢怠慢,朝臣沒有異心,雖稱不上大權在握,可朝臣也並不敢將他視為傀儡皇帝,就能看出他恩威並施,並非沒有手段。


    可惜,這些心機手段,甚至是帝王怒氣,在謝期麵前,全部煙消雲散。


    縱然知道她是故意作態,拿捏自己,蕭琰的心也已經成了一團亂麻,一把摟住她的腰,按住她不斷掙紮的身子,稍一使力,就將她扭過來,吻上了她的唇。


    蕭琰並非沒有經驗,隻是因為身體他不能有太激烈情緒,而且對後宮僅有的三個後妃,也不過淡淡的,活到這麽大,更是沒對什麽女子有不舍糾結的情緒。


    這一吻比他們新婚夜更加激烈。


    因為害怕她當真甩手就走,性子上來再也不理會他,蕭琰再也不管不顧什麽君子禮節,男人風度,左右她早已是他妻子。


    在乾元殿前殿,自來乃是見外臣批奏折的地方,就算是皇後,也要有詔才能入內,謝期這麽不顧內侍官的阻攔強闖,已是大大的不妥。


    然而前殿太監侍衛們眾目睽睽之下,蕭琰居然直接抱住她,親了她。


    蕭琰身子再不好,也是個男人,手臂一勾一帶,強摟住她,便將她按在自己懷中,不得動彈,柔情蜜意,輕憐蜜愛,直親的嘖嘖有聲。


    殿內的侍衛太監們紛紛紅了臉,垂下頭,默不作聲,隻盼著陛下清醒後,不要惱羞成怒尋他們的麻煩。


    謝期本就是半推半就,此時被如此對待,卻也不覺委屈,反而身子發顫麵色微紅,人都有慕強心理,她也是如此,爹爹武人出身的大將軍,她自小就崇拜英雄,喜歡強壯的男子。


    然而兩世加起來,明如槐是個書生,蕭琰病弱,也就隻有蕭直跟強壯掛上一點邊,卻也遠遠不如爹爹哥哥那般,身長□□尺,肌肉虯結有力。


    蕭琰此時這樣強硬,不容她躲避拒絕,舌頭伸進她口中胡亂攪一氣,反叫她越發癱軟沒力氣。


    恍恍惚惚間,謝期思緒不知飛去了哪裏,蕭琰,看著那樣溫和,沒有一點攻擊力的樣子,居然也有如此男子氣十足,迫的人馴服的時候。


    但凡他們不是夫妻,不是兩情相悅,謝期非得將登徒子打的鼻青臉腫。


    然而此時卻是情趣了。


    不知親了多久,謝期反正是恍恍惚惚的,不知今夕何夕。


    蕭琰放開了她,此時居然也臉色潮紅,一半是憋得,一半是羞的,鼻尖更是沁出一些汗珠來,雙眸漆黑水潤,額發有幾縷被汗打濕,貼在臉頰旁。


    謝期看了半天,心中蠢蠢欲動,不知該用什麽詞形容,想了半天想出一個秀色可餐來。


    而謝期也是不遑多讓,擦去她唇邊餘沫,蕭琰眼神晦暗,胸口一股疼痛也隨之而來,他強壓下身體不適,將她摟在懷中。


    “別惱朕了,好不好,朕做錯了。”


    謝期默然片刻,乖乖伏在他懷中:“我怎麽敢惱怒陛下。”


    蕭琰心道,你有什麽不敢,強闖乾元殿,一點也不給他這個皇帝麵子,甩袖就走。


    “朕現在可算是知道,由愛故生怖,由愛故生憂,到底是個什麽滋味。”


    “你不願意嗎?”謝期藏在他懷中,神色晦暗不明。


    蕭琰握住她的手,親了一口:“朕若不願,害怕愛你,便不會從阿直手中強搶你回來,執意要娶你。”


    謝期很不滿:“怎麽能說是搶,我又不是他蕭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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