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期還以為是苦夏的緣故,胃口一直不大好,可太醫來了,把完了脈,跪地恭喜,她的心就沉了下去。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有喜了。”


    謝期的臉完全沉了下來,蕭直卻欣喜若狂,賞了太醫,高興的想把謝期抱起來。


    謝期摸著小腹,不見喜色,臉上唯有不敢置信和眉頭緊皺:“懷孕,我怎麽可能懷孕,我分明有喝避子……”


    滿宮的宮人頭都垂下,不敢發出聲響。


    她很快便想清楚其中症結,豁然抬頭,滿腔怒火對著蕭直發泄而出:“是不是你幹的,你換了我的藥?”


    蕭直絲毫不慌張:“現在你終於肯承認,日日喝的根本就不是補藥,而是避子湯?”


    謝期咬住了嘴唇。


    “阿鳶,你就這麽不想要我的孩子,這對我,對清兒和濁兒,都是不公平的。”


    “我隻是,害怕……”


    再抬起頭,謝期雙眼蘊滿淚水:“我因生清兒和濁兒,難產而死,雙胎本就懷的不易,澤兒那時,是因為太醫把了脈,是單胎,可這一回,我真的怕,蕭直,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讓我再經曆生育之痛,你當真愛我嗎?”


    他心裏很清楚,她是假裝的。


    一聲輕歎,這歎息聲中有無奈,妥協,更多的卻是縱容。


    “正是因為愛你,我才想讓你生下清兒和濁兒。”


    謝期根本就不相信他的鬼話,他現在對她確實無限縱容,基本她說什麽他都會聽,可她不想有孕,這人分明知道她在喝著避子湯,卻強行要她有孕。


    “阿鳶,我知道我現在跟你說什麽你都不會信,但是清兒濁兒必須出生。”


    才能維係命運的紡線。


    “你就不怕我這一次也難產而死嗎?”


    蕭直想去握她的手,謝期既心虛又生氣,可裝已經裝到這種地步,也隻能繼續裝下去。


    她打開了他的手,偏頭不去看他。


    “阿鳶……”


    蕭直無奈,強行抱住她,好好跟她分說:“你那回難產,是因為常年服用避子湯,雖然都是溫和的,可到底對你身子有了影響,而那日,你又動了胎氣……”


    一想到一切的開始,始於她的難產,蕭直眼中閃過陰翳。


    “這一回一定會沒事的,阿鳶,你會平安生下我們的孩兒。”


    謝期心裏七上八下,其實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蒙混過關,除了擅自服用避子湯,她還做了更大的事,一旦被揭發出來便前功盡棄,蕭直會如何待她都不知道呢。


    “我保證,這一次我絕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你會沒事的。”


    見她仍舊垂眸不語,蕭直也沒別的法子:“說起來,今日前朝有官員請立太子,阿鳶覺得如何?”


    她覺得如何,那個站出來上奏立太子的,就是後黨推出來的人,看似是中立的清流,背地裏已經被她的人給收買了。


    就是她安排的,她怎麽可能不清楚。


    “我想著,澤兒如今也兩歲多了,看著身體康健,雖然咱們大梁沒有冊封如此年幼的太子的前例,但我隻有阿鳶一個妻子,這太子早封也早安阿鳶的心。”


    謝期狂喜,不敢置信看他:“你說的是真的?沒有哄騙我,你當真願意立澤兒為太子。”


    真是個小沒良心,隻有用到他的時候才會跟他露出笑顏。


    他也真是賤皮子,就是吃她這套。


    大手小心翼翼的摸著她的肚子:“前提是,你好好養胎,把清兒和濁兒也生下來。”


    謝期沉默,孩子已經有了,她不會為了不要就喝墮胎藥打掉他們,畢竟喝墮胎藥,對女子身體也不好,稍有不慎就會遺留下血之症。


    “我不會不要他們,我隻是……”


    這一次蕭直沒有等她解釋:“我知道阿鳶怎麽想的,阿鳶怨我換了你的藥,可已經有了,阿鳶便好生待他們,這兩個孩子的父親雖是我,可母親卻是你,你能像待澤兒一樣待他們嗎?”


    總感覺他知道些什麽,可又不像。


    澤兒不是他的,是蕭琰的,以蕭直的脾氣,要是知道了,焉能容她和她的孩子,更不要提立澤兒為太子了。


    “你為什麽要這麽問,澤兒是我們的孩子,肚子裏這個焉能不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難道還會厚待那個薄待這個?”


    蕭直笑了:“那就好,這一回後,我再也不會迫你生,除了澤兒,我們隻要清兒和濁兒,就足夠了。”


    謝期嗯了幾聲,心裏卻想的是立太子的事。


    而蕭直果然說話算數,此事後他們重歸於好,他也便順從朝臣所請,立長子蕭澤為太子。


    蕭澤成了太子,但到底年紀還小不能監國,蕭直也帶他祭了天和太廟,這便是正式承認了蕭澤的地位。


    而謝期也暫時放下心來,隻是她的澤兒一日不繼承皇後,她便隻能安心片刻。


    懷雙胎到底要辛苦些,不過害喜嘔吐的症狀倒是比懷澤兒要好些,就是肚子要比尋常孕婦要大的多。


    蕭直時常會在夜間給她揉捏腿腳,哄她入睡,完全是個好夫君的樣子。


    便是尋常人家的丈夫,就能為妻子做到這種地步?親自給她更衣,給她洗腳,揉捏身體服侍她?


