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荷捧著茶端到了柳朝朝的麵前,壓低聲兒說道,“姑娘,世子爺就在東邊的書房…”


    柳朝朝聽著春荷的話,想了好一會兒腦子才轉過彎來,她隨意的笑了笑,說自己還要繡荷包。


    春荷聞言頓時著急起來,“可是姑娘…”


    她抬起頭將手中的繡線遞給春荷:不能去打擾的。


    柳朝朝接過茶盞放在了自己的麵前,將手中的絲線遞給春荷,眼神裏帶上了些央求,春荷總是沒辦法拒絕柳朝朝的,她敗下陣來,隻得認命的替柳朝朝分線。


    柳朝朝哪裏能不懂春荷的意思?她當然知道春荷這是為了自己好,隻是這些有些事情哪裏是他們想就能去做的?


    春荷隻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明白柳朝朝,明明世子爺不在的時候,她那般的惦記,如今世子爺近在咫尺,她卻根本沒有想要過去看一眼的意思。


    明明按照世子爺對她的寵愛,她可以為所欲為。


    裴錚畫的極具神韻,柳朝朝繡的小心翼翼,許久過去了也才繡了一些波紋,春荷一邊瞧著一邊佩服柳朝朝的耐心,“姑娘,這些精細活奴婢可是做不來的。”


    柳朝朝擱下繡線,認真的同春荷比劃,說自己從前也沒什麽時間做這些,所以她還有些忐忑。


    “姑娘是擔心繡壞了?”


    柳朝朝輕輕點頭。


    春荷湊過去看了看,隻覺得這荷包無論哪哪兒瞧著都很好看,隻是柳朝朝的擔憂情真意切,春荷也隻能給她出主意,“姑娘若是擔心繡壞了,要不同世子爺提一句?”


    這些日子的種種,春荷都是看在眼裏的,她在鎮南侯府這麽些年,還從未見過世子爺對一個姑娘這般上心,在她看來這根本就不需要為難,隻消求一求世子爺便是。


    柳朝朝沒有應,她不知是出於什麽心態,根本不想因為這些事情去求裴錚,這樣的事情還是少一些才好。


    主仆兩個做了許久的繡活,雖然有些累,但柳朝朝瞧著漸漸成型的荷包,心中卻生出了不少的滿足和安慰。


    晚膳的時候,裴錚原本是要陪柳朝朝用膳的。


    但心中存了事,想著還是去正院一趟,但剛剛走出院子,張嬤嬤便迎了上來,一臉喜色道:“世子爺,夫人請您去正院一趟,府中有客人到。”


    裴錚微微頷首,並未追問張嬤嬤是何人過來。


    他隨著張嬤嬤一塊兒去見阮氏,還未走到堂屋,就聽見裏頭傳來了姑娘家說話的聲音,“姑母,您可別取笑我了。”


    還有一些旁人的說話聲,無非就是些誇讚打趣之語。


    裴錚的腳步微微一頓,心中泛起些許不耐來。


    可沒等裴錚拒絕,裏頭就傳來了阮氏的聲音,“可是亭曈來了?還不快些進來。”


    裴錚不好在這時候佛了母親的麵子,衝著一旁的小廝微微頷首,命他打起簾子。


    隨著裴錚直身走進屋子,所有人都朝他瞧了過去。


    其中最殷切的,當屬方才說話的姑娘,她巴巴的瞧著,唯恐落下一絲一毫。


    隻是到底還有些女兒家的矜持,隻看了一眼便低下了頭。


    阮氏不動神色的瞧著這一幕,唇邊泛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命裴錚上前來,“怎麽才來?還不快些見過你舅母和表妹。”


    裴錚垂下眼眸給舅母行了禮。


    一旁的阮夢秋緊張的走上前,衝著裴錚福了福身,“亭曈哥哥。”


    裴錚微不可聞的點了點頭,“不必多禮。”


    阮氏便招呼裴錚坐下吃茶。


    裴錚瞧著一屋子的女眷,著實不明白母親將自己找來是為何。


    第10章 妾還是通房?


    阮氏一聲令下,張嬤嬤就帶著侍女忙碌起來,裴錚平靜的坐在一旁,不多時他的麵前就擺上了一盞茶,他端起茶盞,聽著母親和舅母的交談,裴錚才知曉舅母和表妹是傍晚的時候剛到的。


    母親寫信給給舅舅,舅舅一家接到消息之後,舅母便帶著表妹動身,因為走的是官道,所以才慢了一些。


    至於舅舅,因為太忙碌,這次便沒有隨著妻女一塊兒進京。


    “三爺在家時一直記掛著您,此番妾身帶著大姐兒進京,三爺都恨不得能夠一塊兒來,可實在是走不開。”林氏笑眯眯的開口,說起了阮三爺在家中是怎麽交代他們,又是怎麽讓她問阮氏安的。


    阮氏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淺淺的點了點頭,“三郎這是有心了。”


    “您說的是哪裏話,三爺常說都是自家姐弟,可萬萬不能這般生分。”林氏看著麵前的大姑姐,又開口解釋起來,“當初聽說錚兒出了事,三爺一直很擔心,想要妾身過來探望您,隻是青州距離京城雖說不上千山萬水,可到底也不近,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實在是沒有法子。”


    他們姐弟幾個感情一向是不錯的,但這些年家人之間也是聚少離多,此番能夠坐在一塊兒喝喝茶聊聊天,於阮氏而言也是一種欣慰。


    這些事情阮氏其實一早就清楚,但林氏特意解釋一番,她也不好駁了麵子,“勞弟妹費心。”


    “錚兒如今可一切安好?”林氏說話間又去問裴錚的近況,從尋醫問藥到吃穿用度,全部都問了一遍。


    裴錚倒是都好脾氣的應下,讓林氏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阮夢秋就坐在母親的身邊,偷偷的看著裴錚,她隻覺得表哥和記憶中的又有些不太一樣。


    但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


    隻是她比起從前更加舍不得移開視線,眾人吃茶聊天的功夫,她就偷看了裴錚三四次。


    隻不過每一回都不敢細看。


    裴錚如何能不知道屋中有一道視線時不時的掃過來,非常的隱秘,不過停留了短短一瞬。


    裴錚微愣,心中掠過一絲疑惑,可瞧著屋中的人誰都沒當一回事,他也隻能不動聲色,隻是略略的避開了那些視線。


    阮氏和林氏說了一會兒話,便讓張嬤嬤擺飯。


    裴錚見狀就要告辭,誰知阮氏卻說讓裴錚也一塊兒留下,“這是你舅母和表妹,不是什麽外人。”


    阮氏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裴錚自然也不能多言什麽,隻是這頓飯他吃的心不在焉,不過匆匆用了一些,便停下了筷子,同阮氏告辭,說是還有公務要處理。


    阮氏也沒有攔著,讓他走了。


    等裴錚一走,這兒的氣氛總算是鬆快了些,林氏有些疑惑的看向大姑姐,“大姐,錚兒最近可是很忙?這晚膳也沒見他吃幾口。”


    阮氏微微一笑,淡淡道:“亭曈最近的確有些忙。”


    朝堂上的事情阮氏沒有說,林氏也知道分寸,並沒有過問太多。


    林氏這一回進京,除了是來探望阮氏,還有一件事便是想要把阮夢秋送到阮氏的身邊,“您知道的,我和三爺就這麽一個女兒,自然是盼著她能有個好前程。”


    女子前程,易也不易。


    林氏所期盼的,不過是阮夢秋可以嫁個好人家。


    她見慣京城的繁華,自然不願女兒留在青州的,何況他們一家屬於外放,遲早是要回京的,隻是女兒的年紀卻等不了太久。


    阮氏笑著應下,“正好我身邊也缺個可心人,既是我們家的人,當然值得最好的。”


    有了阮氏這句話,林氏心裏的那塊大石頭就落下了,高興的和什麽似的,立刻讓阮夢秋過來給姑母行大禮,阮氏瞧著站在一旁亭亭玉立的侄女,那也是打心底裏的喜歡,小姑娘較之幾年前更長大了些。


    模樣也漸漸的長開了,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


    待人接物也是規規矩矩的,看得出來林氏沒少費心教導自己的女兒。


    此時天色漸晚,阮氏便讓張嬤嬤帶林氏母女下去安頓在客房,待人走了之後又命身邊的大丫鬟將正院的偏殿給收拾出來。


    張嬤嬤回來之後便要伺候阮氏梳洗,可阮氏卻讓她再等等,張嬤嬤等了一會兒,就瞧見了大丫鬟過來複命,她聽得分明,心中泛起了計較,“夫人這是?”