    蕭琰也沒有過這樣吧。


    蕭直都這般低到了塵埃裏,可她還停留在上輩子的仇恨中,值得嗎?


    有時她也會問自己,值得嗎?


    皇後的尊位,一生一世一雙人,後宮隻有她一人的專寵,臨朝聽政,大權在握,蕭直都給了她。


    複仇真的有意義嗎?迷茫的時候,謝期也問自己。


    在不停的問自己,審視自己後,謝期覺得,值得。


    因為補償,曾經的傷害便不再存在?若沒有重來一次,她就真的死了,死人如何像活人討一個公平,而她因為蕭直的舉動,感動了,就把自己後半輩子都交到他的手中,任由他來決定她的生死嗎?


    她隻能繼續走下去,走到這至高無上的頂點,她絕不不後悔。


    又至七月,酷暑難耐,謝期因月份大了更是坐著都會出汗,她又不能貪食冰,更覺難忍。


    蕭直很是憂心,便帶她去甘泉宮避暑,因她肚子太大,還特意叫車架慢慢的走,馬車裏也放了好些冰,就是為了給她解暑。


    他實在貼心,倘若沒有上輩子的仇,她一定會死心塌地的愛上蕭直的吧。


    忽的,車架劇烈震動了一下,蕭直抱住她,讓她靠在軟墊上,還沒來得及開簾子訓斥,黃村禮驚聲尖叫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有刺客,快護駕,護駕!”


    第103章   刺殺


    馬車開始劇烈彈動, 謝期護著肚子,滿臉驚恐,蕭直將她抱到下麵厚實的軟墊上, 抽出劍擋在她身前。


    外麵有打鬥聲, 有黃村禮驚慌失措的叫喊和金吾衛們奮力殺敵的低喝。


    一柄間遊龍一般伸進來, 黑衣人將馬車的幔帳整個扯下。


    這是謝期第一次看到蕭直展露武功, 跟人打鬥的模樣, 他的劍法居然真的很好,跟此刻打鬥了個十幾個來回。


    但到底是皇帝,並不專精於武功, 漸漸還是落了下風。


    謝期現在有孕七個月,肚子卻大的驚人, 根本就是個累贅,這種狹小的空間, 躲也不能躲,跑也不能跑。


    不論蕭直如何左支右絀, 他都始終將謝期牢牢擋在身後,隻要有他在,就不會讓別人傷害她。


    蕭直的身上漸漸有了傷,汗珠低下,氣息也開始亂了。


    “護駕護駕!”


    黃村禮拎著刀砍過來, 被周圍的刺客一把掀翻在地, 抽動兩下再也沒能起來。


    幾玫銅錢鏢急飛而來,目的便是謝期的肚子, 謝期隻能下意識抱住肚子, 用雙臂護著小腹,保護孩子, 可這種動作也隻是徒勞無功的,她閉上眼睛,等著劇痛降臨。


    然而什麽都沒發生……


    沒有疼痛,她完好無損,孩子也在腹中,沒有大礙。


    睜開眼,對上一股粗重的呼吸,是蕭直,他擋在她身上,他護住了她。


    蕭直麵色慘白,剛才幾聲悶哼,是他用身體幫她擋鏢,金錢鏢盡數沒入他的背心,饒是受傷的這種時候,他依然護住了她的肚子,小心翼翼的,沒有壓到她。


    蕭直的大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沒事的,阿鳶。”


    一柄劍從身後刺來,蕭直麵色一僵,劍刺入他左胸口,穿膛而過,鮮血濺到謝期的臉上,她脩的睜大眼睛。


    蕭直嘴角吐出一口鮮血,卻仍舊笑著看著她。


    那種欣慰的,滿足的,溫柔到無以複加的微笑,讓謝期心慌,讓她不知如何麵對。


    “阿鳶沒事,真的太好了。”


    這一劍過後,刺客被趕來的金吾衛們亂箭射死,此時,刺客已全部伏誅,一片狼藉,而蕭直滿足的蹭蹭她的側臉,昏了過去。


    皇帝皇後遇刺,謝期封鎖了消息,蕭直的身體卻經不住顛簸,隻能就近安置在甘泉宮,太醫趕來施針急救,用了猛藥,終於在黃昏時候,蕭直轉醒。


    “阿鳶呢?皇後沒事吧?”


    黃存禮沒死,隻是被嚇的不清,身上也有傷,陛下差點就要死了,醒不過來了,還惦記著皇後娘娘呢。


    “陛下,皇後娘娘沒事,隻是略動了一點胎氣,您……您……”


    蕭直了然:“我要不好了是嗎?”


    他早就知道,也早有準備。


    謝期的鼻頭、眼睛,都紅紅的,眼眶裏有淚珠在閃爍。


    “我這輩子,能見到阿鳶為我哭上一回,就也不算白活,哪怕立時死了,也死得其所。”


    謝期心中難受,說不出話:“你到底,到底知不知道現在什麽情況,還在說玩笑話。”


    他什麽情況,自己最是清楚不過。


    “不安定的因素已經清楚,這一次後雍王一黨已盡數覆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奪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謝晚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謝晚棠並收藏奪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