    “我娘家三兄弟,兩個弟弟都在外上任,親戚之間也不怎麽走動,到了我自己這兒,兩個女兒都已經出嫁,唯有亭曈還留在身邊,可亭曈尚未娶妻,平素也沒有人陪著我,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娘家侄女過來,我便想著讓她多陪陪我。”阮氏淡淡開口。


    可張嬤嬤是她的陪嫁,對於主子心裏的想法那是門兒清的,世子爺現在這情況,已經讓夫人萬分頭疼,如今世子爺身上沒有婚約,遲早是要相看人家的。


    “表姑娘善解人意,有她陪著夫人,奴婢也放心。”


    “若是個好的,親上加親也無不可。”阮氏隨意的說道。


    張嬤嬤不敢多話,沒過一會兒,外頭就傳來了裴錚求見的聲音,阮氏遲遲未曾讓人伺候梳洗,顯然是在等著裴錚。


    但也沒有立即讓人進來。


    阮氏心中有氣,可實在舍不得晾著他,不過讓他等了一盞茶,還是讓人進了屋。


    裴錚從外頭進來,對著阮氏行了禮,“參見母親。”


    “我隻當亭曈已經忘了我這個母親。”阮氏的話有些不冷不熱,裴錚聽得分明,立刻行禮告罪,“前些日子多有忙碌,還請母親恕罪。”


    他今日本是過來給阮氏請安的,壓根就沒有想過阮氏會讓他和舅母還有表妹一塊兒用晚膳,那頓飯吃的他不適極了。


    阮氏看著裴錚這樣,心中無奈極了,她所求所願也唯有裴錚有錦繡前程,哪裏會因為這些事情有所責怪,“你為陛下辦差,諸多忙碌母親都看在眼裏,一直引以為豪,怎會怪罪?”


    母子倆說了一會兒話,裴錚便說起今日之事,暗示母親這樣做並不合規矩,男女七歲不同席,何況那還隻是表妹。


    “原來,你也知道這是不合規矩的?”阮氏看著裴錚語氣有些不善,裴錚並不說話。


    可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裏,阮氏也沒有要同他迂回的意思,原本因為裴錚剛剛回京,許多事情阮氏都不想同他計較,不願傷了母子之間的情分,可裴錚還就是鐵了心的想要將這件事情給忽略過去。


    她不說,裴錚就當沒這件事一般。


    “你預備拿那個女子怎麽辦?”阮氏真真是沒了耐心,這麽久以來,她一直在等裴錚自己主動和她提起,但裴錚卻什麽都不說,隻讓那女子住在自己的院子裏。


    也並未言明給她什麽名分。


    裴錚不著急,但阮氏卻已經等不下去,“你可知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讀了那麽多的聖賢書,可有誰教過你逃避就能夠解決事情的?”


    “你告訴母親,你的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阮氏恨鐵不成鋼,她也沒弄明白一想果決的裴錚為何會在這件事情上猶猶豫豫。


    “母親知道,你和她在鄉下時候拜過天地,在她的心目當中,你應當是她的丈夫才對,可是亭曈你是鎮南侯府的世子,你的婚事哪裏可以這般草率?”阮氏說的話句句在理,母親知道的道理,裴錚也一樣清楚。


    若非如此,他哪裏需要這般頭疼?


    “你顧念昔日情誼這本是好事,但是你的親事連我和你父親都不一定能做主,又豈是你自己可以決定的?”阮氏的聲音有些疲倦,裴錚先前的婚約便是先帝定下的。


    “若是你下不了決心,那就讓母親來當這個惡人,先給她一個通房的名分,待日後你成了親,在將她抬為姨娘。”阮氏三言兩語便定下了柳朝朝的未來。


    裴錚早已經料到母親的打算,但他卻不願這般苛待柳朝朝,主動開了口,“母親,朝朝是我的救命恩人。”


    “當初我傷的極重,受傷又失憶,如果不是因為她救我,我未必能等到您和父親派人來找我。”裴錚語氣平淡的說起昔日種種,“我高燒不退,大夫都已經放棄,讓她帶我回家,唯有朝朝並不放棄,帶著我去了一個又一個的醫館,她身上並沒有什麽銀子,就連抓藥的錢,都是問別人借的。”


    阮氏聽到這裏,一雙美眸中滿是擔憂,帶他回家是什麽意思,阮氏如何能聽不明白?


    儼然是傷得太重,大夫都放棄了。


    “你的意思是?”


    “她不過一個孤女,除了我之外再無親人,若遲早是要給她一個名分,又何必多委屈她一次?”


    “可是…”阮氏心裏還在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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